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台里又在播报现有安全站的数量和位置时，檀羡降下了车窗，忍受着热风在脸上拍打，皱着眉朝越知水的方向看了过去。

她在等越知水做一个决定。

半晌，越知水才放下了环在胸前的手，“去C17区，如果赶到时名额还充足，想离开的可以离开，如果名额已经满了，也可以选择继续留在C17区等待军方救援的人。”

她话音稍顿，一双眼缓缓抬起，眸光冰冷而锐利，“在抵达C17区后，不想留下的可以继续跟着我走。”

一时之间没有人应声。

选择留下C17区的同时，也就意味着放弃了这个团队。

离开团队之后，没有人能够要求继续共享团队的资源，这也就意味着，留在C17区等待救援的时候，也许是孤身一人，也许身边没有多少水和食物。

檀羡垂下眼，思索了好一会，最后朝林姜看了过去。

如果有名额的话，她希望林姜可以跟着军方的人离开，如此一来，林姜更有希望能和林可孺会合。

过了许久，周绪才语气不佳地说：“我尊重越姐的决定，到了C17区之后，想留下的人可以留下，想跟我们走的人可以继续跟着。”

“我跟越姐。”白小贝跟着说了一句。

阿石摸了摸头，“我当然是跟越总了。”

郑希也声音沉沉地开了口，“越总。”

在这几人开口之后，选择跟着队伍一起走的人都纷纷应了声，余下还犹豫不决的人面面相觑着，一时拿不定注意。

越知水低头朝手环看了一眼，下午五点多，再过半个多小时，夜幕就要降临。

她朝车辆走了过去，招招手说道：“想去C17区的话，今晚可不能休息了，得尽量在深夜来临之前，离城区远一些。”

众人纷纷从原地离开，火速吃完了手里的面包，一个个很快就上了车。

越知水打开车门，和坐在里边的檀羡打了个照面。

檀羡原本还在沉思着，可在车门打开的那一瞬，不由得回过了神，扭头朝越知水看了过去。

她登时警惕地微微眯起眼，却也不忘克制着心底的悸动，免得信息素又因受到情绪的影响而浓烈起来。

越知水整颗心微微一动，只见那坐在车里，半个身镀了光的人正谨慎地睨了过来，像只猫一样，微微炸了毛。

可不就是猫么。

越知水退了一步，心尖就跟被猫爪子不轻不重地踩了一下。

檀羡挪了挪位置，把自己往窗边挤，她移开了目光，朝朝小实看了过去，只见那傻孩子还在啃空气，学得实在是太起劲了。

梁蛰正试图将小实带到车边，可小实却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像个谁也撼动不了的石塑。

她陡然发觉，这先天异化人脸颊上细密的绒毛似乎短了一些。

原本因长了兽毛而极其古怪的脸竟看着顺眼了许多，不单单脸上的绒毛减少了，就连起初对比人类比例略微显短的脖子也拉长了些许。

整体看着越来越像正常人类了。

檀羡皱起眉，又细细打量了一番。

果然如她所见，小实真的变了一些，只是变化的程度十分小，不细看肯定是看不出来的。

小实还在成长，檀羡心想，也许再过不久，那条白色的尾巴也会消失，外貌会和人类越来越相似。

想到这，她后背不由得泛起了一阵寒意，原本被晒得发烫的手臂也跟着寒毛直立。

如果先天异化人能自然孕育而出，那在一段时间之后，谁又能分得清，到底哪些是常人，哪些是先天异化人。

小实终于停下了吃空气的动作，被梁蛰拉着往车边走。

等到小实和梁蛰都上了车后，越知水才坐了上来，将车门嘭一声关上。

在碎石和泥土之上，数道车轮印蜿蜒而出。

檀羡忽然觉得后颈有些痒，她抬手拨开了头发，可没想到仍是痒得厉害。

后颈上一小片地方还略微发着烫，那热意是由内散发出来的，伴随着那瘙痒一阵一阵地涌上来。

或许是在车下站着的时候，被什么虫子盯着，她心想。

她弯下腰，从车上备用的药箱里找到了止痒的药膏，挤了些许抹在了后颈上，那薄荷味的药膏很快便将那热痒的感觉镇了下去。

周绪坐在副驾上，回头问道：“越姐，如果我们到C17区的时候，名额还足够所有人登机，那我们……”

