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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雾弥漫,白茫茫的天不断有如盐的细雪落下,像是要把鳞次栉比的绿瓦涂成白色。经过了一夜,地上覆盖着一层纯净的白色,人在屋里都听得见下人们扫雪沙沙的声音。
素净纤长的手指在桌上精心准备的礼盒上敲了敲,杨歆琬担忧地看向姜成袁:“你说爹爹他们会喜欢我备的礼物吗?”
纠结了几天,询问过姜成袁的意见,杨歆琬终于选好了送杨府的节礼。
姜成袁见她选了几日,面上又一直纠结,怕杨府不收她的东西,就提议道:“我亲自把礼物送过去,帮你探探口风。”
杨歆琬眼眸亮了亮,这样自然是最好了,姜成袁比丫鬟婆子更能给她反馈杨家人对于她和好意思的情绪。
“会不会耽误世子的事情?”
“只是送个礼而已,我没你想的那么忙碌。”姜成袁把人圈进怀里,“昨日你不是说想跟我下棋吗?”
杨歆琬愣了愣,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昨天推拒他说的借口被他当了真,昨夜他不止让她帮他,竟然还起了帮她的心思,她害羞不想让他碰,没想到他不止上了手还上来嘴,她心都快跳出了喉咙,自然什么话都说出来了,因为备的礼物里有棋盘这一样,慌张下就当做借口说了出来。
他现在有那么一说,自然证明昨晚的围棋没下成,小白兔让大灰狼得了逞。
想起晚上的事,杨歆琬脸上烧的慌,她记忆中明明挺不舒服的事,不知道是受了这些天姜成袁的情绪影响还是什么,昨天晚上虽然害羞,但到了后面就化成了水,无力再反抗。
“在想什么?”见她呆愣,姜成袁眯了眯眼,意味深长的语气大有帮她再回味一次她所想的意思。
杨歆琬感觉到了危险,唇瓣微张就编了一个借口:“在想下棋输的人要受什么惩罚。”
在她看来姜成袁年少就离家去从军,如今能写的一手铁画银钩好字就已经是难得了,其他的技艺他应该没有学过才是。
姜成袁笑了一声:“你想要什么惩罚?”
杨歆琬不高兴地撅了撅嘴,殷红丰韵的嘴唇微微翘起,红嘟嘟惹人采撷:“你这话的意思就像是我会输似的。”
顿了顿,接着道:“要不然输家答应赢家一个要求就好了。”
在罗汉榻上的小几上布了棋盘,杨歆琬拿了白棋先行,走了十多颗子,见姜成袁布局平平淡淡,怕他嫌输给她太丢人,就安慰道:“我自小是跟我爹爹学的棋,有时我爹爹都下不过我,世子你输给我也不算冤枉。”
姜成袁挑眉一笑,见她笑的就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猫,也不反驳。
已经开始思考让姜成袁答应她什么的杨歆琬下到一半就发现不对起来,她怎么好像被围起来了?杨歆琬定神又看了一眼棋盘,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落入了下风,不由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骗我你不会下棋!”杨歆琬瞪大眼睛,指控地看向对面神情自在的男人。
他这个样子哪里像是不会下棋明明下的比她还要好太多,不知不觉的她就要输了。
姜成袁脸上有几分无奈:“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不会下棋了。”
杨歆琬愣了愣,他什么都不会是她根据他的生平猜测的,他的确没有说过他不会下棋的事。
上一世生活了几年,她对他唯一的了解好像就是他擅长带兵打仗了,那么说起来她还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姜成袁,对他的喜好也只知道那寥寥的几样。
“那你还擅长些什么?作画?”
见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问他擅不擅长作画,姜成袁眼睛眯了眯,目光中带着几分意味不明,听说那人君子四艺中最擅长的便是画。
“不擅长。”
杨歆琬的表情顿时有些可惜,她四艺中最擅长的就是画,要是姜成袁会的话,他们还能一同作画。
见她的表情,姜成袁拿着黑子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本来打算放水的心思消失的一干二净,片刻就把她杀个片甲不留。
杨歆琬见看着已经结束的棋盘,零落的白棋格外的凄凉,任谁看都看的出白子被黑子欺负的够呛,这完全是一场赤.裸裸的碾压。
她知道自己会输没想到会输的那么惨,收拾了棋子,便气呼呼地道:“世子想要提什么要求?”
