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长河，与他遥遥相望。
十一岁的小林牧坐在阁楼的机甲室里，晃动着腿，看着林谦将龙炎的最后一个部件安装好，然后收进了空间钮。
“这是给林燃的礼物吗？”小林牧问。
“嗯。”
“我的呢？”小林牧歪了歪头。
“你想要什么？”
“Omega吧，要很漂亮的。”小林牧随口给了个答案，那时候他坚定地相信自己会是Alpha来着。还是全世界最A的那种。
门口传来笑声，伴随着轻重有序的脚步声。
“你儿子吗？”男人穿着军装，虽然是Omega，外表却显得有些冷傲。
他的眸子是罕见的浅蓝色，让人想起蔚蓝的海，笑容如海风拂面，始终带着淡淡的骄傲。
小林牧转过身，学着林谦的样子对男人行了个军礼。
“可爱吗？”林谦笑着问，似乎和来人很熟。
“你觉得呢？可爱吗？”男人低下头，揉了揉身边另一个孩子的头发。
男孩没有说话，淡淡看了眼林牧，居然就这么把头转了过去。
林谦没太在意：“去多久？”
“不知道。”
长久的沉默后，林谦叹了口气：“孩子寄放在我这里，你随时来领。”
男人轻哼一声：“别让那个家伙带走，不然等我回来，就和你算清楚军校时的那些账。”
“我可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林谦看了看他手下的男孩，眼睛一弯，笑得温柔，“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菲尼克斯。”
小林牧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立刻引来了男孩不善的眼色。
“刚改的。”男人补充道。
林谦隐忍住笑意，向来镇定自若的面庞竟也差点崩盘：“……那也不需要和机甲共用名字。”
“走了。记得听哥哥的话。”男人果决地挥挥手，脊背挺得笔直，似乎并没有要给男孩改回名字的意思。
男人消失在阁楼没几分钟，九岁的林燃忽然冲进来，躲到小林牧身后，冲着男孩就是一句：“抢别人哥哥什么毛病。”
“谁稀罕你有哥哥。”男孩语气轻蔑，抬眸看他，眼中有着与年龄不符的锋锐。
“那你离他远点。”那时的林燃被这目光震慑住了，却因为年幼而胆大，继续嘴硬。
“小燃，闭嘴。”林谦冷下脸，严肃地拍了把小林燃的脑袋。
小林燃委屈地撇撇嘴：“会变成老呆瓜的。”
……
后来呢？
记忆太过遥远。他无法辨别林谦脸上的表情，也不再记得林谦说过的，“龙炎”和其他机甲最重要的区别。
就连林谦死时的记忆，对他来说都无比模糊。
颈后的腺体轻微刺痛了一下，林牧怔了怔，回过神来，手臂绕过脖子，在那位置轻轻按了下，很快因为阵痛收手。
是……发情期又快到了吗？可是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楼下传来牧牧的叫声，用力挤进他的记忆，仿佛在提醒着什么。嘈杂的说话声时不时传入耳中。
“唔，这只边牧好喜欢邵学长啊！”
“邵学长和它见过面吗？”
“还是这么吃里扒外……”林燃的语气分外不屑。
“林燃，你和林谦上将长得好像。”
“那是当然。不像某些人……”林燃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人从后面狠狠推了一把。
喻恬假装正好从他身边经过：“某些人不要说林学长的坏话。”
楚念翘着腿坐在沙发上，幸灾乐祸：“林燃你如果敢和喻恬动手的话，我们陛下一定会很生气……”
“草（一种植物）！”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
……
一直到晚餐时间，整栋别墅里都恢复了寂静，林牧才离开房间。
阁楼上的机甲室里，他与龙炎沉默地对视着，仿佛看见了十年前的林谦。
“这架机甲很特别。”邵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牧转过身：“你没去吗？”
“你弟弟可不大喜欢我。”
幼时的记忆再度浮现在脑海，伴随着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名字。
菲尼克斯。神话中不死鸟的象征。封昊上将的专属机甲。
