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屋里的灯突然亮了。
宁子善下意识眯了眯眼睛,这才看清拉住他的是个人,一个瘦瘦小小的中年女人,和刚才见到的老板穿着同样的衣服,看样子应该是他老婆。
老板娘没想到会把他吓成这样,表情讪讪地松了手,把落在脸旁的一缕头发别在耳后,抱歉道:刚才这里停电,吓到你了薛小姐,真的很对不起。
宁子善冷静下来也有点尴尬,自从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之后他的神经绷得太紧了,于是他摇摇头:没关系。
老板娘笑笑,又说:您终于回来了,拉斐尔先生已经等您好久了。
宁子善顺着老板娘的视线看去,才发现大堂的桌边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男人皮肤很白,有一头栗色微卷的短发,高眉深目,挺帅气,典型西方人的长相。宁子善看向他时他也正看着宁子善,不知是不是瞳色的原因,宁子善觉得他烟灰色的眸子里充满了冷漠与疏离。
所以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未婚夫?
拉斐尔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宁子善,他只比宁子善高半个头,却十分有气场,光是站在宁子善面前就让他颇感压力。
拉斐尔在宁子善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唇微微动了动,接着一丝疑惑在他脸上一闪而逝,很快他就微笑起来,好像刚才的冷漠和疏离不过是宁子善的错觉一样。
他牵起宁子善的手,语气温柔:霜霜你终于回来了,累了吗?我带你回房间休息吧。
说着便不由分说地牵着宁子善往楼上走去。
拉斐尔的手很大,手指修长,手心干燥而温暖,可作为一个男人,宁子善并不太想和另一个男人手牵手一起走,于是挣扎了一下,想甩开他,拉斐尔收紧手指,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身后的老板娘,小声道:有什么回房间再说。
宁子善愣了一下,也回头看了眼老板娘,发现那老板娘正站在原地一脸微笑地看着他们,并没有什么异常,不过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被拉斐尔带到二楼了。
他们的房间在二楼拐角的第一间,拉斐尔带他进门就松开他,随手打开了灯。
客房的装修很简洁,家具都是原木色,表面看起来打扫的很干净,但宁子善仔细观察后发现墙根和角落都有很多黑色的污渍。
客房靠墙放着一黑一红两个行李箱,行李箱都被打开了,里面的衣服被翻的乱七|八糟,有几件直接被扔在地板上,乍看之下就跟遭了贼似的。
宁子善疑惑地看了拉斐尔一眼,后者双手环胸,淡淡道:我翻的。
宁子善:那你很棒棒哦。
随手把扔在地上的几件衣服捡了起来,宁子善四下环顾了一番,终于在床上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一个女式黑色钱夹。
宁子善走过去打开钱夹,里面有一些现金和几张银行卡,还有一张身份证,身份证的主人是个留着齐肩短发的女孩,上面写着名字薛凝霜。
刚才拉斐尔叫自己霜霜,所以现在的自己就是这个薛凝霜了吧?
宁子善想着又看了眼照片,照片上的妹子长得十分清秀,皮肤白皙嘴角微扬。能把身份证照照好看的全国少有,这个薛凝霜就是那少有的其中之一。
我想去医院。宁子善合上钱包,扭头对一直站在门边的拉斐尔说。
医院?拉斐尔挑了下眉。
我有些不舒服。宁子善说:可是旅店老板告诉我这个镇上没有医院,要去医院只能去隔壁镇,他不肯告诉我怎么走,除非你陪我一起去,所以你可以陪我去吗?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宁子善为了符合人设,故意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楚楚可怜,却没想到拉斐尔竟然十分干脆地拒绝了他。
不行。拉斐尔说:先不说我愿不愿意陪你去,单说我们能不能走出这个镇子都是个问题。
什么意思?宁子善敏锐地抓到了他话里的重点。
拉斐尔懒懒地靠在墙上,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真的是我的未婚妻吗?
宁子善蓦地睁大双眼看向拉斐尔,他知道自己不是薛凝霜,那他会不会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失忆的事?
就在宁子善犹豫不决的时候,拉斐尔再次逼问道:你是谁?
原来他并不知道自己真正身份,不过既然对方如此笃定他不是薛凝霜,宁子善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隐瞒,于是开口道:我的确
话说到这里突然卡住了,想要否认身份的话刚到嘴边,就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硬生生按回了喉咙里,说不出口!
看来这里真的不能否认自己的人设。拉斐尔自言自语着把目光从宁子善疑惑又纠结的脸上移开,拉开房门,脚步顿了一下,回头对宁子善道:如果你现在真的不舒服的话,干脆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再说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也不方便出门。
等宁子善想叫住他,还没说出口就被湮没在关门的轻响里,只剩下窗外雨水击打在窗棂上的沙沙声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宁子善直愣愣地倒在床上,看着窗户玻璃上蜿蜒的雨迹发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自己会失忆?为什么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为什么拉斐尔会说他们走不出这个镇子?为什么他不能说否认自己身份的话?
等等,拉斐尔刚才说看来这里真的不能否认自己的人设,难道他和自己一样,也不是真正的拉斐尔?
如果没看错的话,他们刚见面的时候拉斐尔的表情的确有点奇怪,想到这里,宁子善直接从床上弹起来,打开门朝楼下冲去。
宁子善三两步跑下楼梯,冲接待台里的老板娘问道:拉斐尔呢?
老板娘显然被他急匆匆的样子惊到了,她猛地站起身,有些不安道:拉斐尔先生刚才打着伞出门了。
宁子善又问:他去哪了?
老板娘道:拉斐尔先生没说,我也没问。
宁子善站在门口看着漫天雨幕,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内心的冲动与焦躁。
现在下着大雨,他在这里又人生地不熟的,与其出去漫无目的地瞎找,还不如待在这里等拉斐尔回来,如果雨停了他还没回来,自己再出去找他也不迟,反正他说过他们都走不出这个镇子。
宁子善在心里做好计划,再次冷静下来,他对老板娘说了声谢谢,然后重新上楼,关上房门,看着被拉斐尔翻乱的行李箱,想了想也蹲下|身翻了一遍,果然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找到。
他有些烦躁地用手耙了耙头发,重新倒在床上装死尸,脑袋里的疑问都快组成一本十万个为什么了,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从小到大,宁子善一直觉得世界上最助眠的除了课堂就是雨天,所以即使他脑子里此刻塞满了问号,躺在床上听着雨声也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啊一声惨叫把宁子善从睡梦中惊醒,他睁开眼,发现雨已经停了,屋里的灯不知什么时候也熄灭了,一轮清辉从窗外落进房间,好像并没有什么异样。
就在宁子善以为是自己睡糊涂产生幻听的时候,惨叫声再次从窗外传来:啊别过来!!!救命!
宁子善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冲到窗边,只见银纱般的月光下一个女人正跌倒在地,目呲欲裂地盯着前方,整张脸因恐惧而变得扭曲,声音颤抖又带着种歇斯底里:别过来!别过来啊
女人手脚并用地向后退着,突然撑着地面翻身爬起,还没跑出两步,一个通红的影子就从被窗户挡住的死角跃出扑向女人,只一瞬间,女人的身影和通红的影子就一起消失在窗户的另一头,紧接着宁子善只听见女人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小巷的白墙上泼墨般被洒上一片殷红,之后就是一阵皮肉被撕裂的声音和黏腻的咀嚼声。
即使不看,宁子善也能想象出女人遭到了什么待遇那个东西正在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