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溪捏紧手机,忍不住想要跟徐星光倾诉内心的苦闷。
她说:「舟舟以前总问我,明明受过那么多的苦,为什么要忍气吞声。我总说,我不在乎,我不计较,我甚至原谅了她们的愚蠢跟自私。直到刚才听了徐老师的一席话,我才意识到,归根结底是我太懦弱了。」
「我哪里肯原谅她们啊?若真的原谅了她们,也不会每每听到她们的名字,便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了。」
白溪抬眸凝视徐星光,像是迷途中的流浪者,看到了一抹指引的亮光。
「徐老师。」白溪犹豫忐忑地问道:「我的父亲为了救我而亡,若我当真揭露了我母亲跟我姐姐的所作所为,令她们名声扫地,再难抬头做人。你说,我的父亲泉下有知,会不会很痛苦?」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亲看到你任她们欺辱,却像团棉花一样软绵绵的,不知道反抗。他会怎么想?」徐星光垂眸睨着白溪,又道:「你可是他用生命救下来的孩子,你说,他是希望你活得灿烂,还是活得窝囊,活得凄苦呢?」
闻言,白溪双眼微红,她哽咽地说道:「其实我很自责。」
徐星光知道白溪需要的是倾听,而不是盘问,因此,她并没有开口追问白溪为什么要自责。
她愿意说,自然就会说。
果然,不等徐星光问起,白溪便主动开口说起了那段陈年往事。
她说:「那会儿我才五六岁,还处于懵懂的状态。看见母亲跟别的男人躲在房间里亲热,我并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但潜意识觉得母亲那样做是不对的。」
「所以,等父亲下班回来,我就将我看到的事告诉了他。父亲知道这事后,沉默地坐在庭院里抽了很久的烟,然后就将打包了我跟我姐姐的东西,说是要把我们送去爷爷奶奶家里住几天。」
「他是想要避开我们姐妹,跟我母亲好好谈一谈。结果,就在前往爷爷奶奶家的途中,意外发生了。」
「这些年,我总在想,是不是我错了?如果我不把那些事告诉父亲,父亲就不会连夜带着我跟姐姐去爷爷奶奶家,就不会遇到罗生门的成员,就不会死。他不死,这个家就不会破碎...」
见白溪又钻进了死胡同,徐星光一言道破玄机,她说:「那你怎么不想想,如果你母亲不出轨,你们家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白溪一愣。
她抬头看了眼徐星光,突然破涕为笑。「我明白了,徐老师。」
是她蠢,总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却忽略了整件事中最大的过错者不是她,而是背叛了婚姻的解思妤。
「跟徐老师聊一聊,我这心里顿时就豁然开朗了。」白溪有些羡慕地感慨道:「真不知道徐老师这么好的姑娘,将来会便宜了哪个家伙。」
徐星光脑海里闪过霍闻安的模样,她勾了勾唇,也道:「是啊,那家伙可真有福气啊。」他前半辈子吃够了苦,能遇到她,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徐星光体力特好,她走回酒店时,呼吸都是平缓的。但白溪却累成了一条狗,倒在床上连澡都懒得洗,就睡着了。
昨晚大家睡得都
晚,剧组上午集体放假,下午才开始拍戏。
睡到快十点钟,白溪才醒来。
她给程曦舟打电话,得知程曦舟已经吃过饭了,正在酒店做美容spa,她便独自下楼去吃早餐。
但酒店的早餐只供应到十点钟,白溪完美错过了时间。
她最后点了一份外卖,买了一碗麻辣小面。
这会儿不是就餐高峰期,她的外卖很快就到了。
酒店不允许外卖小哥进入,白溪亲自下楼去取。她拿到了外卖,转身刚要离开,就听到了一道凶狠的女嗓音冲她喊:「白溪!」