见她孩子气的模样,姜成袁摸了摸鼻子,有些后悔刚刚跟她计较,捏了一块翠玉豆糕哄她:“吃了这块糕点就是了。”
翠绿松软的在豆糕在他指节分明的手上格外显眼,就像他的手指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把那豆糕捏的粉碎。
姜成袁的手比起拿小巧精致的点心,更适合拿刀拿枪。
杨歆琬恶狠狠地咬掉了他手上的糕点,甜蜜的味道涌入口腔,杨歆琬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傻气,本来就是自己误会了姜成袁不会下棋,侧过脸又把粘在姜成袁手指上的碎末讨好的舔了。
“吃干净了!”见着到他的手指水光光的,杨歆琬眨了眨眼笑道。
姜成袁眸光幽暗:“那是不是到我了。”
杨歆琬怔了怔:“什么?”
姜成袁将她压在身下,用身体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
到了元旦前天,天气难得放了一个晴,下人清扫了屋檐上的积雪,露出了红墙绿瓦,几只麻雀停留在屋外翠绿的松柏上,叽叽喳喳的鸣叫。
送姜成袁出了门,杨歆琬转回院子拿起书看了几行字就看不下去了。
心里不住担心自己备下的礼物会不会让祖母他们喜欢。
“去备几样糕点,我去看宝哥儿去。”
春熙应声而去,不过片刻进来的却是碧绿。
碧绿的脸上带了几分焦急:“少夫人,二房的老夫人来了。”
二房的老夫人?
杨歆琬愣了愣,先是反应过来这人是谁,然后就想到了她是为什么而来的,她拿着账本去侯爷那里告状就料想到有这一遭,只是没想到她会直冲冲的来她的院子。
“除了她还有谁?”不是带了一府的人声讨她吧,这些日子她听铺子的掌柜汇报,因为拒绝了二房的人白吃白拿,二房的那几个主子恼羞成怒想砸店的不少。
“老夫人还带了两个堂姑娘。”
杨歆琬本来就打算去世安院,衣裳都是换好了的,拿了貔貅搭脑黑漆衣架挂着的红刻丝镶灰鼠皮的斗篷,就打算看看那个每年得用侯府几万两银子孝敬的长辈。
人还没到院门口,杨歆琬就听到一个老太太粗声吼道:“长辈见小辈还要通传,什么大家闺秀我看还不如我家的大妞二妞有规矩。”
“就是,要是祖母去我屋子,我一定打开门欢迎她进去。”说话的小姑娘应该正在变声,说话尖利就像是被捏住了脖子似的,跟她祖母浑厚的声音搭配在一起格外的有意思。
就像是唱大戏一样。
守门的婆子互看了一眼,想了想少夫人的脾气就当做没听见她们的话。
姜老太太见她们不放人,当即就拍起了大腿,头上的赤金簪子叮咚作响:“天杀的,这冻天冻地,我年纪都一大把了哪里受得了这种气候,成袁媳妇是想冻死我个老太太啊!”
杨歆琬缓步过去:“二祖婆要见我,直接让我传我去主屋就是了,怎么还特地过来?”
