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这么大他从来没去过医院,小时候生病曾经当过军医的雌父就会给他治疗,后来离开公爵府,他穷的连信息素都买不上,拼命打工赚钱的时间都没有,根本没时间跟星币用在来医院看病上。
所幸这些年也没生过什么大病,基本喝几壶热水睡一天就好了。
像这种慈善医院他也是第一次来,以前都听采石场的工友们开玩笑说,要是下个月交不起房租就用铁锤把胳膊砸断,那样就能拿着伤情鉴定去蓝鸽医院住半年,还有免费牛奶和救济餐吃,就是可惜了那条被砸断的胳膊,估计是再也接不上了。
所有慈善医院运营的资金都是星际联邦从各个星球筹集来善款后统一平均发放的,在伽蓝有条众虫皆知的规律,只要是政府免费开放的公共设施,基本都不能用。除非你不怕死。
虽说善款是平均发放,也是按人口数目所占的比例均摊,有的星球虫多自然分的多,而像伽蓝这种只有一个星球的小国,雄性数量屈指可数,能有后代的雌虫不是去医院花高价买雄性配子,就是挤破脑袋成为那些贵族后宫的小老婆。
至于大多数像他这样没钱没势的雌虫,只能靠抑制剂撑过一生的发情期然后孤独死去,根本不会跟伽蓝人口提升扯到半星币的关系。所以得到的那点善款还不够政府自己贪污呢,怎么会拨出来用在慈善上。
维科跟阑夜秋沿着被熏黑的墙壁一直往前走,看着头门牌的数目越老越接近316,他的手也握得越来越紧,像是预感到什么即将发生一样。
在快要病门口的瞬间,维科突然闷哼一声,抱着小腹蹲在了地上……
第49章
“身体不舒服?”阑夜秋扶着维科的肩膀,都能感受到怀里的虫抖得厉害,可见他此刻有多难受。
维科紧咬着下唇,脸色几乎褪尽了血色,手背上一条条海蓝色的青筋显露出来,像一盘残破的蜘蛛网。
他艰难的抬起头看着阑夜秋,眸子湿漉漉的,隔着一层水雾都能看见眼球上极度紧缩的虫瞳。
阑夜秋小心的试了试对方额头的温度,竟然一下子提升了好多,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孕期雌性的体温一般都是低于正常值的,没理由一下子变得这么高啊。
这时候阑夜秋也顾不得其他事情,打横抱起维科就要往外走,他有些后悔,当初在军校上选修课时为什么不选医术。现在自己的雌君出了状况,他空有一身的精神力却束手无策。
亚多见状急忙从后面追上来,“怎么不进去啊?小沙就在里面。”
他一副焦急的模样,心里也在只打鼓,万里长征可只差这么一步了,如果他们不进去,就等于前功尽弃,回去雄父跟那个老变态都不会放过他。
阑夜秋粗暴的撞开亚多,继续往外走,这里的医疗水平根本帮不了维科,只会延误病情,当务之急必须把维科送到附近最好的医院。
看着急匆匆往外走的阑夜秋,亚多也不好阻拦。一边跟上,一边悄悄打量着对方怀里的维科。这才发现自己那个讨厌的弟弟突然脸色白的吓人,今天这么低的温度,头发却被汗打湿成了一绺一绺的。
他可还没动手呢,维科怎么就自己变成这样了。一双狭长的眼睛在维科身上一点点观察着,终于看到了对方手背上那片胀成天蓝色的血管网。
脚步一顿,嘴巴立刻长成了夸张的O形,维科竟然怀孕了!
按理来说虫族的受孕周期可是很长的,一般来说结婚一年之后才可能受孕成功,记得维科遇到阑夜秋的时间好像不超过三个月吧,竟然这么短时间就怀上了?
想到这,亚多突然想起小时候听公爵府的那些雌侍们闲聊的时候提起过,好像说S级以上雄性虫胚的着床速度就在三个月之内,不过伽蓝国已经有几百年没出生过S级以上的雄虫了,所以他也就当个传说听听,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从遗传的角度想,阑夜秋都已经是SSS级的雄虫了,那他的后代在S级以上也不足为奇。可为什么,他偏偏选择了维科。
亚多紧盯着维科还没隆起的腹部握紧了拳头,指甲狠狠陷进手心的肉里扣出一道道血痕。自己为了给那个老变态生出雄性幼崽,几乎什么方法都尝试过了,没想到不是他不生,而是那个老家伙由于长期服用提高精神力的药,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
后来他为了在府里站稳脚跟,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跟道林偷情,可他付出这么多代价得到的却是一只根本不受重视的雌性幼崽。
为什么他这么努力的活下去,老天却故意跟他作对,而维科什么都不用做,在一堆烂泥里躺着就能被星羽帝国的三皇子看上变成皇子妃。
这不公平!不公平!