对方声音有些嘶哑,白溪一时间没通过声音辨认出对方的身份来。
她转身,迷茫地朝那道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便看到一抹蓝影朝她冲了过来。
是解思妤。
她是自己开车来的,车就停在酒店大门外花坛旁,而那里是禁止停车的区域。
酒店的安保跟在解思妤身后追,边追边说:「女士,这里不能停车!」
解思妤对安保的喊声充耳不闻,她径直地朝白溪冲过来。
她人还没靠近白溪,就扬起右手朝白溪脸上扇了过去。「白溪你个***!」
解思妤一巴掌狠辣无情地甩在白溪脸上,打得白溪懵了一瞬。
取个外卖也能遇到这种糟心事,白溪心里起了一股无名火。她只犹豫了一下,就抡起手里的麻辣小面,毫不迟疑地朝解思妤的肩膀上砸了过去。
砸一下还不解气,又一口气连着砸了三四次。
装面的碗是塑料做的圆碗,被白璇这么一砸,碗盖掉了,麻辣味儿的热汤从包装袋缝隙里洒出来,沿着解思妤的肩膀锁骨洒了一身。
解思妤被白溪打得人都蒙了。
好在那汤跟着外卖员跑了两公里,已不太烫了,不然一定能把解思妤的皮肤烫伤。
「白溪!」解思妤反应过来,立马就跟白溪扭打在了一起。
大堂门口的争执,很快便引起了其他客人们的注意。
剧组的工作人员恰巧看见了这一幕,赶紧在微信群里吼了一声:【程老师,不好了,你家助理白溪在酒店大门口被一个大妈打了!】
收到消息,程曦舟立马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肯定是解思妤那个臭娘们!」程曦舟spa都不做了,起身解开浴巾,随意套上裙子,戴着口罩跟帽子就下楼去给白溪撑腰了。
边下楼,她边在群里吆喝:【我去看看,哪个女人敢欺负我的小助理。】
徐星光跟着发言:【都去看看吧。】
徐星光一发话,剧组成员就跟被喂了蛊虫一样,都忍不住听她的建议,跑到楼下看热闹去了。
大门外人越聚愈多,大堂经理也被惊动。
经理带着几名安保前来拉架,但解思妤就像是一头难缠的母老虎,她死死拽着白溪的长发,一边踹她的肚子,一边骂骂咧咧地吼道:「白溪!是不是你在姜恒面前挑拨离间卖弄风骚,才让他对白璇变了心?」
姜恒。
白璇。
这两个字在西洲市有着很广的知名度,至少大堂经理是听说过这两人的爱情故事的。
经理大吃一惊,意识到这两个女人的身份不一般,赶紧对安保使眼色,低声对他说:「快,想办法联系姜家,把这里发生的事通知给姜公子。」
「好!」
解思妤此刻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注意到经理的小动作。
白溪瞥见了经理吩咐安保去联系姜恒的行为,本来打算还手抵抗解思妤的她,临时就改变了主意。
也好,她
决定让解思妤当众拿她撒气。
解思妤把她欺负得越狠,抖出来的猛料越多,就越有损姜家的名声。
到时候,不需要她主动出击,姜恒就能给解思妤致命一击。
程曦舟冲了下来,撸了撸并不存在的衣袖,作势就要冲入战场帮白溪打架。
这时,一只玉手扣住程曦舟的肩膀,「别去,看着就行。」
听出这是徐星光的声音,程曦舟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一腔怒火。
程曦舟气急败坏地说:「臭娘们敢用脚踹白溪,我今儿非得打断她的腿!」她冒着退圈的风险,也要打得解思妤半身不遂。
徐星光手指微微加力,程曦舟肩膀传来尖锐的疼痛,整个人顿时冷静了些。
她愤愤不平地转身,对上徐星光那双如井水般沉着冷静的眸,心里的怒火无端地散了大半。
徐星光低声提醒她:「白溪是故意在挨打。」
程曦舟愕然地回头朝白溪望去,便发现白溪的头发虽然被解思妤拽着,但她的双手一直都是自由的。
可她并没有选择还手。
白溪虽然是个佛系性子,但也不是那种被人按着打都不还手的包子性格。
她显然是故意的。
程曦舟立马就明白了白溪的意图。
她这是要用苦肉计!
