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发,即死。
固化在法术位上的抗死魔法预判释放,与死亡一指的效果相撞。两名放在任何地方,都会被尊为传说的法师,霎时重伤倒地。
枪尖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圆弧,领域的力量在躁动。此时,在场的人才真正感受到来自领主级恶魔的威慑。
同样遭到地狱之门的压制,甚至这些翻越界限的恶魔会受到更强大的制约,可是等阶上的巨大差距依然存在。
像暴雨将来的乌云,慢慢向下压了过来。
压抑、暴虐、恐惧……万般情绪翻滚着要冲破胸膛。
阿尔杰银灰色的眼中,翻腾起隐约的赤红。
他抹去唇角的血迹,掂起残破的重剑,缓缓举起。
正在此时,一只小小的蜗牛,慢慢地爬上了拉加尔的鞋面。
通体晶莹,大大的蜗牛壳像琉璃一般清透,上面缓缓流转着绚丽的光芒。
没有人发现它。
蜗牛吐了一个泡泡。
刹那间,琉璃幻彩的世界以它为中心,扩散开来。
草叶上带着露水,堆积着金银珠宝的河流淌过大地,高阔的天际飘起彩色的云带,圣灵们唱着神圣的赞歌。
天界的幻景取代了地狱的噩梦。
重剑削断了长|枪,斩在梦魇骑士的盔甲上,一声闷响,终于破碎成了废铁。
骑士的肩甲深深地凹陷下去。
伯庚斯遥遥望着这一幕,眼睛微微睁大。
怎么……可能?
剑碎了,力量却没有达到触发禁制的阈值。
怎么可能?
阿尔杰的长靴蹬在马首上,赤手空拳地掐上梦魇骑士的脖颈,黑色的甲胄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阿尔杰,破坏他的核心!”拉加尔反应过来,朝他高喊。
刺客捂着伤口,重新隐入阴影。其余保留力量的法师,解除了规则的制约,终于能够放开手脚。
阿尔杰攥起拳,直击恶魔的胸口。
嘶哑的声音响起,来自深渊的语言恶狠狠地诅咒着什么。
仅仅是一恍惚,阿尔杰发现自己与梦魇骑士之间已相距甚远,骑士逃脱了他的控制。
奥术的光芒亮起,封闭了梦魇骑士所有的路径。
星辰的力量彼此影响,织就一张大网。
圣言者的祷告应和着圣灵们的圣歌,呼唤来自诸神的制裁。
四围响起爆鸣声,外层未被天界景象覆盖的噩梦领域,也被豌豆士兵撬动。
闪着银光的巨型天门,在半空中,缓缓打开。
“阿尔杰!”
失去重剑的剑士回头,看见了一个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问完,天边响起一声清越的鸟鸣。
通体赤红的大鸟浑身燃烧着金红色的火焰,长长的翎羽不断抛洒火星,宛如一轮烈阳,耀眼到不可直视。
它从银色的召唤之门中飞出,朝着梦魇骑士狠狠撞去。
“菲尼克斯……是不死鸟!”拉加尔身为召唤者,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
短暂的愣神后,他朝身后暴吼:“防守!全体防守!”
新的黑色长|枪已经凝聚,被梦魇骑士握在手中,丑陋的马匹扬起四蹄,迎着金红色的巨鸟冲来。
双方逸散而出的恐怖能量,使得本就极不稳定的空间阵阵扭曲,撕裂开一条条不规则的缝隙。
“趴下!”
