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逮捕岐和03
槲生赶在最后一刻拽住了谢逸致的手,两人一起从幻境中出来,脚下尚且不稳,齐齐向着一边倒去。本来槲生眼疾手快地将自己垫在了下面,心想无趣身娇肉贵不像他皮糙肉厚,摔一下他也不心疼,指不定还能靠着这撒娇卖痴得个奖励,腰间就被一只手稳稳当当地支了起来。
虽说谢逸致和槲生的身形都属瘦削,可毕竟是两个大活人,分量不容小觑。
察觉到阻力,她略微在槲生胸膛上使力,整个人便直了身子,似水的裙摆微荡。
身上的美娇娘离开了,槲生却依旧没什么动作。
不远处的越英见了,便没好气地啐他一句。
“还在那儿装什么死呢。人家流云仙君撑着你不累么,还不快点起来!”
槲生眨了眨眼睛,而后猛地抓住了身后人的手,也直起了身子。只不过他并没有松手,甚至于攥着向许宁手腕的手更紧了几分,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位流云仙君瞧。
向许宁也不恼,只是好脾气地发问。
“槲生公子可有事?”声如松泉清冽、清风虚扰,当真称得上是绝世佳公子。
向许宁好脾气,槲生却不领情。只见他眸中含了几分怨,殷红的唇微抿,修长指节扣在向许宁的白衣上,两者相得益彰更显几分苍白。
“你这人着实多事,难不成我会让无趣摔了吗?”
“看来还是谢姑娘惯的你,尽会胡搅蛮缠。岐和的事尚还没处理,怎的就先在这儿痴痴缠缠。难不成你也倾慕流云仙君风姿,要自荐枕席!”越英对千年后的槲生简直更加无语,槲生当年胡搅蛮缠的本事就不小。本以为经过一场生死大劫,怎的也会收敛些,哪曾想倒是让他全了夙愿,更加猖狂了。
“岐和又在动了。”谢逸致忽地开口,将几人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只见之前岐和砸出来的坑洞中,重云罩顶,洒下红色光晕,其上赤色流苏蔓延,将岐和死死束缚。然而岐和剑锋已显,一身猛烈罡气正以极快的速度将缠绕在剑身的流苏绞碎。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多事,当年就惹了不少麻烦,却又碍于它是废金骨化剑,无人出手。眼下既然得了本尊的话,斩了也好,省的夜长梦多。”
槲生拔出腰间佩剑,连瑕乃是他的一块儿普通龙骨所铸,按理说应当是比不上金骨所化的岐和的。可偏偏苏素婕炼器天赋卓绝,靠着一身血肉及秘法,竟真的让她锻造出一把绝世仙剑来。
仙剑有强弱之分,但倘若使剑的人足够强,便就可另当别论了。
只见乳白色的剑光横空劈下,与坑洞中的赤色流光撞在了一起。两相碰撞,便散出极大的灵气波动来。
谢逸致在那瞬间将重云召回,指尖几道咒文便将几人牢牢地护卫在伞下,免遭余波。
岐和化作一道流光窜上半空,槲生提着剑紧随其后,身形几个飘忽,便拦在了岐和前面。
先前的剑光在岐和剑身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斩痕,却不至于折断,由此可见,现下的槲生有多强。
向许宁见状握了腰间的追歌,便要冲上去助槲生一臂之力。云纹白袍被风一吹,飒飒作响,白衣公子提剑欲起,却被扣住命脉拦了下来。
“之前那一剑就够你喝一壶的了,现下若是再冲上去,小命可都要没了。安心在这儿和谢姑娘待着,我去帮忙。”越英冷着脸,手中坠秋横剑身前,话语中虽是讥讽,却也不无关心。
