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手拢住了红线,红线似有神智一般在他腕间缠绕,线尾躺在他的掌心,轻轻摩挲了几下。
“多谢了,小姑娘。”那双手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出现在黑雾中的男子。他不知为何也着了一身黑衣,袖口、衣摆处皆是金线所绣的九尾天狐。他清浅一笑,却极快收了笑意,又变成刚才那一副冷淡模样。不过他现在应当是高兴的,那双美丽的眸子微弯,无端添了几份温柔。这男子貌美,让人心甘情愿将一切都奉上,只为求他回眸一笑,低语几句,便是死而无憾。
谢逸致心旌动摇,已是怔愣在原地。
那公子旋身便走,抛下轻柔的话语。
“陆泽,带这姑娘去地煞殿。让她好好看看那恶鬼的下场!”
“是。”随着这一声应答,就有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老叟推开院门,男子掠过他,连个眼神都没有余给他。
叫陆泽的老叟走到谢逸致面前,一只骨节分明的雪青的手按上了她的肩,轻轻拍了三下。谢逸致就仿佛失了魂一样,跟着那老叟走远了。
地煞殿确实称得上殿,金碧辉煌,琉璃作瓦,玉石为阶。若说特别之处,那大概就是这宫殿有着一扇朴素的木门,门上刻着些花草,与周围格格不入。
地煞殿在外面来看似乎很大,但陆泽带着谢逸致走进去后,内里却一览无遗。一个生的极好的女子着一身艳红衣裙闭目躺在门口不远处的榻上,见他们来,睁开了眼,眸中布满了血丝。
“新来的?不是要先弄那只鬼吗?”女子皱了皱眉,支起了上身,嗓音略有些奇怪。
“他的事,哪里轮得到你我来置喙!他让这姑娘来看看那恶鬼的模样。”陆泽的音调没半分变化,让对方自觉无趣。
“嘿,小姑娘,你和那鬼有什么关系啊?”
感觉到阵法主导权不知何时被抢了过去,陆泽怒喝,“你!”
“哎呀!不要恼嘛!你这一心只知修炼的傻子,哪里知道女子的心思呢!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当然是我来,才比较温柔啊!”
谢逸致眨了眨眼,看向女子的脖颈。那里有一块凸起,随着女子说话而微动。
“阁下是?”
“陆昭,如你所见,是个喜红妆的变态。”他说这话时,眼睑微收,语气温柔,让人觉得此人天生便该是个娇女儿而非公子哥儿。男生女相,又喜红妆,想必不会有什么好的过去。
陆昭跳下榻来,绯红衣衫衬得他艳丽无双,缱绻的眼神似是能将人的魂也勾了去。陆泽啧了一声,看了直勾勾盯着陆昭的谢逸致一眼,就转身离去了。
陆昭轻笑了一声,牵起谢逸致的手。“呐,小姑娘,别装了,那呆子走了。”
陆泽此人打小无趣,对着娇柔的姑娘家提不起半点兴趣,整日想着什么修炼的法子。哪里有他在红尘中逍遥一场来的痛快!长生有什么好求的,就算修到极致,也不过一人独行,太过寂寥了,他陆昭可受不了,还是整日和姑娘们说说话有意思。
“他,在哪里?”
“呀!这么关心他呢,稍稍有点不高兴了呢。”陆昭牵着她的手十分规矩,不像是男子牵女子,倒有点像,当年父亲拉着她在登云峰上玩闹的感觉。思及此,谢逸致皱了皱眉,看起了陆昭身上的装束。
作者有话要说:锵锵,我又出现啦!