林牧嘴唇微微动了下，却像是被烫伤了喉咙般，一直没能说出口。
“怎么？”察觉到他神色变化，邵冷侧过头，目光里带着淡淡的审视。
“没什么，”林牧自觉失态，迅速转过头去，将注意力集中到龙炎身上，“这是我父亲留给林燃的礼物，可惜当时机甲出了点问题，无法共感精神力。后来父亲殉职，我再也没有找到将机甲完好无损转赠给林燃的机会。”
邵冷注视了它一会儿：“只是意识没有唤醒而已。”
“嗯？”林牧不禁诧异，“你怎么会清楚？”
“它和猎空是同类型的机甲，”邵冷说着，打开了猎空的空间钮，“意识型机甲彼此之间会有感应。或许可以让猎空试试。”
猎空启动了微型模式，第一句话就让林牧额头青筋暴起：“好像是新鲜Omega的味道，少校，我可以摸摸他吗？”
林牧：“……”
邵冷：“……”
等到龙炎被唤醒，时间已经又过去三个小时。
“这样就行了吗？”林牧依然有点怀疑，毕竟他无法感知猎空和龙炎进行了什么样的交流。以猎空那家伙的不要脸程度，他甚至有些担心龙炎会被荼毒。
“相信猎空的能力，”邵冷看穿了他的心事，“楚念他们给林燃庆生的地点，就在别墅外的米亚餐厅。”
林牧怔怔望着他：“你……”
邵冷看了眼通讯终端的时间：“距离今天结束，还有五十七分钟。”
“……”
林牧抵达餐厅的时候，距离零点还有四十分钟，生日宴早已经进入尾声。
看到有人起身让座，林牧轻轻摇了下头，用眼神制止。
林燃显然没想到他会来，看上去居然有些无措。
“不用急着开口，”林牧站在门口，扬起手，细小的物件划过空气，“至少看清楚这个。”
林燃皱眉，打开盒子看了眼，又迅速关上，倏地站起，手指一根根扣紧，看向林牧眼神瞬时变得复杂。
“父亲十年前给你的礼物，我没动过。那时龙炎无法共感精神力，直到今天才完全复原。”林牧淡淡说着，不在意那个瞬间他是否有话要说，转身离开餐厅，回了别墅。
头顶月明星稀。
自从林谦过世后，偌大的别墅就一直维持着这副清冷寂寥的模样，在每一个深夜都显露出孤单的原貌。
脚下的影子被一抹暖黄的灯光扫尽，林牧隐约意识到什么，驻足停身，抬眸看向客厅门口。
邵冷斜倚在客厅门口，显然是在等他，身后温柔的灯光恍若一个拥抱。
林牧怔了怔，忽然问了句很没营养的话：“你吃饭了吗？”
“没有，”邵冷懒懒回答，话音故意拖得很长，“所以，你打算给我做吗？”
作者有话要说：十年前。
林谦和封昊指着小林牧：“可爱吗？”
小邵冷扭头不理。
十年后。
邵冷望着身下发情的Omega：“可爱。想在床上欺负死他。”
第48章厨艺
“这就是你做的？”
厨房桌上,一团黑色的东西散发着焦糊的味道，上面撒满了奇奇怪怪的片状物，就连形状也惨不忍睹。
邵冷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口，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目光集中在餐盘上,眼底掩不住的笑意。
林牧脊背倏地僵硬,一言不发走过去把门拉上,中途却被一个力道抵住。
邵冷重新将门拉开，不请自入，将那块没做完的蛋糕尽收眼底，勉强辨认出了那些片状物：“杏仁蛋糕吗？”
林牧本能地想阻止,动作却还是慢了一步。
邵冷拿起勺子,醮了一点黑色的糊状物：“这个蛋糕……”
林牧偏过头,耳根微微红了，整颗心都因为那句没说完的话高悬着。
“确实有点难度。”邵冷放下勺子,脸色却有一瞬间的僵硬，被林牧敏锐地捕捉到了。
“我……”林牧动了下嘴唇,看着他欲言又止，过了很久才坦白承认,“不会做饭。”
“甜品原本就不适合初学者。”邵冷一本正经地替他找好了理由。
“下回换一个。”林牧的脸烫得惊人,无意识地就避开了他的视线，好像自己微妙的心思被看穿了。
这么浅显的道理,他当然很清楚。当时脑子一热做出的冲动选择，已经快要让他无地自容了。
邵冷将餐盘端到旁边，拿起旁边没用完的蛋糕粉：“还有材料？”
林牧一怔，下意识回答：“有。”
厨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楚念深呼吸了一口气,伸手指点了点：“就是这里的味儿。”
林牧立刻夺过材料，扔到了烤箱后面，淡定地假装成无事发生：“什么事？”
“哦，刚才回来闻到一股糊味，以为是哪里起火了……”楚念一眼看见了厨房里的黑暗料理，还没来得及得出结论，就被林牧一句话堵了回去。
