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郭梓尘并没有把柯琛送给他的东西全部留下,他还是带走了那年冬天柯琛去东北找他时,亲手给他戴上的项链,还有去年他生日,柯琛用木头给他雕的一罐小星星。
他偷偷的把东西塞进书包的夹层里,生怕被柯琛发现然后要回去。
他可以没有爱,但是不能没有回忆,若是连最后一点念想都消失了,他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活。
“琛哥,在最后还要给你惹麻烦真的非常对不起。我不后悔认识你,今后也会祝福你,希望你过得好。”
柯琛看着郭梓尘行李收拾的干净利落,分手的话也说的真诚洒脱,一时间竟然笑了出来:“这就是你思考一周之后的决定?”
郭梓尘用沉默代替了回答,柯琛愤怒到极点,反而平静了:“好,尊重你的决定。”
郭梓尘仰起头,向上转了转眼皮,把里面不争气的水珠压回眼眶里,跟柯琛道了别,便去拉门把手。
柯琛叫住他:“等等,先别走。”
随后柯琛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他公司助理便带着几个保洁人员进了屋子。
“卧室衣柜里的衣服,还有电视柜第二个抽屉里的东西,全都烧了。”
郭梓尘一听,心里梗着口气,堵在胸口叫人呼吸不畅,他开口求他:“等我走了随你怎么处理好么…求你了琛哥。”
柯琛没理他,而是对着助理冷声道:“听不懂人话?我叫你全烧了,现在,马上。”
小助理回过神来,赶忙找了个碳火盆放在小区小花园里,保洁阿姨们抱着柯琛送给郭梓尘的东西下楼,柯琛拉着郭梓尘跟在她们身后。
阿姨把衣服塞进碳火盆里烧,那些衣服起初并不容易点着,可是一件衣服着了以后,其他的便烧的非常快,没一会就烧成了灰烬。
碳火烧尽了,就又换了盆新的,里面的木炭红红的,一点点火星便照亮了整个夜空。
保洁们雷厉风行,小助理却十分心痛,他瞅着那好几块几十万的手表,看着他老板道:“这些也…”
“别废话,都烧了。”
柯琛明明只是说了几个字,却仿佛说了四年的话,把这四年的情分全都说光了。
每件礼物郭梓尘都记得柯琛是什么时候送的,当时柯琛说了什么话,自己是什么表情。
他盯着那滚烫的火光发呆,他记得柯琛第一次送他那几件衣服,还是大一时他追自己的时候;柯琛第一次送他手表,还是自己跟王玢去网吧打游戏,忘记了跟柯琛说好的八点半准时回家的时候…他记得太多东西,只是这些回忆的见证却都葬送在火堆里,这世上再也找不到了,再也回不去了。
柯琛是真的狠,杀人还要诛心。
等最后一个小钥匙串被助理扔进火堆里,柯琛皱着眉头看向郭梓尘:“少了个东西。”
郭梓尘惊慌失措:“没、没有!都烧了!”
“还有一条项链,那年春节我送你的那条。”说完还不等郭梓尘反应,柯琛便没了身影,郭梓尘跌跌撞撞的跑上前追他,推开门,果然柯琛在翻他书包。
柯琛手里攥着那条项链又往楼下走,郭梓尘上前扑过去抢那项链,嘴里叫嚷着:“求你了,这个别烧了…琛哥,求你…”
柯琛大步甩开他,郭梓尘踉踉跄跄地摔在地上,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把东西扔进火红的碳里,郭梓尘甩开柯琛,踢翻火盆徒手扒开那些木炭,不知疼似的在里面翻找。
助理看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手非坏了不可。他弯下腰想把郭梓尘拉起来却被推了个跟头。
柯琛冷冷的看着郭梓尘:“要分就分的彻底,你这样要死要活的翻火盆找东西,还期望我再把你追回来不成?”
郭梓尘手被烫出水泡,瘫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看着那个冷血的男人,控诉道:“就一条项链,就一条项链而已!给我留个念想都不行吗!你为什么能这么无情!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无情…柯琛,你到底有没有心?啊?你有心没有!”
柯琛蹲下身,对着郭梓尘轻笑:“提分手的可是你,怎么说成是我的不是了?”
