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瑄手脚发软,站在角落里,他手臂上有刀伤已经被包扎了,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慕容澹方才的举动。
若是他,他当真有这样的勇气和身手吗?
太医丞简单为慕容澹检查了伤口,松口气,“好在匕首上并没有毒。”
说是匕首,倒不如说峨眉刺更准确些,是集合了匕首与峨眉刺的优点,锋利且一刀下去,能将人身上捅出个大窟窿。
有极大的概率能将人置之死地。
这样的武器,在大梁并不常见。
“这样特别的武器,定会引人怀疑,他是如何藏好带进来的?”太医丞百思不得其解。
姚生沉吟道,“方才已经验过尸了,刺客在腿上开了个皮,从里头掏出肉,将此武器藏在大腿中。这大概也是他为何不敢在武器上涂抹毒药的原因。”
光是听着,就已经感到痛不欲生,也不知道是多么狠心的人,才能对自己下这么毒的手。
他在打斗中见慕容澹武功与自己悬殊差异,就算趁其不备的刺杀,恐怕也没法伤到慕容澹,就将目光转到虞年年身上。
慕容澹似乎十分在意虞年年,杀了她也不亏。
太医丞皱着眉头,手脚麻利的清除淤血和多余的肉,防止腐烂发炎。
他下手稳准狠,虞年年能感到慕容澹随着太医丞的动作,手一颤一颤的握紧。
她不用切身感受,都知道这该多疼,呼吸也跟着一颤一颤的不稳。
若不是慕容澹替她挡的这一下,恐怕现在她在这儿的人,就是她了。
或许她连躺在这儿都不能,当场死了也说不定。
慕容澹昏迷着,手也攥的她死死的,两个人交握处掌心的血液已经干涸凝固成浓重的黑红。
衙邸的条件比不上王府的好,而且守卫并不森严,若是有心之人很容易再次对慕容澹进行刺杀。
征得太医丞同意后,他们趁夜将慕容澹送回了王府。
当夜子时,太医丞将今日最后一碗药灌进慕容澹口中。
姚生立在一旁,眉头都没松开过。
他们商量好的事儿里,也没这么一出啊!
昨日得到消息,乌苏人会在今日辰时闯入衙邸行刺县长。殿下并未阻拦,甚至引他们入城,打算既趁着打斗的时候将印玺碎了,这样和离就没法盖印了;又英雄救美,在虞姑娘心中落下个好形象。
十拿九稳的事儿。
这突如其来混在衙役里的刺客,也不在他们预计的范围之内啊……
虞年年精神不大好,眼眶红红的,倚在床柱上,欲睡不睡,听见太医丞的脚步声,忙问,“太医,他怎么样?什么时候能醒来?”
太医丞摸着慕容澹跳动有力的脉搏,却皱着眉头睁眼说瞎话。
他摇摇头,看起来极为凝重,“殿下这伤,只差分毫便要伤及心脉,到那时就算是大罗神仙在世,都难以救回来。”
虞年年眼眶一瞬间红了,摸了摸慕容澹冰凉的手,“那现在怎么办?”
“唉……”太医丞摇头叹气,“现在只能看造化了,若是情况好,今夜便能醒来,若是情况不好……”大概得明天才能醒。
慕容澹身体强健的像是匹狼崽子,死是死不了,就是这伤委实深了些,他为了赢得虞年年的同情,简直下了血本。
太医丞的欲言又止,让虞年年一颗心都跟着吊起来。
两个人正说着话,慕容澹缓缓睁开了眼睛。
太医丞一张老脸皱的像是苦瓜,殿下未免也太不争气了,这样还怎么让人心疼?
虞年年和慕容澹目光一对,眼泪就一滴一滴砸下来,砸的慕容澹心口疼,远比身上的伤疼多了。
他口中苦涩,有些后悔,他当时应该直接上去将那刺客杀死。
白日里飞身挡上去,现在受伤惹得她心疼不假,可她哭了……
他一点儿都不想让她哭。
若是他手划伤了,过去叫声委屈,让她心疼心疼倒是没什么,现在她脸都吓白了,他后悔了。
慕容澹当时见有人刺向她,难得慌的六神无主,第一个反应不是杀掉刺客,而是去护住她。
“我没事,你别哭,以前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都好了,你去睡一觉,醒来之后我就全好了。”慕容澹抬手为她擦眼泪,笑着安慰她。
太医丞暗暗推了他一把,冲他眨眼睛,你现在应该喊疼装虚弱让人心疼,而不是展示自己没事儿。
殿下怎么就是不开窍?
平常挺聪明个人,对着虞年年,就傻了,到底还是年纪小,不懂事儿。
太医和姚生为慕容澹擦拭伤口的时候,不可避免将衣裳都剪开,满身嶙峋的伤疤一条一条纵横在他劲瘦的肌肉上。
虞年年听他这么安慰,哭得愈发厉害了,却不敢碰他,怕再让伤口流血,抽抽搭搭说着,“怎么,怎么没事?好多……血,你都晕过去了,我怕你死了,慕容澹。
你,你不要安慰我,太医都说你伤的好厉害,你别,别骗我了。”
太医丞目瞪口呆,这大抵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殿下这招以退为进用的实在是好啊。
的确,没什么比故作坚强更令人心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