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淇淋也吃不下了,去给她买水,在她胸口处顺着气。
瞧见少年自责的神色,于眠缓了缓,开口道:“没事,下面玩什么。”
“不玩了吧,你休息休息。”祝凌挨着于眠坐,抱住她胳膊:“我心疼。”
于眠看了看手上的票,下一个要玩的是鬼屋。
她不怕鬼,那些鬼屋不过是人工的产物,里面是机械制造的恐怖氛围与员工扮演的鬼怪。
其实说实话,她对游乐园没有太大兴趣,这比不上她在家里看一本书得来的快乐多。
可是祝凌快乐啊,看到他笑,于眠觉得这就够了,不能让祝凌扫兴而归。
休息得差不多了,她就站起来,祝凌还拖着她的胳膊:“再坐会儿嘛,你真没事了吗?”
“嗯,走吧。”于眠往前走,祝凌只好跟上,黑着脸暗骂自己。
工作人员介绍着:“欢迎来到恐怖谷,内设迷宫,寻找宝藏的路上可能会遭遇各种危险,请各位小心。想退出的时候吹响我们发的口哨,祝你们好运~”
于眠面色平静。不过是为了渲染气氛,加深代入感而作的介绍。
和他们一起进去的是一对情侣,那两人似乎都挺怕的,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她低声问祝凌:“怕鬼吗?”
祝凌笑:“人比鬼可怕多了,你要是不怕,我就不怕。不过你真的可以吗,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那没事了。于眠觉得这个什么谷可玩的地方可能就是迷宫,估计玩不了多久就能通关。
走到里面,一片漆黑。一开始还能听到后面小情侣的尖叫,于眠觉得他们的叫声才更吓人,加快脚步拉着祝凌往更深处探索。
脚边踩到的骨头,柜子里的响动,走廊处忽然从天花板掉下来的倒立的人……在于眠看来都是过家家。
她和祝凌无声地走着。于眠还搜集到了即将拼凑完整的迷宫地图,还差最后一片,忽然感觉手心潮湿。
不知道什么时候,祝凌不吭声了,乖顺地跟在后面,偶尔应答一声。于眠伸手触碰他的脸,冰凉的。
“不舒服?”
于眠发现祝凌额前的头发微湿,应该是走累了。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个封闭的房间,她掏出手机照亮四周,带祝凌靠墙坐下。
“喝点水。”她从包里掏出矿泉水,看着水珠沾湿他的唇。
惨白的手机光线中,祝凌微微闭眼,盖好瓶盖后,身子朝她的方向依偎过来。
“我不怕鬼。”他说。
“我知道。”于眠搂着他。
祝凌脑袋靠在她肩膀上,咬唇道:“我可能,不是很喜欢太安静封闭的地方。”
他看着于眠游刃有余地走迷宫,破了很多机关,明明她的身影就在自己身边,却又好像很远。
恍恍惚惚,心跳得很快,大脑里的思绪变得杂乱,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害怕失去于眠,产生了一堆奇怪的想法。
祝凌紧紧贴着她,于眠在考虑要不要吹哨,就听得他语气带了些不安道:“你抱我好不好。”
于眠心里一紧,依言挪过去,两人面对面。她把祝凌抱在怀里,手指蜷缩了又展开,感受到怀中少年微微颤抖。
“祝凌,我们出去吧。”
在黑暗幽闭的空间里,有时的确会给部分人造成心理上的压抑。
祝凌一直是个敏感的人,于眠记住了这一点,以后最好都不要带他到鬼屋玩。
祝凌仰起脸,睫毛轻颤,声线绷紧:“于眠,你去上大学,会住校吗?”
为什么忽然聊起这个话题。于眠还在担心他的身体,幸好准备充分,包里有湿纸巾,她拆了一片给他擦脸,回答道:“对。现在舒服点了吗?”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祝凌隐隐有些后悔。
他在高中的时候天天想着把喜欢的人撩到手,却忘记了,即便他们在一起,可是于眠去外地读书,他无法跟着去,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相见。
于眠说:“一两个月一次吧。南大离咱们这边虽然不远,但也不是很近。”其实她不是很想在这个地方和祝凌闲聊,纯粹为了安抚祝凌的情绪。
“那么久。我读的那个艺校,听说要封闭训练,我又是复读,咱俩见面机会就会很少……”
他伏在于眠身上,轻捏了一下她的耳垂:“你可别忘记我,你是有男朋友的人,看到那些花花草草,不要搭理知道吗?”
