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话不说,用空着的那只手,将樊鹤眠从流沙里拔了出来,托住姑娘的腰肢,把她往高处送。
快出去!
莫天根说道。
樊鹤眠被莫天根举到头顶,两只手堪堪能够到大理石翻板的边缘,不敢稍有迟疑,立刻扒拉着翻板,将自己从缝隙里挤了出去。
莫天根将樊家姐姐送出去以后,又去够弟弟。
这时两人都已经又往下沉了一大截,流沙淹到了他们的胸口,莫天根要勉力伸长胳膊才能将翻板顶高。
走你!
莫天根大喊一声,用尽全力,将樊鹿鸣拽出流沙,又艰难地往上举。
翻板与地砖之间只剩不到三十公分的缝隙,樊鹤眠咬紧牙关,连拖带拽,硬是将弟弟给拉了出来。
然而接下来,樊家姐弟就无能为力了。
这时莫天根已经沉得很深很深,只剩下两条高举的胳膊和一颗脑袋还露在外面了。
他依然勉力用手指抵住石翻板,让它不至于完全合上。
只可惜,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一样了。
樊家姐弟两人都不是力量系的异能者,无法从流沙中拖出黑巨人形态的莫天根,但若是莫天根恢复成人类的样子,又转眼就会被汹涌的流沙彻底没顶。
更致命的是,双胞胎甚至没办法掀起那块足有好几吨的沉重石制翻板。
大根!
情急之下,女孩儿只能将腰间的军用手电筒塞进石板与地板的缝隙间,硬是卡出一道缝来。
然后她整个人趴下来,扒拉着边缘,大声叫着莫天根的名字,嗓音里已经隐隐带了哭腔。
你爬出来!
樊鹤眠喊道:
你爬出来,我就当你女朋友!
快走
流沙淹到了他的脖子,莫天根已经连说话都很困难了。
樊鹤眠又是焦急又是心疼,十指徒劳地抵住石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走!
莫天根又挤出一个字。
流沙淹到了他的下巴,他已经连张嘴都困难了。
樊鹤眠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如同断线的珠子,止都止不住。
大根老师想了想,似乎又觉得颇为不甘。
鹤
他一张口,沙子就呛进了他的嘴里。
不过莫天根依然勉力仰起头,挤出了最后一句话:
别咳,别傻了我才不喜欢你呢
石板一寸一寸挤碎了手电筒,碰一声彻底合拢了起来。
与此同时,房间角落的一个计时水漏,毫无预兆地突然翻转了过来。
水漏中的水线开始飞快地倒流,从原本只剩下二十二的刻度重新回到了四十四位置。
迷宫里,还剩四组,共计八名参演者。
第257章里世界-16
听樊鹿鸣简单讲述了事情经过之后,季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心里难过极了。
自从进入桃花源之后,他已经看过许多许多人的生死。
这些人里有并肩作战的队友,有不死不休的对手,还有更多的只是恰好分到了同一个世界的萍水相逢的路人罢了。
但看惯了死亡,不意味着他能够变成一个心硬如铁、漠视生死的人。
他依然还是那个遭遇悬浮车脱轨事故在身受重伤,明知自己只有死路一条时,拼尽全力去救队友的青年队队长。
所以季鸫理解莫天根的选择。
他明白大根老师为什么在受伤以后不是想方设法离开迷宫,去找一块可以让他脱离任务的浮雕墙,反而假装若无其事守在樊家姐弟身边,保护他们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因为他们是同伴。
而且其中还有自己所爱的人。
可心里清楚归清楚,那仿佛能把心脏撕裂的痛楚却并不会减少一分一毫。
莫天根是他的队友,从初初进入世界开始,就一直与自己并肩作战。
身为队长,季鸫一直觉得,把同伴们都带出去是自己的责任,而他也确实一直在努力。
只是这一次,他们的大根老师死在了他看不见的地方,他却根本无能为力,甚至连对方的死讯都只能从同伴的口中确认
究竟,他能做些什么呢?
哈。
季小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语调中隐约的哭腔硬是给憋了回去。
你们俩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把自己想法说了出来,如果找到浮雕墙,就立刻弃权吧。
他已经失去了莫天根,绝对不能再失去其他人了。
刚才一直在说话的樊鹿鸣不吱声了,麦克风那头有了短暂的沉默。
季鸫估摸着双胞胎可能是在做简单的讨论。
果然,半分钟后,耳机里换成了樊鹤眠的声音。
嗯。
樊鹤眠回答:
知道了。
顿了顿,她又说道:
等我们把这一段走廊走完只要能出来的话。
与樊家姐弟约好保持联系,每隔十分钟通话一次之后,季鸫和任渐默两人也开始自己在迷宫中的探索之路。
他们现在身处的房间,很像一间博物馆的展览室,只是所有的展品都是奇形怪状的时钟而已。
整个展厅既没有窗也没有门,不过有了莫天根他们那边的经验,季鸫决定把它当成个密室逃脱游戏来玩。
所以两人开始逐一检查墙上的挂钟或是摆放在各处的座钟,尝试着找出不知藏在何处的机关。
季鸫将挂在墙上的时钟一个一个取下来,表情凝重,一言不发。
他沉默得非常反常,以至于任渐默都忍不住先开口了:
你在想什么?
季小鸟扭头看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眉梢眼角都带着苦涩,我很难受。
他老实坦白道:
一想到大根哥不在了,我心里就堵得慌。
任渐默伸手轻轻揉了揉季鸫的脑袋。
人都会死,你和我也一样,只看能不能抓住死前的一丝生机而已。
他抿了抿唇,长睫微垂,又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