此前越英便诊出向许宁不知为何被封了大半灵力,再结合之前苏平欢受伤,他就好巧不巧地出现在了无疆城。谢逸致便知道,他定是用了向家的秘术——缩地成寸,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赶到苏平欢身边。
都说流云仙君性情寡淡,实则不然。此人事事以他人为先,对待珍重之人尤是。许是从小被教导要接任向家,他一向都是这般付出。哪怕被叶铮念叨了那么多年,也没改了这脾性。
“麻烦城主了。”向许宁收剑,微一拱手,越英抓着他的手一转,便将他的手扶了起来。
“这本就是我龙族之事,自然用不到你来道谢。”
语毕,越英也飞身上去,提着寒光闪闪的坠秋迎了上去。
向许宁尚还有些呆愣,谢逸致便抽了腰间的笛子塞入他的手中,语气温和一如当年。
“既然没带碎雪出来,使一使我这闲情也是一样的。”
向许宁有一法器,名曰碎雪,是一五弦琴。谢逸致当年送叶铮回向家时恰好激发了向许宁的灵感,创出音攻之法。是以向许宁此时拿着闲情,比谢逸致拿着仅是作为一个布阵法器要有用的多。
更何况,布阵法器她有着更好的重云,闲情在她手中着实发挥不了多大用处。
一时之间,槲生和越英在上方与岐和缠斗,谢逸致手执重云,啮破手指抹在了伞柄之上。伞垂处伸出数条红色的锁链,直冲云霄,阻碍着岐和的行动。向许宁抚了抚手中温凉的玉笛,而后横笛唇边,吹奏了起来。
与谢逸致调动天地灵气化作符文不同,向许宁吹奏的曲子更像是待故人归的曲调,恍若春风拂面,旭阳微光。而在这和沐之中,肉眼不可见的灵力却悄悄蔓延至岐和周身,将它封锁起来,甚至于使其震颤起来,一时之间不能劈出一剑。
槲生和越英找准机会,两人一同出手,连瑕和坠秋将岐和夹在中间,灵力暴涌。
只听咔擦两声,一截幽蓝的剑尖在青蓝色的天空中划出一道圆滑的弧度,而后坠在了向许宁和谢逸致面前。两人略微低头,只一眼便知道这并非是岐和崩断的剑身。
“你的坠秋,怎么如此易断了?”
一片寂寥之中,槲生率先开口。他此时尚还维持着之前劈砍的姿势,一只手伸出,指尖夹住了岐和的一半剑身,眼中透露出疑问。
越英的佩剑坠秋虽说不常用,却也不至于差到只一剑便崩裂开来。
越英扯着岐和的另一半剑身,却并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吐了一句。
“我追逐岐和上千年,交手不知凡几。坠秋几次重创,还碎过三次。便是再高超的修补之术,亦是无法回溯到之前的模样。”
槲生一时之间有些哑然,毕竟他着实没什么立场多说,只能讪讪一笑。
越英与岐和相斗多年,未必没有他的缘由在。倘若他当年未曾自恃身份请抽骨之刑,或许八弥境不会开,便是开了,有他在,也多少能帮衬些,绝不会累得越英的坠秋几次碎剑。
神仙帐虽说有追溯之能,但对于损毁严重的东西却是无法。
听越英这般说,槲生也多少能猜到当时坠秋是碎到了何等地步。
两人对视一眼,沉默地落了下来。向许宁白皙的手指拢着那抹幽蓝,递给了越英,越英点点头接了过来。
“岐和既然已经断了,便着人送往虚衍,交由封茗来处置。”槲生抚了抚手中岐和的碎片,这把剑曾与他相伴六百年之久,如今被自己亲手斩断,多少还是有些怅惘。
越英将半截坠秋收入剑鞘,手中倒提着岐和的剑柄,其上赤红色流苏一如当年。