祝凌以前一副怼天怼地的模样,他很有自信,知道自己长相身材的优势,不在乎所谓的成绩,觉得即便自己在泥沼长大,也能盛开出最明艳的花。
可是当他心里有了于眠,却害怕起来。
于眠想着,这是祝凌又在吃干醋了,打算安慰一番,颈窝却被滚烫的泪珠打湿。
她一向冷静的脸上不由得浮现惊讶与不知所措。
这可是祝凌,从来没怕过谁,也没见他哭过。
他总是很坚强地生长,很尖锐地面对陌生人,于眠觉得他在自己面前已经够软了,却没想到对方还有哭泣的一面。
男朋友哭了怎么办?
于眠穿越之前,她的某个同事很喜欢勾搭不同类型的男性,自诩为风流女子,情场高手。
她记得那个同事做了很多关于如何攻略男性的笔记,还在她耳边念叨,美名曰“传教”。
那时于眠只是很无语,不太认同对方的行为。这会儿她的脑子里不停搜索着相关信息:男朋友哭了怎么哄,怎么哄……
“祝,祝凌,别哭了,你怎么了?”
祝凌不理她。
“别哭了,咱们出去后,我给你买好吃的?”
祝凌不理她,也不愿意动。
于眠抱着忽然变得脆弱的少年,头疼不已,忽然有些佩服那个在各种男人之间周旋的同事。
她拍拍祝凌的背,指着远处问:“你看那是什么,别哭了,你快看。”
祝凌终于有了反应,抽抽噎噎小声道:“看屁啊……”
额,转移注意力也不行。祝凌真的太容易情绪化,让她束手无策。
只好笨拙地亲吻他湿滑的脸颊,从眼皮到下巴,慢慢地动作变得温柔,原本只想把人哄好的想法,也变成了单纯的疼爱。
会哭会笑会撒娇,会骂人会吃醋会发火的祝凌,才是最真实不是吗。
那个世界的祝凌,是否也曾经是这样的存在呢,如果他也会在脆弱时哭泣,有没有人关心他,呵护他呢。
她从来没有认真地去了解过他,错过了那个祝凌,只看到了九年后他在娱乐圈留下的虚名,骂名,以及那张充满阴暗的死亡现场照片。
因为时间久远,她对那个世界,不曾近距离接触的祝凌,更多是愧疚。
因此到了这里之后,面对十七岁祝凌的告白,她愣怔后选择了答应,并一直在思考他的未来。
在与家人的抗争中,昨晚,她还在思考自己是否真的喜欢祝凌。
亲吻着在她面前的少年,于眠的心好像柔软了起来。
当然是喜欢啊,不然她为什么会在他大胆地向周围秀恩爱时,耳尖发红,为什么会开始反撩,回应对方的感情。如果只是执念或者为了弥补,她就不会那么烦躁。
“我喜欢你的,乖,不哭。”
于眠第一次认真地哄男生,含住他的唇瓣,又亲了亲耳垂:“我们都是在为长久地厮守努力啊,就算一年里,见面次数少又怎么样。我保证不看别的男生,女生也不看。”
“于眠……”
祝凌眼睛红红的:“我知道的,我相信你。我只是害怕……”
“不需要害怕。”这次她不会放手,她会说服母亲。于眠理解家人的担忧,她也感谢他们,可是日子是自己过的。
于眠忽然记起,某次她应酬完客户,喝了酒回家,父亲给自己煮解酒汤,抱怨自己不爱惜身体时,因为母亲的冷笑,她和对方吵了几句。
父亲说应该找个对象了,她说不需要,母亲就冷言道:“怕不是还念着那个谁吧,你看人家理你吗,自作多情。”
她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看母亲:“我就算念着,您不也是不同意吗。”
一向听话的孩子因为那个男的,在高三毕业后与自己争吵,忤逆自己,多年后又为了这个男的吵。
还有于礼那个不省心的,抱着个孩子家里蹲。
那时一向在外儒雅的于母爆发了:“那么深情,怎么没见你坚持呢?当初做什么去了,有种你就抗争到底,用幸福的日子打我的老脸。你既然放弃了就应该乖乖相亲结婚。另外坚持也不一定有好结果,你看于礼他非要嫁给那个人渣,现在不是食了恶果吗?!”
因为弟弟的悲剧摆在眼前,她沉默了。她不确定自己和祝凌在一起后,不会有弟弟这样的婚姻。于母就骂她孬种,既不坚持也不孝顺。
从此她和母亲的关系就开始变得僵硬。
她只想扇那个自己一耳光。那个自己的确太没种。既对祝凌放了手,逃避似的不去关注他,又没有让父母享受到天伦之乐,还忽略了弟弟的状态,导致他遭受两三年冷暴力后才死心。
好像蒙在眼前的雾散开,她想通了。
“祝凌,你听我说。我家里可能不是很同意我们在一起,但我在努力。我也不是要求你为了我改变,只是父母养育我二十……十八年,我希望我的感情能有他们的祝福。”
于眠亲了亲他的鼻尖:“你能理解吗?”
