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叙一直说见不到雁回,后来有段时间突然说他梦到了人,就跟他一屋。有时梦到有时就见不到,人跟癔症发作差不多,还胡乱吃药吃其他的东西。
他们请心理医生给江叙看,江叙态度强硬的拒绝配合治疗,信誓旦旦的说他真的梦到雁回,真实的跟人死了是假的似的。
徐崇明说着说着喉咙有些发哽:人死不能复生,江叙做错就做错了,我觉得他受的罚也够了。如果事事都讲究一个平衡,那他们的一生不就永远纠缠不止,除非到两人都死,否则说不清的。
叶悄眼神平淡:我不想干涉。
徐崇明低声的说:就当日行一善?他现在腿抖得不行,我打电话让医院过来接人了。
江叙那会儿经常跟他们说见到雁回,精神恍恍惚惚的,其实什么都没有。后来有一次不知道什么原因追出去,黎明时分起追了一路,结果发生意外,出了车祸。
徐崇明当作恳求:他左腿小腿以下部分已经没有了去年刚做好人工腿部的移接,后遗症总时不时的复发,经常要回去治疗。
不管他把你看成谁,你跟他说两句话,可能都让他觉得活着其实还有些念想,好过一点?
徐崇明的话音逐渐变得飘忽渺茫,叶悄眨了眨眼,记忆中依稀记得是有那么一回事。
他那会儿忽然可以离开了,于是就没想过停留,走的时候头也不回,好像是感觉有人一路追在身后。
他要走,就没想过回头,天一亮所有东西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却没料到当时的感觉应该没错。
原来江叙追着他。
第52章
因果业障,一报接一报,没有人逃得开。江叙自以为是的天罗地网,他自己设下的天地,同样有深渊等他。
叶悄就是那个深渊,江叙踏进去就出不来了。
叶悄想着自己的最后一次离世居然让江叙经历过人生的死亡,不由发出淡然的微笑,眉梢弯弯的弧度直达眼底。
徐崇明半天没听到叶悄的声音,疑惑地晃了晃手机:叶悄,你还在听吗?
隔了会儿才听到叶悄不紧不慢的发出应声,紧接着是穿衣服时窸窸窣窣的动静。
徐崇明小心翼翼地问:你起来了?
叶悄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默默穿起衣服。
我一会儿就去医院。
他不是过去同情江叙,更不是要安慰对方。
叶悄只是想亲眼看一看江叙如今有多惨,这人会觉得疼吗?他也没想着非要看江叙露出的愧疚和忏悔。
但他此刻就想去看看徐崇明嘴里说的人,他觉得自己可能想确认一下对方是不是真的江叙。
春季阴寒潮湿的冷雨夜,叶悄打了车直奔医院,很快就到徐崇明给的具体病房。
徐崇明脸色闪过几分颓然:医生还在里面给他检查,他之前是在国外医院做的手术,恢复期的所有检查也都得去那边,现在没办法冒然送他出去。
徐崇明还在犹豫要不要把实情告诉江家那边的人,自从江叙出了这事,江家并非所有人的都安分,甚至有人拿这件事看不惯江叙,私下里蠢蠢欲动,背着江叙做些小动作。
江叙的事徐崇明从不轻易告知任何人,除了这次鬼迷心窍的跟叶悄说了,看到叶悄亲自来医院,一颗心既提起来又掉下去。
叶悄远比徐崇明想象的还要沉着冷静,徐崇明看不透他对江叙持什么态度和感情,目前能低声软语两句安慰到江叙就好。
一个小时后两人进病房,江叙已经醒了,胃刚洗过,酒水全吐出来后脸上没有多余的血色,还在输液,眼睛没有光,见到叶悄出现在面前眼珠子才稍微转了转。
叶悄前不久才在江叙心口上割刀子,他跟没事人一样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徐崇明见状就暂时离开了,他的安慰不如江叙心里的人开口的一句话是真的。
旧情人见面,曾经还经过那么惨烈的分开,叶悄此刻真正的感到什么叫做心如止水,看到江叙的惨状,都没能激起他内心的波澜。
江叙看着他,喉结剧烈的滑动:悄悄。
叶悄低头看着抓在他腕上的手,说:想死吗?
江叙无言,叶悄被握住的手没有挣扎。他平静地跟江叙对视,淡淡开口:原以为不会跟你再有交集。
没有交集,那么过往就真的全部埋葬了。可谁知猜到命运放他们相遇,一切的一切都来得那么巧合,叶悄的相貌,来历出身,完全变成镜子里的另外一个他。
更巧的是,江叙撞到他面前,活生生的存在,把一个报复的机会拱手送到他手上。
江叙看着他,偏过的脸发髻对着叶悄,短短的时间没见,发髻白丝变多了,黑发掺着白丝露出几根,遮都遮不住。
给我机会弥补。
叶悄好笑:碎了的镜子拿去修复都会有裂痕,何况两个人的关系,有用?
他跟江叙完全隔着一条命,无论拿什么东西弥补都换不回来,即便用江叙的命,那也仅仅是江叙的命,跟叶悄半分关系都没有。
江叙可怜吗,现在是可怜,但用可怜挽救不回过往,活着谁没可怜过?
叶悄看着江叙的左腿,沉思不语。
片刻后说:徐崇明说你要死了,我就过来看一看。
至于看江叙死或者没死,叶悄没说。
他低头直视对方:我要走了,这份虚情假意的关系已经结束,以后你别来找我,这辈子你跟我也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他得了抑郁,江叙也患了抑郁,不管这人最后过成什么样,叶悄没有知情的打算。
江叙自以为是的把他的楚园弄散,给楚园轻飘飘的一个未来却让他的亲人们各奔东西,最后除了一个名头什么都没留下,他用江氏一个二十年的项目偿还。
师父说他是祖师爷赏饭吃,天生一把好嗓,可惜江叙的自私绝情致使他的嗓子没了,叶悄不愿再登台唱戏。如今江叙失去一只左腿,犹如天之骄子落进泥端,怎么站都是站不直的,用他一把嗓子换江叙一条腿,那他们的失与得都算扯平了。
叶悄不欠江叙,江叙跟叶悄也不会再有关系,不管赐予还是亏欠,他拿走自己该拿的,不属于自己的一件不碰,反之江叙也该这样。
恩怨皆偿,互不相干,一拍两散。
叶悄说:你跟我谁都不欠谁,我走了。
没有告别,因为他们不再重逢,更没有相逢的必要。
叶悄走的时候江叙没有阻拦,他所得的报应在叶悄心底一文不值,甚至于江叙一心要跟叶悄有关系,无论是哪一种,叶悄想要的不过是恩怨两散。
徐崇明在门外,见叶悄出来了就问情况怎么样。
叶悄转头,眸子比医院外的冷雨夜还要清寒,徐崇明甚至恍惚地觉得自己出现幻觉,看到小嫂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