他踟蹰着说：“要不要跟着军方的人走啊？”

“到了再看看。”越知水淡声说，“一百五十二人，未免太多了点，难免会出事。”

“可我们不也是要去Z峰的安全区吗。”周绪又问。

“他们不一定会把人带到Z峰的安全区。”越知水又将地图投映了出来，开始查看从所在地到C17区的道路状况。

周绪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

梁蛰听了好一会，点点头说：“按理来说，Z峰确实最安全，从温度和海拔上已经比安全区更胜一筹。”

檀羡混混沌沌地听着，心底的空旷被无限放大着，最后又变得焦灼起来。

涂抹在后颈的药膏很快就失了效，似乎还更痒了一些。

她皱着眉，伸手将后座的冷气又调低了一些，抬手往后颈碰了碰。

不像是被虫子叮咬的样子，皮肤光滑平整，根本没有起包。

这就奇怪了。

檀羡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梁蛰坐得很拘谨，手脚小心翼翼地收拢着，生怕碰到坐在一旁的姑娘。他闭着眼睛昏昏欲睡着，对于睡眠的过度缺乏使得他现在闭眼就能睡。

檀羡欲言又止，不着痕迹地侧过头，转动着眼眸，将余光往越知水的方向斜，只见越知水仍旧在目不转睛地查看着地图。

周绪忽然问道：“越姐，距离十六号零点还有近三十个小时，我们能到吗。”

“能。”越知水关闭了地图，“三百多公里，不出意外的话，三个多小时能到。”

周绪想了想又问，“越姐，你说选择留在C17区的人会不会很多。”

“到了C17区不就知道了？”越知水不答反问。

周绪这才没接着问。

等到越知水闭眼小憩起来，檀羡才缓缓收回了眸光，压低了声音说：“梁老师。”

梁蛰“啊”了一声，“怎么了？”

檀羡耳尖红着，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犹豫了好一会才为难地问道：“您知道腺体会长在什么位置吗。”

梁蛰想了想说：“大概是后颈。”

檀羡浑身一阵燥热。

电台仍在实时播报着C17区等待救援人员的数量。

“C17区等待救援人员已达106人，正在赶往C17区的市民务必于16日凌晨0点赶到救援军所在地。”

就在檀羡还在苦恼着后颈里的玩意时，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忽然响起，车轮忽然打了个滑。

车身不受控地往旁旋了出去，在刹车被猛地踩下之后，才骤然停了下来。

檀羡猛地转头朝窗外望去，只见远处全是房屋，杂物堆积的大街上放眼望去一个人影也没有。

她明显感觉到，车身往一旁微微倾斜着。

“有人在埋伏？”越知水冷声问道。

周绪一把抱起枪，咬牙切齿地说：“越姐，我们的车轮被打爆了！”

越知水像是早料到一般，竟一点也不惊讶，冷静如常地说：“找找人在哪。”

她抬起手，对着手环道：“能走的赶紧走，有人想把我们拖住。”

“为什么要拖住我们？”有人问道。

越知水讥讽般开口，“一百五十二个名额，你以为这是什么，这是香饽饽，你们真以为这一路能畅通无阻的到C17区？”

“可、可不是还会有二批吗。”

“二批是什么时候，你知道吗。”越知水冷声说。

她停顿了一下，又说：“我会把所有人安全带到C17区，留不留由你们自己决定。军方带来的应急物资未必会有很多，到时留在C17区等待救援的人必定会出现争夺物资的行为。”

频道里静悄悄一片。

“钢制垃圾桶后面有人。”檀羡忽然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3=

本文设定，所有觉醒者和先天异化人都有信息素腺体，都能互相标记。

不是ABO，没有A，没有B，没有O，小孩只有小实。

第47章

后面两辆车从旁边绕了过去,而最前面的车已经走远了。

檀羡咬紧了牙关，不想这这个时候掉链子，索性咬破了舌头,吮着嘴里的血腥味,把枪从座椅下的毯子上捡了起来。

开车的人冷汗直流，摇了档位想继续跑起来。

越知水瞥见他的动作，连忙开口：“不能开了！”

坐在驾驶座上的人这才连忙把档位又调整了回去，急忙说道：“如果是石哥开车，肯定不会这样了。”