祝凌吸了吸鼻子:“嗯。”
“但是,如果无法得到他们的同意,只要我们真心喜欢,我们依旧能在一起,只是没有祝福罢了。到时候大不了私奔,我们出去住,我多回去看他们就是了……如果他们愿意见我。”
本来以为心上人的意思是,如果父母不同意,两个人的感情就会黄。
听到这话,尽管黑暗中于眠看不到,也能从他语气里感受到喜悦:“真的?”
“真的。”
于眠揉了揉他的发:“所以我们一起加油。”
“于姐姐~你怎么这么好。我知道你父母喜欢那种乖孩子,以后我会乖的,我不跟人打架,也不和人争了。”
祝凌有点感动,抱着于眠不撒手,刚才还在哭,现在早就恢复了笑容,擦干眼泪傻笑。
傻男孩。终于把忽然情绪敏感哭泣的祝凌哄好,于眠松了一口气。她也明白了自己内心想要什么。
祝凌应该一直在和她一样担心吧,因为她在他面前接电话的时候,向家人隐瞒他的存在,从在旅馆那次,祝凌应该就存了忧虑。
鬼屋阴暗的一角,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一个十八岁的少女,明明交往才几个月,就在考虑未来,考虑长辈的认可,甚至考虑婚姻。
如果有人围观,估计会失笑感叹,这就是青春吧。
殊不知他们二人,都是抱着真挚的心和认真的态度对待这件事。
“所以现在……我们是继续,还是出去呢。”
祝凌“噌”地站起来:“花了钱的啊,为什么要出去,我们继续!”
于眠点头,伸出手指摩/挲了一下男朋友的脸:“没再哭了吧。”
祝凌声音拖长:“你是不是笑话我,哼。我平常不这样的,都怪你。”
“好,怪我。”于眠干脆道。
就像于父说的那样,因为从小到大于眠都很懂事,家里更多关注弟弟。
生弟弟的时候,因为精力不足照顾不了于眠,父母曾经把她送到亲戚家住了半年。
那时于眠以为是自己不够乖,父母要生个更乖的弟弟,在被接回家后,变得更不让人操心。
她养成了一个内敛又优柔寡断的性子,这种性子平时看不出来。
所以,说怪她也没错。只顾着自己纠结,没有顾虑到祝凌的想法,早点说开也许会更好。
正要前进,祝凌又不动了。
他艰难道:“茶等等,我,我腿麻……”
……
后面的进程很快,于眠和祝凌走出了迷宫,拿到了宝藏。
所谓的宝藏是塑料做的王冠,但鬼屋的工作人员送了一个大大的玩偶给他们:“这是奖励,二位是情侣吧,祝你们恩恩爱爱,一直走下去哟。”
于眠点头:“谢谢你。”
把玩偶递给祝凌:“要这个玩偶吗。”
祝凌眼睛闪着光:“当然要啊!”
明明平日很大大咧咧的他,竟然对这个布熊玩偶爱不释手:“我要放在我水果店的员工休息间里。”
“为什么不带回家?”却放到工作的地方。
祝凌说:“不想让家里那些人看到。”
“其实我挺喜欢这些毛绒玩具的,但是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买不了。我继父的父家人经常给祝慕林买东西。”
“哦,祝慕林就是那个白莲花弟弟,他们从来只给他买。有一次我放学回家,看到沙发上有个大熊,只是摸了摸,老头……我爷爷就说,别给慕林弄坏了,几百块钱呢。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看过他的玩偶一眼,不稀罕。”
“你送给我的,我要珍藏,才不给他们看。”
竟然会这样。祝凌的妈妈不管吗,于眠有些心疼他生在这种家庭。
祝慕林,慕林……呵,说不定这个弟弟就是祝凌母亲和继父的亲生子,并不是什么继弟。
“以后到我家来做女婿吧,跟我过。”于眠说。
这种类似求婚的句子,祝凌一点都不害羞:“好啊,以后你要是不娶我,我就翻窗去找你哦。”
“真没用,人家怎么不怕,就你一个劲哆嗦。还去什么鬼屋,一个女的,胆子怎么这么小,以后怎么保护我。”
“你刚才不也是怕吗,我说了不要去,你偏不干,现在怪我,说我没用?”
一阵争吵声传来,原来是刚才在鬼屋遇到的小情侣。
于眠笑了笑,圈住祝凌:“走吧。”
玩到下午,分开的时候,祝凌依依不舍,缠着她闹了一阵,终于一步三回头地坐车走了。
于眠带着愉悦的心情回家。
打开门,忽然感觉气氛不太对。她爸,她妈,她老弟,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
她弟一个劲朝她挤眼睛,于父有点无奈,于母的脸上简直是乌云密布。
她心里一咯噔。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关于上辈子的祝凌,放心也会有好结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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