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睁开眼,周围依旧昏暗阴沉,但似乎换了一个地方。
房间狭窄黑暗,但最让他感到不适的是那股剧烈的、仿佛要将脑袋都一同绞碎的头疼。
有个男孩在哭叫。
妈妈!我想出去!我的头好疼。
女人的声音隐约传来:不行!她的声音有些尖利,刺得人耳膜生疼。
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是怪物的眼睛!那不是我的儿子!你不是我的儿子!
等你好起来,等你好起来对,看医生,医生可以治的,只要医生
贺故渊闭了闭眼,他睁眼也是黑暗,闭眼也是黑暗。
从头到尾,那些黑暗都如影随形。
它们从未离开过他一次,就如同附骨之蛆。
闭嘴。他低声道。
女人的声音却越来越高亢,越来越刺耳。
来,跟妈妈去看医生好不好,很快就会好的。
不能治?那能不能帮忙给他换一双眼睛呢?这孩子的眼睛不太好。
女人的话语重重叠叠地充斥在密闭的空间里,怨灵般地来回游荡。
闭嘴。
闭嘴。
我让你闭嘴!
贺先生?
贺先生你做噩梦了吗?
贺先生?
焦急又柔和的声音传到贺故渊的耳畔,那些嘈杂的、令人烦躁不安的女人的声音忽而烟消云散。
贺故渊睁开眼,眼底映着的全是光明。
虞鱼刚睡醒,他凑到贺故渊跟前,一头短发睡得七凌八乱,时不时有一小撮头发不听话地支棱起来。
虞鱼扒在沙发地扶手上,软绵绵地靠在上面,同贺故渊说话:你做噩梦了吗?
他打了个哈欠,眼里还盈着浅浅的水光。
虞鱼觉得自己像个复读机,来来回回就只说那两句话。
一句贺先生,一句你做噩梦了吗,还有一个合体变种是贺先生你做噩梦了吗。
贺故渊帮着虞鱼拨了拨那一头乱糟糟的头毛,他的动作很耐心,从发根到发尾,一点点地用手顺开。
好像做了一个梦。贺故渊边回答道,不过不太记得是什么了。
虞鱼没怀疑,他干脆趴在沙发扶手上,眯着眼睛让贺故渊帮他理顺头发。
这可是白来的亲密接触呀。虞鱼挺开心。
·
一晃眼,几天过去。
虞鱼几乎每天都会跟着贺故渊来公司,久而久之都把公司的上上下下给逛了个遍,顺便还跟员工们都混了个脸熟。
他一开始还被大家热情过头的态度给吓着,后面渐渐习惯了,见人就笑,一笑就让人眼花缭乱,忍不住就想塞点小东西给他。
虞鱼把一大堆的小零食全都装进自己的小背包里,满载而归。
看到贺故渊工作告一段落,准备休息片刻了,边揣着小背包跑过去了。
他把小饼干、小蛋糕、还有一堆各式各样的小点心,哗啦啦掏出来给放在贺故渊办公桌的空位上。
贺故渊听到动静,抬起头。
虞鱼期期艾艾地挨到他身旁,开始念叨:不需要对我说感谢,你只需要乖乖呆在我身边就行。
贺故渊一脸平静地听着,他这几天已经对这样的场面习以为常:我不吃这些,你自己留着吧。
他看着虞鱼又把零食都装回包里,从抽屉里掏出一颗奶糖。
伸手。
虞鱼眨了下眼,伸手。
贺故渊把奶糖放到他的手心,声音低沉:今天晚上有个酒席,我会比较晚回去,晚饭不在家里吃了。
待会家里的司机会来接你回家,如果有想去的地方也可以和他说。
虞鱼把奶糖攥在手里,他认认真真地叮嘱贺故渊:不要喝太多酒,不然又会头疼了。
这几天贺故渊的偏头痛好像都没有发作过,虞鱼猜测这可能是因为自己的香气。
毕竟他的香气仅仅一口就能让精怪神清气爽、延年益寿,人类虽然无法嗅到他的香气,但长时间处在香气的包围里,对身体健康应该也是大有益处的。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虞鱼放心的同时又提心吊胆。
万一是积攒着准备一次性爆发的话,那就麻烦了。
虞鱼忧心忡忡,忧愁地叹了一口气。
想着想着,又再叹了一口气。
贺故渊皱了下眉,他把那颗奶糖又从虞鱼的手里拿回来,然后剥开糖纸,简洁明了:吃。
虞鱼看看剥好的糖,又看看贺故渊,乖巧张嘴,吃掉了贺故渊递到他嘴边的奶糖。
甜食总是让人心情愉快,虞鱼含着奶糖,又高兴起来。
贺故渊收回手,语气淡淡:司机应该在楼下等了,下去吧。
等看不见虞鱼晃悠晃悠的小背影了,贺故渊才垂眼看着自己的手,他捻了捻手指。
果然吃了甜食就能高兴起来。
·
虞鱼坐着电梯下了楼,贺家的司机已经等在公司的大厅门口了。
小虞先生。司机打了个招呼。
虞鱼也回了一句问好。
他拽着书包带,问给他打开车门的司机:在回家前,我能去个地方吗?
席轻言家的门铃在傍晚的时候被摁响了,他吊儿郎当地喊着:来了来了然后穿着背心和大裤衩,就这么去开了门。
收房租吗?我这个月交过鱼鱼?
席轻言傻眼了。
虞鱼仰脸看他,脸颊上又攒起一个小酒窝:轻言,我来看你啦。
席轻言飞速地伸手握住虞鱼的手腕,手上一使力,就把虞鱼给拉进了门。
门被砰的一声关紧了。
席轻言紧张兮兮: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家那些吓人的家长呢?
席轻言苦不堪言,他只是一株偶然成精的狗尾巴草,可经不起虞鱼背后的那些大妖怪们的捶打。
上次他初生牛犊不怕虎,差点就去了半条命。
他们不在。虞鱼揪住席轻言的袖子,让他不要再朝他身后的空气东张西望。
席轻言猛地松了口气:哎呦你不早点儿说,他妈把我吓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虞鱼不客气道:你又没问我。
席轻言和虞鱼大眼瞪小眼,半晌挫败地妥协,把人请进屋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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