阿尔杰想也未想,转身将伯庚斯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将他死死护住,还不忘用手垫住他的头。
“等……”
伯庚斯一句话都没说完,一声剧烈的爆鸣声响起,像轰隆的雷声,整个大地都在摇晃、倾斜。
仿若创|世之初的惊天震动,又似诸神降下了灭世的惩罚。
预想中的能量冲击迟迟未来,阿尔杰皱起眉,朝后看了一眼。
仿佛镜像一般,与这边一模一样的场景,在另一边被复制。阿尔杰在对面,看见了自己。
实在是非常诡异的情景,好像战场中央立了一面巨大的镜子。
突然,那面镜子上出现了裂纹,裂纹缓慢延伸,不过几息,那面巨大的镜子破碎开来,化作流光散去。
黑暗能量的粒子混合着火星朝这里飞来,吹过皮肤,好像一阵沙漠的热风,灼烫,但没有太多的伤害。
镜子后面,梦魇骑士与不死鸟的身影全都消失了,空荡荡的,只留下一片残败的焦土。以那面消散的镜子为界,另一边的土地,深深地陷下去,好像被凭空刨去三尺。
“镜像之墙,一种防御类的消耗品,是我模仿血族的镜湖创造的。”
青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一阵清风,悠悠然拂过。
阿尔杰的怒火,却一下子被他扇动了起来。
就着当前的糟糕姿势,阿尔杰揪起他的衣领,厉声质问:“你在这里做什么?!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银灰色的眼睛,色泽暗沉,眼底酝酿着危险的风暴。
【这条命,假如你自己不珍惜,不如由我——】
伯庚斯深吸一口气,磨着后槽牙:“你以为我愿意来?”
狠狠推搡一把:“起开。”
阿尔杰盯着伯庚斯,慢慢起身,朝他伸出手,要拉他一把。
伯庚斯朝那只手看了一眼,很有骨气地没握上去。
自己站起来,拍拍衣袖——这当然是无谓的动作,“月神的眷顾”不会沾染任何脏污。
他开口,想要解释什么,却发现自己简直百口莫辩,最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的剑有问题,我给你重新送一把。”
说完,把手里的重剑拍到对方的怀里。
阿尔杰几乎被他气笑了。
“就为了这个?你把自己置于险境。”
“我没有冒险,我可以保护好自己。”
这个家伙根本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
他这里的问题才比较大。
阿尔杰忽然拔出那把刚拿到手的剑,朝伯庚斯身边钉去,一只小恶魔挣扎着僵死。
“这里是战场,你不能!”
伯庚斯张张嘴,最后却没说什么。
阿尔杰按捺着怒火,接着问:“这里距离大营有几英里,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当然有自己的办法。”伯庚斯的语气也强硬起来。
“这里发生了什么?”一只机械鸟飞来,嘴里传出莉姬的声音。
两人都没有回话,机械鸟只好继续说:“阿尔杰,你先把这位阁下送回去,这里交给我们。”
阿尔杰轻轻点头:“好。”
“五个小时后,记得来指挥中心开会。”
“知道了。”
机械鸟拍着翅膀离开。
阿尔杰从地上拔|出剑,淡淡地对伯庚斯道:“跟紧我。”
一个眼神都没有多给。
一路上,伯庚斯都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每每都被阿尔杰打断。
“当心左边……停下……不要放松警惕……小心后方……”
执行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漠得让人害怕。语气僵冷,不像是善意的提醒,而只是形式化的工作。
伯庚斯心里也窝着火,试了几次,对方没有对话的意愿,他也就闭上了嘴。
在压抑的氛围中,两人终于穿过危机四伏的战场,搭载鹏鸟回到大营。
阿尔杰一路将伯庚斯送回房间,关上门前,问了一句:“身上还有其他伤口吗?”
伯庚斯回望他,从那双幽暗的银灰色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脸庞,脸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痕。
“没有。”
阿尔杰略一点头:“那就好。”
他关上门,离开了。
“看见没有,我的召唤物,就算是蜗牛,也是神国的蜗牛,可以倾斜胜利天平的那种。”
拉加尔坐在指挥中心会议室的首位上,不无得意地道:“随机怎么了?还不是照样能召唤出不死鸟?世界上、不,整个大陆的历史上,有几个召唤师能做到?”
小女孩模样的莉姬烦不胜烦,面瘫着脸拆他台:“运气好罢了,发明这个召唤术的克拉威尔本人,还不是被它坑惨了?”
“他那是太叛逆了……你要相信幸运女神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嗯,然后我们就遭遇了领主级的梦魇骑士。”
“……诸神的考验嘛。阿尔杰来了。”
真理之诗的第三执行人冷着脸,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了。
手里的剑被他倚在桌边,衣服上还沾染着血迹和灰迹,浑身带着一股冷肃的气息,别说生人勿近了,亡灵怕是都要被他吓退。
莉姬关切地问:“身体还好吗?之前可是一个人顶在前面的,需不需要先找牧师?”
