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十分后悔。
宋琰腹诽着,忽然听到常禄高呼一声道:放开陛下!
这声高呼吓了宋琰一跳,连忙与季昭一同回过头去,瞧着半截身子还在水里,另外半截却高举着手臂用尽全力呼喊了一声。
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宋琰喃喃一句,连忙与季昭过去将常禄从水里拉起来。
从水里起来的常禄脸色煞白,紧紧地拽着宋琰的袖口,红着一双眼睛:陛下,陛下您没事吧。
朕没事朕没事。宋琰安抚着他,与季昭一同将常禄扶着走向马车,只是瞧见了那一地的尸体,吓得常禄立马又晕了过去。
好在季昭力气够大,这会儿直接扛着常禄上了马车,用毛毯将他紧紧包裹住,直到余伯言与齐若棠他们捡了干柴回来,瞧见那地上的黑衣人们,也都差点吓掉了手上的干柴。
燕州王府中的燕王手握金翎鸽,小心翼翼的从鸽腿的小竹筒中取出信纸,信鸽扑棱着翅膀便飞了出去。
淮阴侯望着燕王,试探道:信上怎么说?
燕王捏紧了手中的信纸,神色异常凝重:派出去的杀手一个都没回去。
淮阴侯倒吸一口凉气,不由道:会不会这小皇帝察觉到了什么?王爷可得早作打算。
燕王阖眸点头:这是自然,接下来让他们切莫轻举妄动,静等小皇帝到燕州府,只要到了燕州地界,他便是插翅也难逃了。
淮阴侯点头应着,可心里还是有些不太放心,随即抱拳道:我离开淮阴太久了,我担心小皇帝会暗中去淮阴调查,便先会淮阴了。
燕王点头应着,旋即亲自将淮阴侯送出了书房。
宋琰没有隐藏自己的身份,刚到燕州城外便差余伯言前去燕王府去通传迎接。
初夏的风还不算炙热,尤其是天气反复,宋琰的身上依旧穿着春衣,杏色的锦绣华服,束着白玉的发冠,双眸温柔似水,瞧着那王府门前的众人,唇角的弧度便又往上提了些。
燕王携带王妃极其子女,及王府众人皆恭迎宋琰下了马车。
宋琰在常禄的搀扶下缓步走到燕王面前,虚扶一把,道了平身后,才望着燕王道:伯父与朕的父皇,长的还真像啊。
燕王已是近知天命的年纪,可模样瞧着与不惑之年的人也没什么两样,尤其是燕王世子,如今也有二十七,身边站着的世子妃手边还牵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
大的约莫四五岁,小的也有两岁了。
相比起先帝后妃众多,可膝下子嗣不是流产,便是夭折,最后也仅仅只有宋琰一个皇子长大成.人。
想当初先帝在位时,像宋琰这般年纪也有长子了,可宋琰却还是孤家寡人,比起燕王这一大家子,的确是凄凉的很了。
燕王抬眸瞧着眼前的这个小皇帝,模样温柔极了,实在不像是个工于心计,城府深到能逼死高昌王的人,如此一想,燕王更加坚定了是高昌王他们自己懦弱所致。
燕王道:陛下也比臣想的,要温柔多了,实在不像是个帝王,该是个世家公子才对。
宋琰颔首笑着:伯父这话就说了,朕呐,的确想当个世家公子,可是没有机会啊。
燕王略笑了笑,这才迎着宋琰进了王府。
王府进门后的照壁上,雕刻着的是燕王在燕州府的一些事迹,燕幽之地与北辽相邻,边境时常遭受战乱,而燕王来到这个地方以后,加强了边防不说,还亲自率兵抗击敌军。
而照壁上雕刻的则是最为出名的一件事,北辽国君耶律洪率兵攻城,然而却中了燕王所设的圈套之中,被燕王的人马打的是落花流水,最终生擒了北辽的国君耶律洪,迫使北辽休兵止戈,才有了燕幽之地二十多年来的一个安稳。
据说北辽的国君耶律洪生擒被放回以后,便是一病不起,后来长子耶律旻即位,在宋琰登基的第二年,这耶律旻便也过世了,即位的则是他是三王子耶律真,并且北辽新继任的这位国君年纪也不过比宋琰小了两岁。
见过了王府众人后,这王府正殿上便只剩下了宋琰与燕王,随侍与护卫都侯在了正殿外头。
燕王仔细的打量着宋琰半晌,总觉得这个皇帝十分简单,即便是要装,可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干净透明,实在让燕王生疑,不由试探的先开了口:
臣听闻陛下出宫微服私访也有一年了,不知陛下打算何时回宫啊?
宋琰听着燕王的试探,自然心里也在盘算着他要如何做,才能逼得燕王就范呢?
并且还要表现出让燕王觉得自己可以下手,可以得逞,多少还是有些难。
宋琰叹息一声,不由放弃了,只拿死马当活马医,船到桥头自然直了:这天下之大,朕才私访了没几个地方,打算等多走几个地方,怎么?朕这才刚到燕州府,伯父便想赶朕走了?难不成这燕州府有什么不能让朕知道的事?
燕王的心被宋琰最后这句户激的略微一颤,手略微有些发抖,好在手藏在了袖中,才不至于被宋琰发现。
燕王笑道:
陛下说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的燕州府到底还是陛下的地方,如何能有陛下不知道的事呢。
一来二去,宋琰算是明白了,这燕王比高昌王清河王要难对付了。
不过没关系,求生不能,求死还不容易嘛,只要他一心奔着激怒燕王,逼迫燕王下手弑君不就行了。
宋琰如此想心里便算是轻松了下来,故意露出了腰间挂着的锦袋,里头装着的是一国之君的印章,这枚印章只要在传位的诏书上一印,那边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
燕王自然也瞧见了那个锦袋,心中不由冷笑:小皇帝为了试探他还真是煞费苦心,可那又如何呢?纵然他有千军万马又如何,如今在他燕王府中,便是他燕王说了算。
宋琰笑道:伯父哪里的话,朕不过是说笑而已,伯父的忠心,高昌王与楚王叔都告诉朕了,朕还是信得过伯父的,本来咱们就是一家人,若是亲人之间都互相猜忌,那这天下不就乱套了?伯父,朕觉得,你应该是不会让天下百姓深受战乱之苦的,对吧?
所以你就在你的地盘儿上把朕解决了就好了,不用再劳民伤财起兵造反了。
燕王听着宋琰的话,视线一直直视着他的双眸,那样神采奕奕,毫无阴谋,差点就让燕王信了。
可燕王既然听出了宋琰话里的意思,自然也知道该如何应答:臣的忠心不光他们知道,燕州府辖下的百姓们更能作证,陛下爱民如子,臣亦然,自然是不会让百姓受苦的,又何来战乱一说呢?
原来小皇帝早就将他们的联盟了然于心了,可惜啊,本王跟他们不一样,本王还有本王的打算。
燕王心里得意的想着,他的确是打算宋琰在燕州府的时候动手,可如今他却改变了注意,他要等宋琰离开燕州府以后再动手,他要名正言顺的夺得那个皇位。
叔侄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试探着,等着管家前来说晚膳准备好了,两个人这才停下了相互的试探,面上又是一派祥和,携手走向了饭厅,在燕王的陪同下,品尝着燕州府独有的美食。
初夏夜晚的天空格外的干净,没有云层,亦没有明月与繁星,只有透过窗户吹进屋内的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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