姜老太太身形看着大约有她三个大,一头黑发梳成了一个高髻,上面的赤金簪子都够打上一尊小金佛了,穿了一身大红遍地金褙子,看着就像是一个移动的大红柿子。
她身边一边站了一个小姑娘,两个姑娘身材倒是正常,一个略高一个略矮,模样看的出几分姜家人的影子,打扮比起姜老太太要寒酸,就只带了几个银簪,看着都是十一二岁左右。
杨歆琬在打量她们,她们也在打量着杨歆琬。
两个姑娘看着杨歆琬周身气派的模样,双眼都发着光,从她头上的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双结如意钗,扫到她耳坠上那对羊脂玉葫芦,眼睛恨不得钻进她裹了披风的衣服里,看看她手上带的是什么镯子。
“啊!东珠!”稍矮的那个姑娘扯了扯旁边的姑娘,指着杨歆琬柳黄色绣油绿色缠枝纹综裙下微露的绣鞋,惊喜地叫道。
“真漂亮,我还没见过那么大的珍珠。”
杨歆琬皱了皱眉,她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姑娘,哪有看着别人身上的首饰两眼放光的。
“好了,又不是你们的叫什么叫!”姜老太太大吼一声,目光跟她两个孙女一样绕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杨歆琬的脸上。
怪不得能勾的她那世子孙儿喜欢,这脸怕比叶姨娘的那张桃心小脸还要小一些,脸上未施粉黛依然红润白嫩的像是上好的水蜜桃,一双狐媚的大眼,可不是勾男人的心魂。
“你堂妹们今天第一次见你,既然她们瞧上了你的东西,你怎么也得拿出做嫂嫂的模样,大方给了免的让别人说你小家子气。”
杨歆琬轻笑了一声,她听府里的下人说过姜成袁看不惯二房做派,给门房是下了命令不准二房的任何人来侯府的,不过姜侯爷是个孝子连隔房的老人都当亲爹亲娘孝敬,所以二房在姜成袁不在府上的时候才敢上门。
姜成袁前脚才走,她们后脚就来了,想都知道是谁给她们报的信。
“二祖婆若是来教我做人,这事我祖母与父亲已经早早教过了我,就不劳你老费心了。”
姜老太太胖的眯成一条线的眼睛彻底挤在了一块,大手啪啪啪的拍了拍大腿,扯着嗓子吼道:“天杀的啊!我活了那么大岁数了,教训你两句怎么了!你都嫁到我们姜家来了,你的东西难不成不是我们姜家,问你要个见面礼你都不给!你在家到底学的是什么臭规矩!”
老太太这架势来的太突然,出云院的下人都吓了一跳,眼睁睁的看着她在门口撒气泼来。
杨歆琬眼睛一眯,说她说不定她就忍了,但说她家人,她可就忍不了了。
“我敬你叫你一声二祖婆,你若是再胡搅蛮缠,你觉得我敢不敢让人把你扔出去。”
“你这是吓谁呢!你要是敢把我扔出去,我就去击鼓鸣冤,对长辈不敬,看拿不拿你去浸猪笼,长得再周正又如何,不尊敬长辈连畜生都不如,怪不得我那大孙子要在外面养女人生孩子……”
“你们来愣着做什么,二祖婆疯病犯了还不快堵住她的嘴请大夫!”
一旁的婆子面色犹豫,虽然姜老太太说话难听,但毕竟是主子的长辈,她们可不敢把人给绑了,杨歆琬一双利眸扫过,几个婆子打了一个寒颤,迟疑都抛到了脑后,立刻扑到了姜老太太的身上,解了裤腰带要去绑她。
“天上杀的!你这该浸猪笼的叼妇!救命啊!杀人了!叼妇谋害长辈了!”
姜老太太杀猪般的吼声直冲云霄,震得旁边松柏上的积雪都落下来不少。
“堵住她的嘴。”杨歆琬现在算是知道了姜成袁为什么不准二房的人上门,光是几句话,她现在就想把这老太太扔进臭水沟里去。
“这是怎么了?”急匆匆赶来的林氏见姜老太太在地上打滚,几个婆子拿着裤腰带围着她,有一个还直接压在了她的身上,吓了一跳,看向一旁俏生生立着看热闹的儿媳妇,“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打起来了!”
听到林氏的声音,被堵住嘴巴的姜老太太呜呜的叫唤,瞪大了眼睛,手往林氏的方向伸展,想要让她救她。
“把人绑紧了,要是松了你们也不用留在出云院了。”见那几个婆子有懈怠的意思,杨歆琬冷声地提醒道。
“成袁媳妇……”林氏蹙着眉,一脸不赞成的模样。
这些日子见她好了许多,没想到还是上来三言两语不如她的意,她就开始发脾气。
要是这脾气是对自家人发就算了,这二房老太太怎么都算的上是个正经长辈,传出去多不好听。
杨歆琬自然知道林氏不赞同,不过姜老太太这样的人,你越是对她客气她便越得寸进尺,觉得别人怕了她,既然她都口出恶言了,她连跟她虚与委蛇都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