大家有没有猜到什么呢?想想谢逸致会怎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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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作乱者谁03
这衣衫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料子似乎只是寻常布料,样式也没什么新颖。若说陆昭身上有什么别扭的地方,大概就是他用红色发带绾着个燕尾髻,斜插着一根石簪。燕尾髻又叫垂鬟分髾髻,多是未出阁少女才会绾的发式。陆昭生得好,这般绾发也无不可。只是,陆昭的燕尾显然不是深受少女们青睐的那个,而是鬼渊世家鬼夫人所创的燕尾。
石簪镇燕尾,乃是仙门百家众所周知的召阴之术。从亡者生前所携之物上攫取亡者残留气息,以聚魂之阵、数百冤魂煞鬼作引,以一身灵力作为交换,方可再见亡者。
听说那数百冤魂煞鬼都要被锢在身亡之地,日日受着生前之苦,以加深其怨气。而这些恶鬼,是要以施法人血肉饲之。
此法损人心性,销尽一身根骨,太过阴煞。在她身陨之前也未曾听得鬼夫人成功的消息,这法子铤而走险,收效却难以窥见。却是没想到,除却一个鬼夫人,还有人舍得用一身修行来等一个人归来。
陆昭的手有些凉,却不同于陆泽和陆修那种仿佛要冻伤别人的冷。陆婉凝说她的三位堂兄修了邪法,陆修一条手臂老化,浑身冰凉刺骨;陆泽面容如老叟,亦是冰凉;而陆昭,看起来精神奕奕未受什么影响。若是以身饲鬼,当有所缺憾才对。
地煞殿空旷得很,陆昭拉着她随意地走了几步,面前的景象就有了变化。血红的咒文笼住一个个神色可怖的身影,耳边是嘶哑的吼声,恍惚间还能听到有女子的低泣。
“哎呀,这些小家伙们还是不怎么安分呢,这么吵,会吓到美人的啊!”陆昭放开她,从血红咒文笼旁走过,悠悠然打了个呵欠,水袖一甩,身子微晃,但周遭登时就安静了下来。“照顾这些家伙,还真是烦人得很呢!小姑娘,走,带你去看看那只鬼。”
陆昭在血红咒文笼的微光下回身,那双眼睛里毫无波澜,映着咒文笼中一个个鬼魅,渗人得很。此时倒也不像是娇俏女儿了,全然一幅修罗煞像!
“呵呵,小姑娘可是害怕了?”还不等谢逸致作答,陆昭便朝她伸出手来,用着极温柔的语气说道,“过来,爹的小丫头。”
谢逸致就像被迷了心窍一般,径直向着陆昭走过去。陆昭垂在身侧的左手微微移动,带着血红的痕迹划过空气然后消匿。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负心汉,我就算是死也要拖你一起!”
“你醒醒啊,不是说好,要一起回去的吗?”
“你有见到我的孙儿吗?那孩子很乖的,都是我,都是我这个老糊涂的错啊!”
各种杂乱的声音瞬间响起,谢逸致已经走到陆昭面前,她对这些却恍若未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昭。
“父亲,大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谢逸致的手搭上了陆昭的手,而后,扣住其命脉,却被陆昭情急之下躲了过去。谢逸致一脚踹向了陆昭的膝盖骨,只听咔嚓一声,陆昭跪了下去,被谢逸致踹到的腿似乎已经折断,扭成一个诡异的角度。
果然,是腿!先前施法时不是躺在榻上,就是缓慢行走,并未显现出来。可刚才血红咒文笼旁身形的一颤,却是疏漏。甩袖这个动作幅度并不大,可陆昭却险些摔倒,虽被稳住,可到底不同。
“槲生在哪儿?”
“喂,我说你,不会真的被个小子唬住了吧!”
“呵!不过奇怪你为何会被捉住罢了。之前遇到个高人,迷魂阵法布的出神入化,若不是中心旁落,恐我今日就折在这里了。”谢逸致划破指尖,按在墨竹笛上,轻吹了几下。
凝实为青蓝色的灵气一圈圈漾开,而后拉长为线,盘旋缠绕,竟也是个符文。只见那符文泛着青芒悬在陆昭身前,谢逸致伸手点了那符文一下,指尖亦带出一点微光,在其周围一笔又一笔地写着。谢逸致写的极快,不过十息就停了下来。
“清心咒?”槲生自然是认得的,自认识谢逸致以来,这恼人的清心咒不知道被他默念了多少次。只是,这清心咒算是咒术符文一类,需以特制的纸张或布料承载,才能发挥其威力。之前那白衣公子的血咒是以自身血液为承载,才唤出了怨气。无趣这家伙,什么时候又钻研出这么有趣的东西了?果真是个无趣到只知修道的人。
谢逸致可不知槲生诸多腹诽,知道了也不过一笑了之。
青色符文落在陆昭的腿上,瞬间展开为数道符链缠绕上去。陆昭身子一僵,恶狠狠地瞪了槲生一眼。槲生站在谢逸致身后笑的极其灿烂,似乎存心要气死陆昭。
“虽有些事比较在意,但如今宿歌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我的一线牵被人收了去,怕是,要以魂补魂。”谢逸致转身,竟是想要径直穿过血文咒笼。
槲生来不及拉住她,只见,血文咒笼以极快的速度剥落,露出那些扭曲的人形。众多红眸直勾勾地看过来,让人心里发寒。槲生下意识地结印,却在下一刻愣在了原地。原是那些邪物周身忽的出现了数道青色符文,将他们如同陆昭一般被束缚起来。
清心咒?这东西对恶鬼邪灵可没作用啊,这无趣是又为了验证她新弄的术法不顾死活了是吧!