“不是你的问题。”越知水朝远处的钢制垃圾桶看了过去。

那垃圾桶边上堆满了黑色垃圾袋，还有趴在打开的垃圾袋旁的死尸。

许多人在异化爆发之后找不到吃的，只能翻开别人丢出来的垃圾,结果还是死了。

越知水一动不动地盯了过去，压低了声音说：“爆胎之后，急速行驶的车容易侧翻,别拿车上所有人的性命冒险。”

她顿了顿,又说：“况且，如果再往前开,被打爆的车轮可能就不止这一个了。”

驾驶座上的人冷汗直冒地点着头,“明白了。”

那钢制垃圾箱足足有一米高,下方的缝隙处隐隐能看见一双军绿色的靴子。

靴子在缓缓挪动着，分明不是什么废弃物。

越知水缓缓抬起了枪口，说道：“把车窗降下来。”

檀羡降下了车窗，紧紧靠在了座椅上,将偌大一片窗全都留给了越知水。

越知水的枪口正对着打开的车窗,对准了那正在缓慢移动的军绿色靴子。

在她叩下扳机的那一刻，躲在钢制垃圾桶后的人像是接到了指令一般，猛地往旁躲避了过去。

越知水瞳仁紧缩,只见从枪口里飞速旋出的子弹打了个空。

躲到了一旁的人弯着腰拔腿就跑，一眨眼便藏匿进巷子的拐角里。

檀羡皱起眉，总觉得这人不会无缘无故就走了，放了一发子弹就走，哪能有这么好说话？

这举动……

反倒像是在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她猛地站头往正后方看去，只见后挡风玻璃外，一个人影从天而降。

来人松开手，攀登绳骤然荡开，屈起膝就朝尾箱落下。

檀羡侧着身，将扳机毫不留情地扣下。

来袭

的人急速从半空中降落，按理来说，寻常人手里的子弹很难将目标准确捕捉到。

但在檀羡的眼里，他所有的动作像是被放慢了数倍，没等那人落下，她已经叩下了扳机。

子弹倾泻而出，嘭一声击中了后挡风玻璃。

那脆弱的玻璃哗啦一声碎开，如冰晶一般往后座上倾洒。

梁蛰后颈上冰凉一片，被惊得浑身一震。

小实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在看见梁蛰被吓得显得从座位上蹦起后，学着他的动作，往前躲避着。

那从后挡风玻璃上旋出的子弹，精准地打中了来人的膝盖。

极近的距离，被击中的膝盖骨猝然断裂！

轰一声，来袭的人重重地落在尾箱上，却因为膝盖被子弹击中而站不起身。

他的膝盖像是被炸开了一般，血肉模糊成一团，只能吃力地拖起小腿。

面容陌生的男人，看模样辨不清究竟是不是觉醒者。

这原本来袭的人，反倒像是来送命的。

那人不得不松开了手，手里的枪顺势落在了尾箱上，他紧咬着牙关，又忍痛将双手抬起。

越知水下了车，被暴晒的阳光照得不得不微微眯起眼，她把冰冷的枪口怼上了那人的太阳穴，冷声说：“想干什么。”

那人连忙说道：“误会。”

“误会？”越知水目光冷淡如刃，“你的同伴在哪里，他坏了我们一个轮胎，我们伤你一条腿也不过分吧。”

男人看着三十岁上下，体格看着不像是一般人，他那肌肉虬结的手臂能顶周绪的两条胳膊了。

他面部棱角鲜明，膝盖上已经鲜血淋漓，却只是冒着冷汗，连痛也不喊。

檀羡的枪口仍旧对着他，可却走了神。

她心脏微震，回忆起刚才所见时，竟觉得那从半空降落的人还未落至车尾箱时，她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对方的降落轨迹。

很清晰，她甚至连对方每一微米的移动都能察觉得到。

她想击中那人的膝盖，也毫不费力便击中了。

在异变之后，虽然目力与以前有了极大的区别，就连在夜里，也看得清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事物。

只是她头一次这么明显地感受到自己动态视力的变化，像是所有的影像在她的眼里都被分解成了零散的片段。

她骤然回神，目光穿过那被击碎的后挡风玻璃往外看着，只见越知水的枪口仍抵在那人的太阳穴上。

而四周静悄悄一片，再没有别的高速移动的物体来证实她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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