程曦舟顿时安静下来,决定静观其变。
解思妤果真如白溪所料的那般,逮着她撒气发疯。「白溪,你害死了你的爸爸,你现在又来害我跟白璇,你怎么这么歹毒啊!」
「你知不知道,姜恒已经把你姐姐软禁起来了,都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白溪,你是在故意报复她是不是?」
得知白璇被姜恒软禁起来了,白溪心里也觉得诧异。
明明上次在陵墓看到他们的时候,姜恒对白璇还是一副嘘寒问暖,情深意笃的模样。
这才几天不见,两口子怎么就反目成仇了?
白璇做了什么事,惹得姜恒寒心了?
白溪一边吃痛惊呼,一边惊讶委屈地问道:「我报复她什么?」
「报复什么?」解思妤被怒火攻心,口不遮掩地说道:「你怪我当初把你卖给了董锡,你恨我们,所以便想要毁了我们拥有的一切!」
「你的心可真狠啊,你害死了你爸爸,害得我们这个家家破人亡,害得我跟你姐姐流离失所。如今见我们生活过得有滋有味,你就嫉妒上了!」
「白溪,当初死的人怎么不是你?」
这些话,白溪不是第一次听,早就免疫了。
当初死的人怎么不是她?
呵!
白溪反手扣住解思妤的手,抬起头来,那张清丽冷艳的脸蛋从凌乱的发丝间露了出来。
她要哭不哭地看着解思妤,悲愤交加地吼道:「如果不是你出轨那个姓焦的司机,被我爸爸知道了,爸爸怎么会连夜带着我跟白璇去爷爷奶奶家,又怎么会在高速服务区被绑匪残忍杀害?」
「解思妤,你自己背叛我父亲在先,怎么怪起我来了?」
好家伙,白溪这话吼出来,围观群众顿时就喧哗起来了。
戴着鸭舌帽来看热闹的程曦舟,与白溪配合得天衣无缝。她用手捂着脸,惊呼道:「天啊,姜家少夫人的母亲竟然是这样的人!」
「我听人说,姜家少夫人的生父原本是海语城最仁厚得民心的副城主,他死的时候,恰好是海语城城主换届的那一年。他若不死,成为城主是板上钉钉的事。」
「好可惜啊。」
程曦舟带了头,其他上了年纪的围观者,也想起了白雨生这号
人物。
白雨生当年被残忍杀死这件事,闹得还挺轰动。他的葬礼上,还曾出现过海语城全城百姓冒着大雨上街为他送灵的罕见场面。
想起那位白副城主,大家便感到唏嘘。
「早就听说过姜家那位少夫人,是海语城那位亡故副城主的遗孤,没想到是真的。」
「我以前看到新闻里面宣扬姜家少夫人的母亲是怎样一个了不起的女性,还信以为真了。没想到,那都是假的,她在白副城主在世时就出轨了!」
「明明是个对感情不忠的女人,竟被塑造成了一个好妻子好妈妈的形象,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突然有人转移了议论的对象,从解思妤换成了白璇。「姜家少夫人的母亲能做出这些事,那位少夫人的人品,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能好到哪里去啊,她若真有良知,就不会默许姜公子去骗渝江城那位徐小姐的血液了。」
「那姜公子为人不道德,那少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俩根本就是沆瀣一气!」
「真是豺狼配虎豹,都TM不是个东西!」
围观者看客一边倒的议论声,像是一盆冷水,将解思妤的怒火浇灭。
怒火没了,理智就回来了。
她恍恍惚惚抬起头来,扫了眼四周,才发现周围不知何时竟然围满了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自己对白溪做过的那些事都抖了出来,连当年出轨司机的事都没遗漏,解思妤猛然间软了腿,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巧的是,她正好一屁股坐在那一地的麻辣小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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