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文越试图提醒大家:“大家不要害怕,越害怕这声音就越响!”
可完全没用,恐惧如果真的能轻易战胜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在游戏之中了。
毕竟面对生命危险的时候,能保持绝对镇静的人十分少有。
“怎么办。”
“要拦住他才行啊。”
许朗咬着牙,抄起一块石头想上前打晕木偶,但被周苒拦下来。
周苒:“不行。”
许朗:“为什么?”
周苒:“打晕他我们会错过火车。”
绝不能错过火车,一旦错过今天的火车,变数就太多了,他们受制于人的情况下,几乎完全没有逃脱的可能。
“那要怎么办,我在流血,我已经开始头晕了……”
“我也是,我止不住血啊!”
大木偶冷笑一声,后退几步,又要去啃另一边的手腕,项江明刚要动手,身边的齐文越先一步动了。
只见他瞳孔一缩,手腕一翻,找准机会一个箭步冲上前拍了一下木偶的手臂,一点淡蓝色的光闪过,木偶没有防备,身子挣动了几下便僵在了原地。
项江明收回手,看着齐文越的背影,眼里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点赞许的目光。
独舟死亡率低是有原因的,里头的人总会时刻捏着一张底牌,到最关键的时刻才用出来。
这确实是齐文越的底牌之一,是他在商城购买的定身技能。
因为这种技能比较贵,他并没有购买很多,只有这么一次使用机会,本想留着在火车到来的时候使用,但场面显然已经控制不住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流血,如果纵容他啃伤另一边的手腕,一定会有人死去。
看见木偶停止动作,有个女孩儿惊喜道:“他不能动了!我们是不是得救了?”
“不!”齐文越大声道:“只有五分钟时间,谁有绳子,把他绑树上!”
一个男孩儿立刻举起手,从背包里取出了绳子,孩子们废了很大的力气将木偶推到了树边,七手八脚地用绳子把它往树干上捆。
13秒
12秒
10秒
齐文越的额头冒出一层汗,声音生理性地发着抖:“还有9秒,手要绑好,女生让开,让男生绑!”
3秒
2秒
1秒……
项江明双手一错,勒紧了绳子,还没等他松开手,木偶就活过来了。
它眼睛瞪大,九张脸争先恐后地尖叫起来,张嘴咬向项江明的手臂。
项江明反应飞快,迅速撤回手,锋利的牙齿扑了个空,只听嘎嘣一声响,它的牙床都裂了缝,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下颚一震的剧痛。
这疼痛比皮肉伤还要难耐,许朗疼的眼泪直接掉下来:“为什么不把嘴也绑上,疼死我了!”
项江明挺直腰板教育许朗:“有命活着就不错了,怕什么疼。”说完在众人佩服的目光中潇洒地转过头,托住自己的下巴,无声地骂了句脏话。
提供绳子的男生也疼得够呛,眼睛里含着泪,忍痛对他们解释道:“这个绳子花了五个金币,九段以下的鬼怪都能捆住,它一时半会儿挣脱不开的。”
木偶动了两下,果然无法真的挣开绳子,大家这下才松了一口气。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有听力好的叫了起来。
“火车来了,我听见声音了!”
大家转过头,眼里充满了求生的欲望,大雾不知何时已经弥漫开来,呜呜的汽笛声从不远处响了起来,因为玩家手里拿着车票的缘故,火车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缓缓地露出一个车头的形状。
大家立刻越过麦秆,走到轨道前焦急地等待。
周苒还是第一次看见这里的火车,绿色的外漆,年代久远的折拉车门,还有即使减速后也不算慢的速度,火车停在他们跟前,车门自动打开,一层淡蓝色的光出现在车门口。
齐文越跳上车,转头对后面的人道:“快上来!”
孩子们争先恐后地跳上了火车,项江明留在最后面,让周苒先上了车。
他回头,看向木偶被绑的位置,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那眼神没法用形容词来描述,但他看着那个木偶的时候,就好像看着一盘菜,末了还意味深长地舔了一下嘴角。
“快上来!”
