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贺清桓上车,车尾消失在校门口,顾望才给杜丽平打了电话,我爸说你到了?
到了啊,杜丽平那边有点吵,你自己出来外边的广场,妈妈在买网红章鱼小丸子。
顾望,
初秋的晚上是有些凉意的,风把路两旁的梧桐树叶搅得哗啦乱响,已经落了的树叶只能迫不得已从枝叶间飘下来。
这条路有些僻静,只有一旁的一部分商店开着,打着亮得刺眼的白炽灯。
外边十字路口有人碰瓷,堵了几条路上的车辆,交警还没来得及过来处理,车流越来越长,岿然不动。
贺之岩看着贺清桓,他跟贺清桓长得不像,贺清桓长得像他妈,但贺清桓骨子里的冷漠和恶劣却是完全遗传了他。
他想到刚才在学校门口看见的那个男孩子。
我没记错的话,他前几天来过我们家。贺之岩漫不经心的说道。
贺清桓顿了一下,点了头。
你喜欢那孩子?
贺清桓抬眼看向贺之岩,喜欢。
他跟贺之岩从不推心置腹,也不可能像普通父子那样相处,比起父子,他们更像合作伙伴,贺清桓没打算瞒着贺之岩,就像贺之岩带回来的一个又一个私生子,也从来不在意贺清桓的想法一样。
都是冷漠到骨子里的人。
贺之岩笑了两声,挺好看的孩子,哪家的?
贺清桓刚想回答,视线掠过车窗外的时候,看见了什么,他看向贺之岩,你在路口等我,我去有点事。
男生说完,拉开车门就跳下去了,入目,车流已经没了个尽头,陡然出现在马路中间的男生,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贺之岩沉默良久,看向前边的司机,他还拿我当他爸吗?
那当然是没有的。
司机也当然不敢开口,他只负责开车,不打算参与豪门争斗。
高大又苍郁的梧桐树,它没有迎来完全的金秋,树叶大部分都还绿着,在夜里是聚成团连成片的墨色。
不够宽阔的人行道旁是花坛,花坛后也栽种着成片的树,导致这条人行道,昏暗得过分。
顾望走路玩手机,心不在焉,撞上人的时候先说对不起,跟前的人一直没让他才抬眼,看清来人后一怔,你没走?
贺清桓嗯了一声,说道,堵车。
顾望顺着他的视线往马路看过去,是堵了,难怪。
贺清桓陪着顾望往前走,入眼是街灯敷衍的光影,影影绰绰间,他看见了一些零碎的画面片段。
反正,这次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贺清桓,这是你逼我的。蒋驰气急败坏的说。
贺清桓看见的是二十几岁的自己,比现在还要平静,平静得像死水的眼神。
是吗?你随意。
蒋驰,行啊,你说的。
画面太零碎,一段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就跳到了另外的片段。
我没给你下药,是你秘书帮蒋驰陷害的我,你不信算了。
我没不信,你过来。
贺清桓,你这样哪里是相信我的样子?喜欢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你没有心的吗?
大概是贺清桓漫不经心和敷衍的样子实在难以让眼前的人相信,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贺清桓看见那个被自己气得跳脚的是顾望。
是二十岁出头的顾望。
是他现在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顾望。
-贺清桓,顾望出车祸了,怕是就这两天的事儿了,在中心医院,你最好去看看。
-我带你走,你跟不跟我走?
-你为什么不愿意乖乖呆在我身边呢?
-下次,下次我带你广场喂鸽子,好不好?
光影里变成一群人凌乱的脚步。
-贺总,顾先生是并发的肺部感染,和其他器官的衰竭,怕是,怕是,您节哀。
-顾先生这半年一直拒绝康复治疗,一直不活动很容易发生肺部感染,加上顾先生自己求生意志不强,顾先生身体其实早已经凋败了。
顾望看见贺清桓一直发呆,他撞了一下对方肩膀,你在想什么?
贺清桓回过神,嘴角极淡的笑意,没什么。
哦。
光影随着梧桐树里集散变化。
-顾望最后清醒的一天,贺清桓看见自己跪在他床边,轻声道,望望,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不要再喜欢我?
顾望看向他,眼神涣散,声音微弱,我想去广场喂鸽子。
贺清桓眼眶逐渐洇红,好。
我想去海边摩托艇。顾望口齿不清的说。
去野营。
想拍戏,唱歌。
贺清桓手里握着的手几乎已经是皮包骨,硌得人心脏疼,好,下次,下次,我带你去,不是,我现在,我现在就带你去。
我们先去广场喂鸽子。
门外的越枫还有老马达达一直等着,门突然被拉开,他们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上前说什么,贺清桓就到旁边房间推轮椅。
越枫跟着他,阿桓你做什么?
我带望望出去一趟。
越枫哪里见过好友这么慌张狼狈的样子,他本想骂一句自作自受,又不忍心,他拉住贺清桓,他现在不能出门,顾望他身体经不住了。
贺清桓进到房间,轮椅在床尾放好,贺清桓看着床上的人,在被子下的身体几乎看不出任何的起伏,顾望闭着眼睛,像睡着了。
贺清桓慢慢走到床边,单膝跪在床边,伸手撩开顾望额前微长的碎发,开口有短暂的失声,他笑了笑,你还没回答我,你要不要再喜欢我一次?
还是算了,下一次,你往前走,不要回头了。
不然还是这样吧,我想,让望望变成很优秀的人,换我来追你。
这条人行道像没有尽头一样,贺清桓眼前过完了这些零碎画面,神色平静,他不看过去,他只看现在。
他的掌心轻握,缓缓垂下眼睫,他不会让自己和顾望走到那样的结局。
原本的贺清桓没有得到答案,顾望说的应该是愿意,否则,两个人不会再重来这一次。
世界静止了一瞬间。
属于上一次的全部意识和记忆全部涌进贺清桓的脑子里,除了蓬勃的爱意,随之而来的,是足够令人失控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那是属于二十几岁的贺清桓的东西。
gu903();比眼前的黑夜更加深不见底,深不可测,难以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