“没事。”
“那我们可开始了哦。”
“嗯。”
莉姬和拉加尔默默地交换一个眼神。
莉姬:他怎么这么冷漠?
拉加尔:冷漠?真的不是暴躁吗?
真的好反常……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这两天,数据涨得比平常快了很多,开心之余还有些惶恐,很好奇是有哪个地方提到这篇文了吗?⊙▽⊙
第三十九章
“咳,事情是这样子的,我觉得你和阿尔杰之间可能出现了点问题,所以想找你聊聊。”
拉加尔坐在伯庚斯对面,一副推心置腹,要谈心的样子。
“没有问题,劳您费心。”
伯庚斯喝了口红茶。
“是吗?我看他好像很暴躁,老实说,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拉加尔也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
默默放下茶杯。
好甜……
齁得嗓子都要黏起来了。
清咳一声,拉加尔继续说:“阿尔杰这个孩子,待人一直都很和善的,他对你生气,可能真的只是很担心你。
“费洛那件事,对他影响太大了。”
伯庚斯抬眼。
费洛是谁?
“你不知道这个?”拉加尔问。
伯庚斯偏过头:“也不是很感兴趣。”
拉加尔自顾自地说:“费洛是上一任的第四执行人,同样是一名剑士,曾经受到过圣武士的感召,但是没有应召。
“他是阿尔杰的导师,多数时候,也是照顾他的父兄。是把他带入教团的人。”
拉加尔的话语里不无唏嘘。
他至今还记得,当年还是少年的费洛,为了阿尔杰顶撞祭司长的场面。
【莫琳女士根本无力抚养那个孩子,既然他注定要加入教团,为什么不早点把他接回来?难道您忍心看他独自在丛林中求生,活得像一只野兽吗?】
那天的争执非常激烈,性格温和的费洛难得有这样强硬的姿态。
而在第二天,费洛就将那个小小的孩子带了回来。为了安抚略显不安的小阿尔杰,这天,费洛始终轻轻地牵着他的手。
拉加尔恐怕永远忘不了,那时的阿尔杰看向费洛的眼神。纯净到仿佛初出蒙昧,明明尚在懵懂,却已盛满孺慕。
“第四执行人为什么会是第三执行人的导师?”
这不合常理。
“嗯……因为这个数字不是排名,而是序号,我们之间是不分高低的。呃,但要除了老大,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一定能碰到他的一根手指,不过这个不重要,他已经失踪很久了……继续来说费洛。
“阿尔杰对他很信服,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说到这里,拉加尔停顿一下,才继续道:“但是在前不久,费洛……走了。
“虽然执行人死亡率很高,大家在提交预备申请的时候心里都有数,但实际发生的时候,作为同伴,还是会有些难以接受。”
伯庚斯把视线转回来,皱着眉,思索一会儿,才道:“祭祷节前几天的时候?”
“对,你应该也能感觉得到,他那时候不太正常。”
岂止啊。
伯庚斯轻哼一声:“所以?”
“你们关系很好吧?你把自己置于险地,肯定刺激到他了。不过,在那场战争爆发前,他就有些不太对,你们还干了什么?”
伯庚斯一愣,然后咬牙切齿地道:“没有,什么都没有,他自己出门的时候绊倒了。”
拉加尔一阵无言,抬手往下压了压:“好吧……请稍安勿躁,等他回来,你们可以自己谈谈。”
“他在哪里?”
“在受罚呢。”
伯庚斯扬起眉,作了一个疑问的表情。
“战场上不听军令,擅自冲锋,是要罚的。还有你擅闯战区,也有惩罚,被他以责任人的身份代替了。
“虽然你最后那面防御墙,为我们挡下能量对冲的余波,减少了很多伤亡,可以将功折罪,但是他硬要吃罚,都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拉加尔摸了摸下巴:“话说你们两个究竟在干嘛?他为什么会有祭司长的权戒?”
阿尔杰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浓郁的血气,连外衫都被浸透。
“你没找牧师?”伯庚斯被他的样子镇住了。
gu903();“医疗的地方很忙碌,没必要去添乱。不严重,很快就能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