凡人不曾见过瑶台仙人,但眼前人一身道服,在狂风呼啸中飘然而来,两袖舒展,犹如九天众神莅临。
他站在人群前面,单手作稽,道一声:“无量寿佛。”立觉其气质非凡,松形鹤骨,超凡脱俗。
一瞬寂静后,宾客们交头接耳,闹不明白好好的满月宴怎么跑出来个老道。
林文满脸诧异,不过在看到道士身后让两个仆人搀扶的老者时,马上飞奔过去,紧张道:“父亲,您病重在身,怎么起来了?”
有人惊呼:“胡老爷!”
陆安然心有好奇,随大家一起看过去,只见老者精神萎顿,皮下泛青黑,属不久于世的迹象。
胡家仆人搬了椅子让胡老爷坐下,他费力地抬了抬眼皮,伸手推开林文的手,有气无力道:“我的府邸,还有我不能来的地方吗?”
林文并不为胡老爷下脸而生气,好声好气道:“天气不好,大夫说您不能吹风,既然父亲亲自来给我们庆贺,不如到里间去,我让人铺个软垫子,坐着舒服些。”
胡老爷深深看了他一眼,浑浊的目光里带着令人看不懂的沉郁,却不说一句话,转头对着道士摆了摆手,“大师,您请。”
道士摸出一把桃木剑,另一只手往空中一挥,指间陡然出现一把符篆,引得众宾客直吸气。
这还不算完,他指使人摆上一个长桌,也不知道怎么变的,手里又多出一个三脚香炉及一把檀香,符篆往空中一抖,火焰瞬时燃起,点燃了三根清香。
宾客看的眼花缭乱,恨两只眼不够用。
“这阵仗……看着像驱邪?”有人提出疑虑。
林文夫妇原也看着,直到桃木剑定在他们这方。
林夫人抓着林文的衣服,被大家的目光看得毛毛的,紧张道:“这是何意?”
“贫道日观天象,阴气凝聚徘徊此间上空不去,恐有怨鬼作祟。”道士两指并拢在桃木剑上擦过,带起一股妖冶的蓝色火焰,冷哼道:“果然不错,就在这里。”
桃花剑欺近,指向奶娘怀抱中的婴孩。
林夫人眼看道士一步步逼近,最后居然看向她刚满月的儿子,吞了口口水,拦堵在前面,爱子心切,使得她胆子都壮大了,“你是哪里来的道士,为何空口无凭说我儿子是邪祟,天底下能人异士不少,但不见得每一个都货真价实。”
胡老爷有心要说什么,一张口吃满嘴风,胸口憋闷的直用手捶,半天说不出话。
林文和气得拱拱手,叹气道:“这位道长,你确实弄错了,小儿不过满月而已。”
“道长,我也怀疑不对劲。”郑缚美不顾丈夫拉扯,非要跳出来掺和一把,“原本天气好好的,到了这山上就开始雷击闪电,肯定是老天爷下什么指示。”
婴儿似乎感受到气氛不寻常,再次嗷嗷大哭,哭得惊天动地,停不下来。
林夫人心疼孩子,红着眼道:“我知道你们心有芥蒂,但今日是我儿满月,就不能换个日子吗?如若平日……”她哽咽了,吸口气道:“我什么时候不是随你们心意,想如何便如何。”
一番话里透出的意思就不是那么简单,大家面面相觑,心道果然入赘女婿的续弦日子不好过啊。
郑缚美被这话气到了,“让你俩进胡家是委屈你们了,怎么不趁早搬出去,难道摆三十几桌大宴宾客的不是你们,而是我胡伯伯或者九泉之下不能瞑目的美灵姐姐母子三人。”
她从一开始来这里坐到现在,胸腔里早就捂了一把气,这会儿全发泄出来,“黑心黑肝狗男女一对,生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我呸!”
郑缚美的丈夫连忙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道:“冷静,冷静,大庭广众,就算不给林文面子,也不能闹得太难看,不然被人指指点点的是整个胡家。”
世上鲜有人能让人当面骂自己子女而不动声色,林文面色变了变,强忍下来,语气略带僵硬道:“黄夫人,我知晓你同美灵姐妹情深,不过美灵生性善良,若她在人世,绝不会说出这般无礼的话。”
人被气到极点,反而说不出话,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她手指着林文半天,脸庞摆着怒气,但眼泪先一步滑落下来。
半晌哑着音道:“你就是欺她善良欺她温柔好骗,你这个欺世之徒,人模狗样,狼心狗肺。”
林文苦笑摇头,“我们之间误会太深,我解释再多也是枉然。”
胡老爷缓过气来,此刻让人抬着椅子往前停在道长身旁,谁也不看,声音沉冷道:“道长,麻烦你继续。”
不愧是得道高人,不管刚才郑缚美和林文夫妇争执什么,他手握一把桃木剑始终不动,完全出尘世外。
直到胡老爷开口,道士微微颔首,目光如炬的看向桃木剑所指方向,剑尖一翻,在林文妻子心惊肉跳下,越过孩子,指向更后方,“贫道所说乃怨鬼非邪祟,”忽然面色一变,“不好,怨气冲天,镇压不住了。”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道士快步走向后山,抬着胡老爷的仆人也二话不说就跟上。
林文安抚妻子,“带孩子休息,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