亚多深吸一口气,努力把眼中呼之欲出的仇恨隐藏起来。不行,现在还不到动手的时候。
他快跑几步挡在阑夜秋面前,拉起了维科的充血肿胀的手背搓了搓,一边低声道:“维科你放松些,没事的,孕期雌虫只要情绪一激动都会出现腹部阵痛的状况,我怀孕的时候就经常肚子疼,等一个月之后就不会了。你跟我学,深呼吸,一下下慢慢来,脑子放空什么都不要想,对对就这样,呼吸吸气,你做的很好。”
脑子一片空白的维科迷迷糊糊做了几次深呼吸后腹部的疼痛真的缓解了不少,喝下一杯温水不久,体温就下降到了正常值,手背上鼓起的血管网也缩回了原样。
阑夜秋抱着维科一下也不敢动,看那张惨白的脸终于恢复了血色,这颗悬着的心才放下了一点。
他扶着水杯,又给维科喂了点温水,询问道:“感觉怎么样?”
维科点点头,“好了很多。”
说着他把目光投向对面刚从医药区拿来不少葡萄糖溶液的亚多,表情有些复杂,就在刚刚亚多安慰他的时候,他又想起了他们小时候。
因为他跟亚多的雌父都是军部的军雌,经常需要去部队复命,所以很多时候他们都是自己待在房间里跟虫侍玩耍。
亚多就住在维科楼下,加上他比维科大了六岁,自然而然的就担起了哥哥的责任,经常给他这个漂亮的弟弟讲故事喂饭哄他睡觉。
即使后来亚多突然跟他决裂,变得情绪暴躁反复无常,维科也依然相信,至少在那些日子里亚多对他的友善是真的。
“谢谢你。”
亚多搅拌着葡萄糖溶液的手顿了一下,有些吃惊的看向对方,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在跟我道谢?”看维科被问的脸色僵硬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谢什么谢,我都说了这次是为了小沙,今以后你我再无交集,上次我在警局的承诺可是说话算话的,是吧阑先生?”
阑夜秋眨了眨眼,目光依旧停留在维科身上,他伸手捋了一把维科散落下来的碎发别在耳后,声音沉沉。
“我一直相信一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不知道你这么做有什么目的,你这次帮了我们,我真心感谢你。但你要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对维科搞什么小动作”
说的这阑夜秋突然抬起头,直视着亚多,一字一顿:“别怪我不客气。”
被那种冰冷的目光警告,亚多只感觉一股寒意迎面扑来,整个身体都僵住了。不知为何,每次面对阑夜秋他都有种被看穿内心的错觉,他搅拌糖水的动作下意识加快了几分,把玻璃杯撞得当啷响。
“随便,信不信由你,反正这次之后我们就再也不用见面了。”
才怪。
看糖水搅拌的差不多了,亚多舀起一勺,当着阑夜秋的面喝下去,咂咂嘴,“还挺甜的,糖水有缓解疲劳的作用,给维科喝点吧。”
他没有亲自给维科喂,而是转手将杯子递给了阑夜秋。他算是看出来了,阑夜秋对他的警惕性不是一点半点,简直比维科还高,这时候无论他做出什么靠近维科的动作,估计都会被怀疑是别有用心。还不如以退为进,尽量减少跟维科的肢体接触,来让对方放松警惕好展开下一步计划。
阑夜秋接过杯子,试了试水温,刚好。他舀起一勺凑近鼻子嗅了嗅,确定只是普通的糖水后才敢给维科喝。
看阑夜秋专心致志的模样,亚多转过身抽空看了眼光脑,发现他那个老变态雄主又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把阑夜秋支走后,将维科带回议政馆。
看到这亚多的眉心使劲皱了一下,按照原本的计划,把阑夜秋支走后应该把维科带回公爵府的,虽然维科已经被除籍,但怎么也算是雄父的孩子,于情于理都没有放到议政馆的理由。
看来那个老变态当年没尝到维科,还是贼心不死啊,这时候居然还惦记着这种事。不过他既然敢怎么吩咐自己,那肯定是得到伊尔斯的默许了。
亚多收起光脑,默默的看了眼阑夜秋怀里的维科,嘴角挑起一抹讥讽的笑。要是伊尔斯跟那个老变态知道阑夜秋是星羽帝国的三皇子,恐怕借他们十个胆也不敢碰维科一根汗毛。说打底还是自己给了他们勇气呢,真期待他们知道阑夜秋身份时的表情,大概会很好看吧……
“我问过医生,小沙在理疗室做激光治疗,大概十分钟就能出来,要是维科感觉好点了,我们就去病房等他吧。”
维科听到马上就能见到小沙,拍了拍阑夜秋的手腕,示意他不用再喂糖水了。阑夜秋见他心切的模样,也知道维科早就迫不及待。只好放下还剩大半杯的糖水把维科扶起来。
却被维科推了一把,“没事,我自己能走。”
要是被小沙看见自己一副虚弱的样子,他肯定会担心的。
阑夜秋叹口气,见维科那双还有些红肿的眼睛朝他可怜巴巴的看着,一副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虽然他知道维科是不会哭的,可还是忍不住心软的一塌糊涂。就像煮在粥里的山药泥,想捞都捞不起来。
