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虽说鱼龙街已然换了许多新的商铺,没有当年那番凶名,但他始终记得,在几个月前,那里所有的店铺都叫着三个字—醒八客。
当年赌坊一会,那书生当时曾说过会将这三个字开遍大明各处,本以为只是一句玩笑,又或者是干这一行每个人都会的吹牛皮。
直到说完话后的一年后,他总算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于是名震一时,背后拥有总督撑腰的胡家也被他硬是夺走了三成家财。
即便到了后来,被周家、胡家,甚至还有苏州第一楼得月楼,三家联合打压醒八客,于是沈无言迎战,三家退去两家,周家全军覆没。
想起这诸般事迹,沈惟敬便对那人肃然起敬,想起而今对方竟然沦落到如此境地,便再次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不要与朝廷作对。
沉吟一阵,回头扫了一眼这一列车队,心中又有着无奈。
自从大明在北方开了茶马互市,香坊的生意便越做越大,甚至辽东那边也有许多客商过来订了货,虽说量不算太大,但开出的价钱实在诱人。
而今便指着这些银子,他便打算走这一趟,若是谈的好,香坊便可在辽东开起来,换来的便是价格极高,但货却极次的差价。
这其中的利润沈惟敬不可能不心动,以至于深知这一路兴许会遇到诸般危险,却已然不肯放弃这一个机会。
恰巧那人而今也在辽东,于是便可趁着这次机会在去找找那人,兴许还能将那人的玉露配方换来,却又是一笔极赚的生意。
这般思虑着,沈惟敬缓缓走进茶楼。
还是和以往无数次一般,那少女正坐在柜台上翻着账册,只是今日较早,所以倒还清闲。
即便闲暇,少女却依旧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沈惟敬也算是了解其中道理,只是淡淡一笑,忙道:“月儿这些天怎的没去香坊逛逛……你看看,你这脸又皱了。”
月儿怔了怔,忙好奇道:“是吗,近些天有些忙吧……可能还是没睡好。”
沈惟敬点头,应道:“看得出来像是没睡好……香坊那边近些天出了些新品种……你可还记得当年你们家少爷说的那叫面……面什么来着,敷脸用的。”
月儿听见此话,顿时明了,忙冷笑了一声,道:“面膜……只是少爷说如今要研究手榴弹,所以没时间去捣鼓那些玩意……可能等年纪在大一些会去。”
沈惟敬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之意,苦笑道:“既然这面膜没有……那么那玉露呢……”
“每个月都给香坊供货,少爷说这已经是底线,也没问你收代理费已经够好了。”月儿敲着算盘,轻哼道。
沈惟敬面露苦涩,道:“这天马上就热起来,你那每个月的三百瓶如何够……罢了罢了,需要给你们少爷待什么,马上就要走了,快些叫伙计装上。”
月儿应了一声,道:“也就几件衣裳,另外还有就是些书……”
“那也不算多。”沈惟敬正沉寂在这一连串失望之中,但看着那伙计将两只巨大箱子抬出门后,顿时张了张嘴,低声道:“这就是几件衣裳……一些书。”
月儿眨了眨眼睛,微笑道:“一箱衣裳,一箱书……其实还是少爷的岳父大人心疼女婿,说是辽东那边太苦,就将铺子里的那些上好的绸缎连夜给我们少爷赶制了这一箱衣裳,还有那些书……倒是夫人吩咐的。”
这边说着,月儿又是尴尬一笑,忙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沈惟敬,道:“我便只有这封信……对了,还有里面的五千两银子,是这些年来攒下来的……留着也没什么用。”
“给你的工钱你便拿着。”沈惟敬扫了一眼递过来的信封与银票,只是将信取走,冷冷道:“银子我出……虽说看不惯你这般小气,终归还是……。”
这般一说,沈惟敬忙一笑,又道:“你们家少爷就是不会心疼你……拿着银子去香坊买些胭脂,也算是我这个做朋友的一些心意。”
月儿眨了眨眼睛,忙道:“胭脂每个月夫人都会带过来,也没什么时间过去……倒是该给巧巧买些。”
说着她又抽出一千两银子,低声喃喃道:“四千两银子想来也够用了,辽东那边应该没什么花银子的地方……”
沈惟敬看着少女这般模样,只得接过银子,然后冷笑道:“当真是羡慕你家少爷,竟然有这般好的小侍女……”
月儿只是笑着低下头,抿了抿嘴,似乎桌上的账册比以往都要好看许多一般,死死的盯着不肯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