周苒在车里叫他,项江明转过身,迈步登上了火车,车门关上后,玩家们的身子便恢复了正常。
陆擎穿着五中校服,稍显青涩的脸上少年感十足,齐文越也变了回来,一双腿长的逆天,俊美的脸也十分显眼,有人认出了齐文越,惊讶地看着他,只是齐文越似乎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慢慢垂下头,拿出一副墨镜戴在脸上。
火车朝前行驶,车厢里的结构也发生了变化,道路向两边分开,一共分出了九条通道。
周苒站在通道口,轻轻呼出一口气:“结束了。”
项江明嗯了一声:“有惊无险,我们快走吧。”
周苒笑道:“是啊,你还没写完作业呢。”
项江明:“……”为什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苒笑了笑,走进了通道。等所有人进入通道后,项江明定住身子,折了回来。
他关闭直播间,朝背离通道的方向走去,走回行驶着的火车上。
项江明走着,身子再一次变小,最后停在窗户边,眼神看向远处寻找着什么,不一会儿,他眼神聚焦,伸出小手拉开窗户,纵身跳了出来。
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他。
项江明抬起头,头顶的男生气质冷阔,五官俊朗棱角分明,一双眼睛侵略性十足,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项江明:“放我下来。”
Alive随手将他扔在了地上,项江明毫无防备地摔了个屁股蹲,Alive眼皮轻轻抬了一下,低沉的嗓音响起:“说,什么事。”
项江明揉着屁股嚷嚷起来:“你怎么拽成这样?”
Alive面无表情道:“这问题应该问你。”
项江明错了错牙,想骂他两句但无从骂起。
项江明十四岁第一次进入游戏,说幸运也幸运,说不幸也不幸,第一个副本就是高段逃杀类游戏。
那个副本是百人副本,在一座孤岛上进行,这种副本十分少见,存活率低的离谱,不对外直播,时间期限一个月,活下来的人会有直升机接出海岛。
项江明前一秒还在学校里和同学打球,下一秒突然出现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洞穴里。
他刚要开口求救,几只饿了很多天的黑熊咆哮着露出尖牙,他吓得不顾一切的跑,身子不断撞在墙上,跌跌撞撞地跑进一片潭水中。
还没等喘过一口气,一条鳄鱼破水而出,张开了九十度的大嘴,一口咬住了项江明的小腿。
那种疼痛无法形容,或者说根本就不痛,肾上腺激素飙升的情况下,整个人都是紧绷的,求生意识飙达顶峰,他扯断了自己的腿,从鳄鱼嘴下逃了出来……
妖异的食人花,比人类还要大的黑色马蜂,稍有不慎就会落入陷阱成为地鼠的食物,还有乳白色的虫子,从耳朵里钻进去便能啃噬人的大脑,游戏对项江明展示了最大的恶意。
项江明从来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强烈的意志,逃亡了整整三十天后,疼痛早已麻木,身体残破不堪,只剩下了一口气,倒在一颗树底下虚弱地昏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他躺在医院的床上,惊讶地发现身体里出现了另一个自己。
这个人确实是他自己没有错,但却是一个无比强大的副属人格,这人格浑身上下都带着刺,赫然长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当时的项江明只想活着,便给这个自己起名叫做Alive。
独舟的一位前辈告诉他,这并不是坏事,只是人类经历过度绝望后自我保护的一种方法……现在看来,确实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关键时刻项江明还能把他扔游戏里,自己跑出来开小号。
还早早地遇到了那个小姑娘。
Alive待在游戏里杀这杀那的,可惜连人家叫啥名字都不知道呢。
项江明这么想就平衡多了,朝他笑了笑,道:“叫你来肯定有事,有好东西要给你。”
Alive嗯了一声:“在哪?”
