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言起身将窗子支开,然后趴伏在窗前看着这傍晚的西长安街道,许久之后,轻叹一声,道:“这些我也都可以不计较……”
大抵的确没有料到沈无言会如此回答,会将这许许多多的仇恨都放下,本以为二人之间仇恨早已无法化解,便百般阻止对方回京城。
而对方竟就这般将这些事放下,却是有些意外,不过却又算是情理之中之事……毕竟今日是过来谈些事的,若是为了争吵得失,并不是眼前这书生的性格。
“你却也无需觉得吃亏……你利用老夫除掉陈洪孟冲,以及手下诸般亲信……又离间我与群臣,让冯保交好张居正……李贵妃那边言语,使得陛下愈发不信任我……却也十分毒辣。”
这种种事情看似寻常,但却都是在潜移默化中开始的,直到事情已成定局,高拱才发觉原来这一切都是沈无言所安排,但已然无法挽回。
如今看来这些事并不算什么,皇帝依旧信任高拱,群臣依旧还在谄媚他,而张居正与冯保始终不能动摇他分毫,首辅之位坐的十分安稳。、
只是这一切也知道为数不多的人清楚,高拱如今的事态实在很危险。群臣以及冯保如今维持这般,是因为陛下还信任他,他还是当朝首辅。
一旦有一天,因为某事触动皇帝,首辅之位便很难保证,那么群臣必然会群起而攻之,那时冯保只需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沈无言莞尔一笑,接着回身坐下,叹道:“礼尚往来罢了……不过这些也都是你的诸般自身问题,在下只是稍加利用……催化作用而已……即便我不去做这些事,你早晚有一天还会是这般的结果。”
高拱点头,表示承认沈无言所说的这些,于是愈发赞赏对方,不住惊叹道:“当年严世蕃曾说过本朝三大奇才,如今三人佘去其二……但若是我来说,你与张居正便可填补这二人之缺……”
沈无言只是摇头,轻笑道:“今日并非是说这些的时候……如今旧事已然说完,那便该说些新玩意了。”
“在下之才不足以坐这首辅之位?”高拱瞳孔微缩,深深的注视着沈无言,抢先问道。
对于对方如此快便进入正题,倒也淡然,只道:“高阁老之才却不在张先生之下……在当世首辅之位自然非你莫属。”
高拱点头,接着又问:“沈先生觉得大明如今问题何在?”
沈无言不由一怔,不住好奇道:“这倒是有些在科举考试……不过既然问起大明的问题,那么就多了……首先便是土地问题,皇室成员占据大量土地……最终百姓没有土地,便会成为流民……而流民叛乱,开国至今也未曾解决。”
听着沈无言的侃侃而谈,高拱微笑点头,问道:“这问题当年胡宗宪也提到过……他说过是一位先生指点他的,想来便是阁下……不过你觉得如何解决,那些个王爷们虽说没什么权,但却是动不得的。”
“因此便需要以为铁血宰相……”沈无言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高拱,接着摇头道:“可惜阁下的确不是……”
“如何铁血,而这人又是何人,莫非是阁下?”高拱讥讽一笑,扫了一眼沈无言,不住笑道:“沈先生可是京城的和事老……百官皆都道你的好,却不像能强硬起来的人。”
被高拱这般道出软肋,沈无言也不由苦笑一声,无奈道:“自然不是在下……若是在下当首辅,这朝廷上下怕要乌烟瘴气了……我性子懒散,也烦透了那些礼节……据说钧儿当太子那阵子,每日都要去礼部学礼节……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提及朱翊钧,高拱脸上便有怒意,冷声道:“这孩子却是调皮……如今当了太子,却还每日与宫女太监玩闹……却是该给他找个妃子管管了。”
“可是他才十二岁……”沈无言目瞪口呆的看着高拱,摇头道:“此时我不同意……”
高拱吭哧片刻,却也不愿与沈无言争辩,便道:“你且说那所谓的铁血宰相……又是何人?”
沈无言猛然一拍桌子,沉声道:“却要说那铁血宰相……自然是德意志之俾斯麦……不过我大明的铁血宰相,却另有其人。”
“快说。”高拱脸上明显十分急切,不住催促沈无言。
沈无言露出一抹狡黠笑意,轻叹道:“若问这位铁血宰相是何人……呵呵,我也不清楚……这样一位扶大厦于将倾之人,等到了那一天,自然会出现。”
“你……”高拱深吸一口气,随即吐气,这才恢复神色,冷冷道:“这般也好……到那一天,大家就都知道是何人了。”
沈无言回头看了一眼窗外夜色,随即起身一抱拳道:“大抵就是这些事,家里的老婆孩子还等着吃饭……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