“既然如此,明日你便去虚衍一趟,带上岐和。”
“不是吧,又是我,你还真当我是专门送东西的了。”槲生嘴上虽如此说,倒也没拒绝。毕竟几人之中,确实是他最适合做这件事。
越英身为无疆城城主,轻易不会离开,更何况他当年闭关后钻研出的秘术与槲生选的撕裂空间不同。越英择的是与撕裂空间并称的另一道空间秘术——割天造境,也是凭借着这道秘术,当年他才得以一出关便将岐和锁在了无疆之中。
若非如此,当年那场轰轰烈烈的八弥之乱如何也不会在短短七十年便得以结束。虽说其中各大世家和龙族均有出手,但八弥境中魑魅魍魉众多,绝非等闲之辈。八弥境中以封茗遇到的伪装成麒麟的凶兽和凶剑岐和为首,岐和被越英锁了起来,那凶兽又在半年内被谢逸致找到后同归于尽了。
是以八弥之乱虽说浩荡,却也并未遗祸百年。之所以耗时七十年也只是凶灵邪煞四散,全部捕捉斩杀实在是耗时耗力。
谢逸致敛了重云,正打算告知几人,她要去寻谢玉和叶辞,就听得不远处有人高喊了一声。
“越英,那两个小家伙我可算是找着了,一起回去呗。”
声如琳琅繁花,自带着股子媚劲儿。
越英毫不意外地回头,面上浮现一个和善至极的笑。他唇角上翘,手指抚上那半截断剑,眼中流光闪过。
“你不来,我倒是差点忘了要与你清算这件事。”
“你与叶辞关系匪浅倒也罢了,竟敢将保命的花蛊都种给了苏平欢那小子。怎的,大名鼎鼎的岚姑娘又瞧上了流云仙君的高徒不成?”
身穿潋滟紫衣的岚姑娘被越英质问得下意识倒退一步,险些直接仰面朝天倒了下去。而紧跟在她后面的白衣公子伸了手,扶住她的肩膀,以防她摔下去。
阿岚回头道了声谢,白衣公子却垂着眸子瞧她,少有悲喜的眸中也泛起不赞同来。
“阿岚,你未曾告诉我,你将花蛊种给了别人。”
阿岚讪讪一笑,心虚地瞧向了别处。
第94章回到无疆01
谢逸致心想这花蛊究竟是什么东西,此前她一眼就瞧到了苏平欢手腕内侧的灼灼牡丹花,许是和这花蛊有些关系。既然这花蛊与阿岚有关,那,当年她在临江楼上在阿岚脖颈上见到的花,是否也是花蛊呢?
她这边心下猜测众多,那边阿岚已经自己说了起来。
“那又不是我亲自种的,我明明种给了叶辞那小子,分明是他心疼苏平欢才给他移上的,关我什么事情啊。”阿岚嘟嘟囔囔,心下也很是不满。
她刚刚到无疆的时候,就和叶辞见了一面。
小少年一如既往,活泼外向,手里还捻着两个栩栩如生的糖人,嘴甜如蜜。
听说他有意在无疆城中夺得寻仙会颂雅令魁首,因着叶辞修为并不如何高,只是法器灵符众多。为防意外,她才把自己身上的花蛊种给了叶辞。
哪想这小子忒是无私,自己都伤重得很,居然还敢把花蛊移给苏平欢。
不过倒也好,保下了流云仙君的高徒,于他以后也有好处。不计如何,总归日后闯了祸,流云仙君看在今日之事上多少也会照拂些。她是妖族,与那些世家乃是异族,便是有着再高的修为,有时也难堵悠悠之口。更何况,她被岐和屡次重伤,从之前的三色灵猫硬生生跌到了单色,可谓是元气大伤。
阿岚这般想着,却也乖巧没多言。旁人不知这位爱财如命的城主大人脾性,一直相伴左右的阿岚可是清楚的很。瞧着嘴上厉害的很,心疼别人倒也是真的。端看那神仙帐上高高挂起的前两名便知,越英哪里是在讨债,分明是欠了这两人的。找了借口将两人灵息刻录在神仙帐上,以防万一。
当年他出关后得知槲生被凶兽追逃,不知落入了什么地界儿,倘若不是为大局所辖制,怕是鬼渊也要去闯一闯的。