仿佛印证槲生心不过须臾便在那些黑雾的侵蚀下消散了。
“石簪镇燕尾,施法人与这些冤魂煞鬼算是灵力一体,再加上又是血肉喂养出来的东西。陆昭被缚,灵力运行周天被阻,禁锢它们的血咒不攻自破。清心咒虽无用,可到底,能清心啊!”谢逸致指尖伤口已不再流血,她微一用力便再次崩裂开来,几滴鲜血随着青色灵力再次成咒。
槲生在那些被锢在人身中的冤魂煞鬼扑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挡在谢逸致身前。此时手中灵力翻涌,竟是直接手撕了不少。惨叫都未闻一声,余下的皮囊顷刻化为飞灰,黑色的魂魄像是愣住一般在槲生身前一圈一圈地围起来,被后继扑上来的人抓散后又在原地成形。重新成形的魂魄像是护着槲生一样,和扑上来的那些东西战成一片。
“自相残杀?倒也是个不错的法子,可惜,冤煞过重,又未入得鬼渊受世家超度,只能这般消散了吧。”
槲生瞥了一眼就脱离了战局,拉着谢逸致就一路强硬地破阵离开。
身后陆昭身上的青色符链隐入他的皮肉之下,他施施然站起来,目光有些呆滞,拔下发中的石簪紧紧地攥在手里,向着互相撕咬的冤魂煞鬼走去。
“再试试,再试试,我一定会等到她的,一定会的……”
————————
槲生和谢逸致出了地煞殿就顺着谢逸致被送来的路寻了回去。
那个院子依旧那么荒凉,原来伏在阶上的干尸被扔到一边,手臂扭曲,露出森森白骨。
槲生上前推开门,院中黑雾弥漫,之前陆修召出来的那些与之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谢逸致指尖按上笛孔,微微吹奏几下。新的红线从她手中的伤口生出来,依旧是如同之前一般的两根缠绕。她熟练地将其绑在手腕上,右手执笛,左手系着红线,正想跟着红线寻去。
就见槲生拉住了她的手腕,伸手去拽那红线。两根红线嫌恶地躲了开来,槲生不死心地继续想拽。谢逸致不明所以,但也只好遂他的意,扯了腕间的红线一把,在他的手腕上也系了一圈。
槲生极其自然地扣住她的手,指尖微错便已是十指相扣。谢逸致微怔,腕间红线将他们牵起来,倒有些像凡者定情。
槲生牵着她慢慢前进,玄色衣袍本就不怎么齐整,想来之前在地煞殿也不怎么好过,此时显得更加邋遢。发丝有些凌乱地向着各个方向翘着,前些日子从宿家翻找出来扎着的银冠也不知哪里去了,只余束发的白色发带。
可就是这般邋遢的样子,倒是与起初那个少年模样愈发相似。一样不修边幅,一样挡在她身前,似能撕裂一切黑暗。
谢逸致和槲生不约而同地轻微勾了勾嘴角,两人手牵着手,走进黑雾之中。
“两位,留步。”
两人右侧有一人手中拉着什么东西,听得有叮铃哐啷的声响传来。一只手从雾中伸出来,黑雾瞬间退至两旁,露出此人身形。倒也不是其他人,正是之前送谢逸致去地煞殿的陆泽。褐色的麻衣新沾染了血迹,可陆泽一身正气,看起来不像是丹栖城中的邪修,倒像是哪位隐者门下的关门弟子一般,自有风骨傲气。
“哼,若不想我直接毁了他这破阵,就让他出来,为他做的孽受过!”
陆泽还没接他的话,他身后的人已是忍不住了。
他望向槲生,目露狂喜,双眸赤红。“啊!快去,快去把那畜生给我捉来!哈哈哈,我姜偕即将坐拥百城了!”
槲生却面露不屑,嗤笑道,“你这老东西,竟然还惦记着权势富贵,怎么不惦记着点自己的小命呐。”
作者有话要说:叮,您的更新已掉落。
每日早九点更新,保持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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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不如猜一猜陆家三兄弟分别发生了什么?又或者槲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呀?
第12章狼狈为奸01
那人被锁链束缚着,脏乱的头发成绺地落在脸颊旁,活脱脱一个乞丐模样。却也不是什么陌生人,正是刚进姜家族地时,遇到的那名眼盲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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