“那你走慢点,累的时候就叫我,不许逞强。”
维科轻轻抱住自己的腹部,点了头,“嗯。”
他们在病房等了十分钟,终于有一张围着床幔的病床被抬了进来,即使上面飘满了消毒液和药水的怪味,维科还是一下就嗅出了小沙的味道。
这孩子的信息素跟自己一样特别,几乎闻过一次就很难忘记。
病床被推过面前的时候,阑夜秋也敏感的捕捉到了药味中还透着一丝奇怪的味道。有点像牛奶倒进罐子里发酵的酸味,乍一闻不太能消受,但习惯之后就好了一点,酸中带甜,还挺有特色的。
不过他还是最喜欢维科的信息素,每次思绪混沌时吸一口,那种强烈的刺激感能直冲天灵盖,沉寂的神经瞬间亢奋起来,说的夸张点,维科就是他的虫薄荷。
如今他倒是有些好奇,既然维科跟小沙的信息素都这么别具一格,那他们雌父的信息素会是怎样的味道。
第50章
维科紧盯着随着床体摇晃的床幔,原本雪白的棉布已经被各种药水和排泄物染成了浑浊的棕黄色。床沿下连接着一个流线型的尿袋和一根引流管,里面积蓄了大量的深黄色液体,鼓鼓囊囊的,早就超过了临界刻度。
慈医院除了每天给病患换些便宜的药物跟喂饭外,根本不会去注意病患的个人卫生。刚才进病房的时候,他们就发现,好多病虫的皮肤上都生了大片大片的汗斑湿疹,一看就是很久都没洗过澡了。
他的小沙从小就是个爱干净的孩子,每次都吵着要他跟雌父给自己搓得满身泡泡,现在生了重病,却被迫生活在这么肮脏的环境里,长此以往,身体状况肯定会越来越糟。
待病床停稳了,维科快速走到前头,探出的手却贴在污秽的床幔上迟迟不敢拉动。
他一想象到床幔里小沙虚弱无助的模样,就心跳如雷,已经这么多年了,小沙还会记得他这个没用的哥哥吗?
维科涌动着喉结,感觉像是在吞下一块棱角分明的大石头。他紧盯着床幔中间的缝隙,一双大手像是使了吃奶的劲儿,把钢管上的滑轮拽得吱吱响,也没拉动床幔分毫。
阑夜秋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赶忙从身后环住维科的腰部轻轻抚了两下,一只手贴在对方的手背上,缓缓用力:“床幔是朝两侧拉的,别紧张,有我在不会有事。”
为了防止维科再次发生刚刚那种情况,阑夜秋动作很慢,用精神丝顺着缝隙探进去确认小沙的状况应该能被接受后,才拉开了床幔。不过维科看到后肩膀还是一连抖了好几下。
散发着难闻异味的床单上躺着一个十四五岁的苍白少年,细长的四肢勉强塞在邹巴巴的病号服里,两腮无肉,眼窝深陷。明明是只正在发育期的雌虫,却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看上去就像个亚雌一样瘦弱。
腕骨突出的手臂上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管子,不断的输入和排出各种颜色的药剂和分泌物。病号服敞开着,露出肋骨上触目惊心的刀口,从左胸前方一直延伸到腹部,蜈蚣似的缝合线占据了大半个胸膛。黑压压的,线头上结满了暗灰色的血痂,感觉那些污垢已经跟伤口上的肉芽长在一起无法分离,只要用力一扯,就是一片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之前听说小沙得了心肌萎缩,才不得不做手术把胸腔打开,将两侧的肋骨锯断,可他没想到手术的创面竟然这么大。
虽然伽蓝的医疗水平在全星际都是比较落后的,可这些外科手术,在术后只需要用机体修复液,不到一周的时间全身的肌肉跟上皮组织就能恢复如新,根本看什么不出一点疤痕。
可伊尔斯那个老东西,竟然连修复液的钱都不肯出,让小沙这么小的孩子自己扛过如此严重的伤痛。他当初若是知道,伊尔斯所谓的治疗就是把小沙扔到慈善医院不管不问,他早就把这孩子接到身边自己照顾。
后悔,自责,好像已经来不及了。受过的伤可以修复,那些经历的痛苦又该那什么偿还呢。
“小沙,小沙?我是哥哥,哥哥来接你回家了……”
维科蹲在床头,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手搭在弟弟的额头上想像小时候那样摸一摸,又怕粗糙的掌心划伤那脆弱的皮肤。
亚多叹口气,搬了把椅子给孕虫坐下。
“别叫了,刚才医生给他喂了安眠药,药效不过是醒不来的。”
听到这句话,维科悬在半空的手掌猛然握成一个拳头。
“安眠药?为什么要给他吃那种药。”安眠药对于未成年幼虫是绝对禁用的药物,除非极特殊情况,否则是不允许给幼虫服用的。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止疼。你又不是不知道,安眠药可比镇痛药便宜多了。”
gu903();亚多有些烦躁的搓了搓眉心。不知为什么,明明只是想快点完成计划把阑夜秋跟维科分开,他好单独对维科下手的。可今天这兄弟情深的戏码又让他演的格外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