她同越英追寻岐和,也一道寻着槲生下落。可直至遇到宁琅然,都全然不知踪影。那时,他二人便知了。神仙帐上黯淡下去的名字,许是永远都不会亮起来了。
“倒还是一如既往地牙尖嘴利,也罢,回去再好好收拾你。现下先回无疆城中,待我给这流云仙君好好诊治一番,再论之后的事情。”越英冷笑一声,也伸手搀了向许宁一把。向许宁摆了摆手,却无奈灵力被封去大半,并不是这位城主的对手,被对方压了下去,只能顺了他的意。
阿岚和越英交谈间,槲生早就溜到了谢逸致身边。之前岐和在幻境中说出无趣附身在那劳什子娇娘身上,还日日听着他同越英说的那些馊主意,想必被吓到了。虽说他只是逞了逞口舌之快,并未真的做出些什么来。不过他想了想,倘若越英在他面前冷嘲热讽说要杀他,他必定会揪着这小子打得他娘都不认识。
那么换言之,槲生瞧着对他凑过来并没有什么排斥的谢逸致,心下惴惴不安。眼见着这姑娘并不看他,只一心一意瞅着越英和那只灵猫瞧,槲生便更加不安了几分。这到底是不想理他呢,还是不想理他呢?
槲生在这里七上八下,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牵谢逸致的手,却恰恰好和谢逸致抬手的动作错过。他有些气闷,心想无趣果然是生气了,之后做桂花糕能把她哄好么?要不,抽空去趟元泽,向叶铮那小子学一学怎么做甜汤好了,之前在元泽的时候,无趣好像很爱喝那东西。
不同于槲生心里三两下敲定了之后要去元泽学手艺,谢逸致则更多地在心中思虑着花蛊之事。
听阿岚同越英交谈的这寥寥数语,她隐约知道这花蛊是用来保命的。当年临江楼上槲生所说的话又在脑海中浮现,再加上宁琅然的话语。心中的猜测隐隐浮现,这花蛊,也许起初是为了掩盖阿岚化形的冲天妖气。但后来,许是遭受了什么意外,阿岚脖颈间灼灼牡丹便消了下去,转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去。
虽说不知阿岚是何时将花蛊种给了叶辞,但她却隐约能猜到,叶辞当初为何要将花蛊转给苏平欢。
叶辞少年心性,比之当年叶铮也是不遑多让,第一次出来参加这寻仙会就撞上了岐和这种凶性极大的东西。倒是与他们三人当初有几分相似,只是八弥境破后,此界像是出了什么意外,修行之术大打折扣,修为迟迟难以达到当年的盛况。是以苏平欢他们三个,比之当初在八弥境中受伤的向许宁来,还要重上许多。
也不知是不是向家培养出来的子弟都是这般好为人师、又爱看顾别人,如今的苏平欢简直是向许宁第二,除却难免的少年脾性,与当初的向许宁简直一般无二。任是谁见着了都要赞一声少年英杰,不愧是流云仙君教养出来的弟子。
苏平欢想要照料同行的两个友人,叶辞虽说是嘴上絮絮叨叨,却也并不是那种往人后一缩便万事大吉的性子。是以这两人应当是会一起护着谢玉那第一次出来见世面的小孩子,虽说谢玉受伤,但想来不会是什么重伤。反倒是苏平欢追着岐和而去,更让叶辞担心些。
叶辞出身于叶家,手上法宝众多,绞杀恶灵凶兽有些艰难,但在无疆之中护住自己简直再轻松不过。只是岐和太过强悍,让叶辞不得不慎之又慎。
移了花蛊,于他没什么大碍,对于可能会对上岐和的苏平欢来说,会是一道保命符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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