项江明:“前头有棵树,绑着个木偶,你用眼睛看一下。”
Alive仰头,额前碎发轻轻飘动,深色的眸子无视黑暗和大雾朝前望去。游戏匿名机制有两种,一种是直接马赛克,只有一起游戏的人能看见他的脸,直播间的观众看不到。另一种就是Alive这样,根据个人气质进入游戏后自动生成一张脸,玩家和观众看的都是生成的这张脸。
这张脸毫无意外地十分英俊,但侵略感十足,眸子一惯冰冷,没有任何别的情绪,让人根本没办法主动靠近。
就连独舟的前辈们接近他都觉得很窒息,也就只有项江明能推着他,大声催促道:“你倒是快点啊,赶紧拿完东西走人,我还得回去补作业呢。”
Alive听见作业,陈年寒冰一般的眸子竟然稍微变化了一下。
项江明这人成绩好是真好,但懒也是真的懒,有时候作业写不完了,摊子一撂,全都交到Alive头上。
Alive游戏生涯里最累的一次,也是最不堪回首的一次,就是用了一晚上时间,帮项江明补一个暑假的卷子……
“看到了没有,再耽误时间……”
“闭嘴。”
Alive抓住项江明的衣领,身子轻轻晃了一下,下一秒,两个人便出现在绑着木偶的树下。那个木偶已经变成了空白的脸,四肢还在不断挣扎,尖牙像锯齿一般闪着寒光。
项江明:“怎么样,是不错的材料吧。”
木偶感觉到自己要凉,继续呲牙咧嘴地做垂死挣扎,可尽管它尽力做出最凶狠的样子,但Alive看木偶的眼神和项江明如出一辙,就像是看着一盘菜,缓缓吐出两个字:“凑活。”
项江明:“你快拿走,我要赶紧回去了。”
Alive伸出手,抓住木偶的脖子,直接将他从绳子和树干中间抽了出来,木偶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乖乖地在Alive的手里变成了一截质地上乘的木头段。
Alive将它收进背包里,拎起项江明,将他送回了急速行驶的火车上。
项江明还想说点什么,抬头Alive就不见了,只能嘶了声,又不能真的骂自己,只能扭头重新走进通道。
蓝光消失,项江明眼睛闭上再睁开,发现周围的环境变了。
但他并没有回到进游戏时的状态,而是躺在张冲的床上,身上还搭着一条空调被。
因为没有及时进入通道,游戏默认致命伤处理了,项江明捞过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此时已经是下午,他就在这儿睡了快六个小时。
窗外太阳很没落下,屋子闷热难耐,项江明撑起身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他这才发现这人只是给他盖上了被子,并没有打开空调……
项江明愤然掀被,从床上爬起来,他刚要推门,就听见屋外传来闲聊的声音。
他收回手,将门推开一条缝,看见周苒和他的三个室友围坐在客厅里吃火锅。客厅里开着空调,锅子冒着白烟,肥羊卷鲜红发亮,阵阵香气飘荡在屋子里。
张冲用公筷夹了一大块肉,还拿公用勺子给周苒捞了几个鱼丸,贴心道:“校花小心烫。”
项江明错着牙,差点把门框捏变形。
他刚要冲出来把张冲的爪子撕了,就看见张冲笑嘻嘻道:“肉好像不多了,咱们快点吃,在老项醒过来之前解决干净。”
客厅的空调开的很低,周苒身上还搭着个外套。
卢一坤推着眼睛道:“老项行不行,别冻感冒了。”
周苒也仰起头:“你给他盖被子了吗?”
张冲:“盖了盖了,盖的可严实了,我办事你们还不放心吗?”
项江明站在一边挑了下眉,满屋子的肉香不知何时混进了一股杀气。
张冲毫无察觉地乐道:“来校花,尝尝这个腊肉?”
周苒:“谢谢,很好吃。”
张冲脸红了红:“这个是我姥教我做的,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给董姚玉带点,我上次和她说了,周末会做好吃的给她。”
周苒点了点头,张冲开心地耶了一声:“我放在厨房的冰箱里了,一会儿你走的时候拿上就成!快吃吧,别客气,我估摸着老项晚上也就醒了,冰箱里还剩俩鸡蛋,我晚上给他切个西红柿一炒就完事了。”
四个人都笑了起来。
如果张冲现在回头的话,他会看到房间的缝隙里有一双眼睛。
那眼神没法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非要说的话,就像是,看着一盘菜……
作者有话要说:
张冲:“道理我都懂,但你为什么在升火啊?”
第34章
项江明轻轻地把门阖上了。
他自己打开了空调,凉快了一会儿,然后挑挑眉毛,捞过自己上午背来的书包。
项江明塞上耳机,随便找了几首排行榜上的歌,然后把作业掏出来,打开书包最外层的拉链取出一支笔。
这笔一看就不常用,盖儿都挺难拔开,笔尾还顶着一个淡蓝色的小熊脑袋橡皮擦,项江明修长的手指挑了一下笔身,歪着头坐在张冲的书桌上开始做作业。
他的笔尖儿时停时走,眉头轻轻皱着,似乎每道题都在小心地思索,与此同时嘴角也往上扬,是一个十分享受的样子。
如果Alive现在在一边的话,那双冰冷的眼睛一定会挂满疑惑——因为项江明每次写作业都跟打仗似的,恨不能早点写完拉倒,现在这幅样子一定是憋着什么坏主意没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