“叫的外卖。”
“林学长你们晚上就吃的这个？”楚念尝了一块，立马扑到了水池边上，“好难吃的外卖。”
林牧：“……”
“简直比学校西大楼那家甜品店做得还难吃。”楚念勉强控制住干呕，又补了一刀。
邵冷笑着看了眼林牧：“所以，我们打算自己做。”
“邵学长会甜品？”楚念眼中流露出崇拜的神色。
“比外卖的水平好一点。”邵冷眼角的余光略过林牧略微窘迫的脸颊，笑意更深了。
“那……我不打扰两位学长了，”楚念说着，特意将厨房的门关上，“这外卖的味道实在太刺鼻了……”
厨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看到邵冷尝了第二口，紧接着又是第三口，似乎有将那道黑暗料理吃完的意味，林牧越发觉得尴尬，出声阻止：“不用勉强。”
“没有觉得难吃，”邵冷表现得比楚念要淡定许多，“只是觉得不够甜。”
不够甜？
林牧也尝了一口。苦的。
像是没有被砂糖和奶泡中和过的苦咖啡，热忱浇灭后的失落。
正要说点什么，就被绕过来的手拦腰抱住。Alpha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和自己交融到了一起。
“奶油太少。”
“盒子里有……”林牧的话只说了一半。嘴角被轻轻舔过，痒痒的，像是羽毛落在心头，带起轻微的战栗，却虚无缥缈，无法捕捉。
林牧愣了一秒，紧接着脑中“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顺势倾塌，坚硬向柔软屈从，任由那抹触动在心脏上肆意留下痕迹。
邵冷站在他侧后方，手臂故意从他身体旁边绕了下，拿过蛋糕粉，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我教你。”
Alpha的手指覆盖上自己手背，手把手地教着，动作熟练，身体有意无意间触碰到一起，呼吸缭绕着腺体，恰好停在了这一步。
无形之中，似乎有一道引线牵引着理智，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突然收手。
有那么一瞬间，林牧感觉曾经触手可及的星河变得陌生遥远起来，璀璨的星光安静地坠落，汇聚成近在咫尺的瞳孔中一抹深埋的柔和。
林牧有些出神，机械地在对方的带领下操作着，直到感觉到身后某个越发突出的存在，才意识到现在的距离好像……过于亲密了。
可偏偏始作俑者毫无自觉，得寸进尺，连说话都要咬着他耳朵。
将蛋糕送进烤箱，手上一下子空闲了下来，林牧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就这么和身后的人维持着暧昧的姿势，纵使气氛尴尬，却舍不得点破。
“牧牧。”
一抹战栗感从头顶流遍全身。
他刚刚叫自己什么？
“牧牧？”又一声。
“啊。”林牧回过神，无意识地应了一声。
“牧牧，乖点，去旁边。”
“哦。”林牧刚想动身，忽然听见“汪”的一声。
林牧身体僵住。三秒后，他转过头，看见那只黑白相间的边牧犬蹲在角落里摇尾巴。
“……”他想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立刻！
“会挤奶油吗？”邵冷低眸，眼底略过一丝暧昧的光，咬着他耳朵问道。
林牧猝不及防对上邵冷目光，脑中不知道浮现出什么，心跳骤然间加快，眼眶微红。
“我教你。”邵冷将林牧的反应自动解读成了不会，握住他的手，刻意忽略了掩藏在轻微颤抖下的慌乱。
林牧手一抖，“啪嗒”一下，将一半的奶油都挤在了上面。
感觉到邵冷的停顿，林牧试图缓解尴尬的氛围：“还是你来……”
“没关系，”邵冷眸间闪过一丝狭促的笑意，不动声色替他将奶油平铺砌好，“也不是不能挽救。”
在邵冷的帮助下，果然事半功倍，林牧几次犯错，居然都被掩盖了过去，一点没在蛋糕上留下痕迹。
“会切吗？”
“会。”
“让我尝一口，我腾不开手。”
“张嘴。”林牧把切好的那块送到邵冷嘴边，动作却一下僵住。正想收手，邵冷却已经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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