随后柯琛起身,对着郭梓尘说了最后一句话:“上楼拿你的东西,现在就给我滚。”
第32章柯琛下周结婚
二人住的公寓离学校并不远,那是以前柯琛为了方便郭梓尘上课,特意买的。
郭梓尘出门时,已经半夜两点多,马路上亮着暖色的路灯,车辆仍然来往不绝。郭梓尘在街边的公共长椅上坐下,手上的水泡如细针般扎着,连带着骨头都跟着疼。他把手伸出来,任由黑夜的冷风吹着,没一会手便没了知觉。
说分手的是自己,因为分手而难过的也只有自己,这四年的感情,不过是在缥缈的梦境中自己上演的独角戏,等到曲终人散,还不是要收拾好行囊,去往下一个地方,或是流浪漂迫,或是偶遇良人,总归要向前走,不能原地打转。
柯琛这个人,绝情到极致反而令人敬佩。他不仅一把火烧光了二人的回忆,而且两个月来,在郭梓尘生活里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这人从未来过郭梓尘的世界里,又好像根本就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刚分手那天晚上,郭梓尘伤心又失望,他赌气般删了柯琛的好友,还把他手机号拉进了黑名单。只是在之后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郭梓尘攥着手机,从夜晚等到清晨,生怕那人给自己发了短信打了电话自己错过,可是他把手机屏幕解锁再关上,这么来来回回了不知道多少次,屏幕仍然是干干净净的。
郭梓尘常常想,是不是自己太无理取闹了?明明不过是不能出国留学而已,为什么要闹到分手的地步?自己在柯琛身边陪着他,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二人有个小家,周末一起窝在家里看电影,自己也学着做好吃的给他惊喜,也偶尔会吵架,吵完那人便会过来哄自己,然后亲一亲抱一抱便会和好。
这种简单的幸福郭梓尘不是不想拼尽全力争取、经营,只是他潜意识里知道这其实只是他的幻想,当他想到景玉墨,想起柯琛抱着她的样子,想起这四年来,在柯琛身边讨好的各种男男女女,便会清醒过来,这只不过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因为二人感情的主动权,从来不在他这儿,等哪一天柯琛厌倦了他,柔声唤着别人的名字,抱着别人亲昵,那时候的自己会比现在难堪太多。
郭梓尘当然会后悔和柯琛提分手,怨恨明明爱他爱的无可救药却任性胡闹的自己,可是他也庆幸,在这场感情的游戏中,他没有迷失自我,没有丧失理智,没有被温情同化,没有自甘堕落。
让你做个金丝雀被人圈养,还要每时每刻都在担心主人会爱上其他更漂亮的金丝雀,整日过着提心吊胆患得患失的日子,或者你可以忍着痛离开心爱的主人,抛下安逸舒适的鸟笼飞向属于自己的山林,在山林里结识其他小鸟,衔来树枝搭建自己的小房子,累了便在木房子里歇息,不累时便飞向天空,俯瞰着这美丽的花草和山川。
郭梓尘闭着眼睛问自己:这两种生活,到底哪一种是属于自己的呢?
郭梓尘再听到柯琛的消息时,已经是大四上个学期的学期末了。
那天郭梓尘早早地下班,回到出租房换了身衣服就又出了门。张承文来年春天要去米兰进修,学院的男同学们组织了一场送别会给他践行,郭梓尘以前跟着柯琛,在学院的男同学里基本上没有朋友,他知道自己可能是破坏气氛的那一个,可是张承文做了他四年舍友,再加上和弦音、赵婧的关系,郭梓尘不去才显得刻意。
张承文此次一走,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不知道他会不会像柯琛一样,从自己生活里消失的没有痕迹。
郭梓尘到饭店包厢时,不早也不晚,酒桌上坐了差不多一半的人,那些人有说有笑的,一会调侃大学教授一会又聊起工作和学业,很是热闹。
郭梓尘没接话,他今天是来见张承文的,也没想在毕业之前试图跟同学们恢复关系,便坐在了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低着头玩削水果。
张承文和赵婧是一起进来的。二人进来时整个包厢便沸腾起来,嚷的嚷叫的叫,吹口哨的吹口哨,郭梓尘耳朵都快被震聋了。
赵婧又漂亮了不少,但还是那个活泼的,害羞的小女孩,可爱又天真,她像个小娇妻一样瞥着张承文,腼腆的笑着,脸颊上还有两个小酒窝。郭梓尘看着赵婧,嘴角笑了笑,他是真心为张承文高兴。
只是再抬头看张承文的脸时,那笑容便凝固了,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其实张承文长得和柯琛有点像?
柯琛长得像他母亲张佳容,温婉的,安静的,柔和的;张承文像他父亲张忠良,锐利的,冷淡的,刚烈的。
可能是包厢里柔和的灯光磨平了张承文那张冷酷的脸,那人微笑起来,就好像柯琛在对着自己笑。
都三个月多了,怎么还一想到柯琛就难过的想哭呢?郭梓尘摇摇头,暗骂自己没出息。
赵婧和张承文在同学们给二人留好的位置坐下,有个男生对着张承文调侃:“诶三哥,跟旁边的小妹妹什么时候结婚啊?”
赵婧又羞又恼,瞪着圆圆的眼睛凶他:“什么小妹妹!我马上就成年了!”
凶完人还垂下眼皮,偷偷看张承文的脸。
郭梓尘觉得好笑,心想赵婧这小妹妹实在太可爱了,等二人结婚,自己无论在什么地方工作都要来参加二人的婚礼。
张承文却说了句让在座所有人都惊讶的话:“我不会和她结婚,她只是我妹妹。还请你们以后不要误会我和小婧,因为我有喜欢的人。”
别说其他人,就连和张承文比较亲近的郭梓尘都相当震惊,除了赵婧自己没见着张承文身边有什么人啊?怎么就有喜欢的人了?
包厢里安静的连碗筷碰撞声都没有,郭梓尘脱口而出:“啊?谁啊?”
张承文盯着郭梓尘脸,直勾勾地看得郭梓尘十分不舒服:“喝完酒我告诉你。”
郭梓尘后悔自己问了这话,因为赵婧此刻手指紧紧抓着自己的裙子,眼眶红红的,一副十分受伤的表情。
郭梓尘赶忙打圆场,他冲赵婧露出个爽朗的笑容:“小婧,你承文哥把你当妹妹,我可不把你当妹妹,你这么漂亮,当我媳妇吧。我没有你承文哥帅,也没他有钱,但我保证对你好。”说完还冲着张承文挑眉,一副挑衅的表情。
其他人赶忙接话:“我呸呦,小婧那漂亮姑娘能看上你?”
“咳,小婧,你看哥哥我怎么样?”
“谁都别抢了,赵婧是我的!”
……
餐桌上气氛开始活络起来,大家聊起了别的。
郭梓尘给自己倒了杯酒,这才想起来,他上次喝酒已经是两年前的事儿了。
那会他跟王玢喝酒,一不小心喝高了,在大街上耍酒疯,他抱着电线杆不撒手,就跟八爪鱼似的黏在上面,嘴里嚷嚷着再来一瓶,王玢怎么拽都拽不下来。柯琛来时,看见郭梓尘正抱着王玢乱亲,还让王玢叫他爸爸。王玢也不推他,而是红着脸由着他亲,给柯琛气的不行。
那天晚上的事儿郭梓尘根本不记得,只是从那以后,每次他碰酒柯琛就踹他,时间长了他也不喝了。
“说起来,你们谁知道咱们那届学生会主席柯学长去哪儿了啊?好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了。”问这话的人,还特意瞅了眼郭梓尘,那轻蔑的眼神一点都不加掩饰。
郭梓尘握着酒杯不说话,他越慌乱,就越让人看笑话。
他把酒杯举起来,想喝口酒,却听见张承文说:“他三个月前回美国了,下周在美国办婚礼。”
啪嗒一声,郭梓尘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
酒杯摔裂的脆响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郭梓尘条件反射般起身,看着那一地的碎片,小声道了句抱歉,然后低下头伸手捡那些碎玻璃,只是捡着捡着,视线便被什么遮住,变得模糊不清。
张承文看着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气又心疼,他把郭梓尘拉起来拽出包厢,然后去前台要了几个创可贴,把他那被玻璃划坏的手指包上。
其实柯琛和郭梓尘分手没几天便和景玉墨订了婚,当时他们张家人出席订婚宴时,张承恩对着他三弟嗤笑:“你看吧,郭梓尘算个什么呀?柯琛这不该结婚结婚?”
张承文怼他:“所以伊万哥算个什么?你不也该结婚结婚,该有孩子有孩子?”
张承恩气的差点掀桌子:“张承文!你他妈怎么回事?非得气我是吧?!”
张承文本来应该高兴的,毕竟他们二人在一起,自己便没有办法追郭梓尘,可是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看着柯琛挽着景玉墨对长辈们有说有笑的样子,他真想上去给他两拳,问问他他到底把郭梓尘当什么。
这三个月张承文其实有好多机会能告诉郭梓尘,只是他怕郭梓尘知道后会崩溃,便一直不忍心开口,心想再等等,柯琛对郭梓尘不是没有感情,而且订婚而已,算不了什么。
直到昨天他姑父打来电话,说柯琛下周在美国结婚,他才知道,柯琛是认真的,他和郭梓尘已经没了任何转机。
他怪柯琛的无情伤了郭梓尘,也感谢他的无情给了郭梓尘爱上自己的机会。
“你很难过吧?抱歉,我不应该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出来,可是我找不到其他机会告诉你。”
郭梓尘摇着头笑:“你们这种人若是结婚,全世界的人都会知道,不过是从别人耳中听说,还是从新闻上看到,归根到底是没有区别。”
“你说,他怎么能这么狠啊?你是他表哥,你多少知道吧?你跟我说说,他是怎么做到这么快把我忘得一干二净的?啊?你和我说说…他到底…到底…”后面的话郭梓尘说不下去了,他蹲下身,哽咽着,眼里含着的泪珠大把大把往下掉,因为在公共场合,没有哭的撕心裂肺的,仍然让张承文十分心疼。
张承文蹲下身,轻轻拍郭梓尘的背安抚着他:“别哭了,坚强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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