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说来也是奇怪,左边眼尾这印记,自她出生起就在了,只不过平常肉眼丝毫看不出来,唯独见了月光,印记便会泛漾冰色,将那莲花的图案描绘明显。
这事儿,谢之茵从小就叮嘱了她不许告诉任何人,连云迟都不曾知晓,谢之茵只说这是不详之兆,被人知道了会招致祸害,因而晚上出门,云姒是常备着伞。
世人皆不知原因,心中虽怪,但也无人敢多言,只觉得美人自月下来,片寸光华不沾身,是雅俗之别,还有文人墨客倾慕容颜,将她喻作神明的。
夜阑人静,月华流淌,云姒倾身靠在窗栏上,下巴枕着手背,不知不觉感到在这里很是舒心,想着如此闲情,若是眼前有本闲书,就再好不过了。
一夜酣梦,尚还睡着,忽然被不间断的叩门和喧声闹了醒。
“云姑姑,云姑姑起了吗?”
殿外,是冬凝的声音。
齐璟说了今日她不必去,所以云姒是想心安理得赖床不起的,可无奈冬凝这小姑娘嗓门略大,云姒哀叹一声,只好将蒙在脸上的衾被扯了下来。
冬凝扬着嗓子,准备再抬手时,门倏地从里边打开了,她愣住,殿内那人揽衣出现在眼前,长发凌乱披散在肩背,凤眸朦胧蕴水,这迷离藏娇的睡颜显然是刚醒。
冬凝前一刻还焦急叩门的态度转瞬不见,她怔怔道:“是不是打搅到云姑姑了?”
云姒略掀眼皮瞧她一眼,废话。
她困倦的嗓音低低的:“什么事?”
冬凝立马道:“再余半月就是承天节了,永寿宫负责庆典宫宴相应事宜,似乎是在歌舞百戏上有疑惑,所以太后娘娘专程派了人来询问陛下的意思。”
听罢太后娘娘四字,云姒昏昏的脑袋顿时清醒了几分,最后佯装无事道:“哦,今日我另有事做,你带他们直接去找陛下就是了。”
冬凝踌躇着,显然是在为难:“可是云姑姑,太后娘娘派来的人是……”
发觉她神色怪异,似是不对,云姒轻轻皱起秀眉:“谁?”
冬凝怕她听了不高兴,于是低着头,犹犹豫豫小声道:“是……永安侯府的二姑娘。”
……云姮?
云姒猛然诧异,浓浓的睡意这下是彻底没了,又觉得事情的重点冬凝还未说,于是便静默站在原地。
果然冬凝接着道:“云二姑娘说,想请云姑姑你过去叙叙旧。”
冬凝知道关于侯府的人和事,云姒定是不喜,因而说得极为小心谨慎。
云姒长睫轻颤,好一个叙叙旧,云姮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她是见惯了的,从前是对她多少有些顾忌,如今她成了侍女,虽说是御用女官,到底还是奴,以云姮的性子,怕不是趁此耀扬威来了。
云姒知道自己若是去了,定是要吃亏的,遂道:“陛下在何处?”
冬凝答道:“陛下在华清殿,估摸着还需要些时间。”
云姒微微一僵,他今天怎么这个时候沐浴?
云姮是奉了太后的旨意来的,她如果说出拒绝之言,被添油加醋两句,就成了她拂太后面子了,但齐璟也说了今日叫她莫要出来,要怪也只能怪他。
这么一想莫名就有了底气,云姒淡哼道:“那就让她在正殿等着吧,我哪有这闲功夫和她叙旧。”
“这才过了几日,四妹妹就和我这般陌路,是见都见不得,请都请不动了?”
云姒话音刚落,女子傲然的声音便从殿外宫廊不远处传来。
循声凝眸望去,只见云姮端步而来,身后跟了不少随行的永寿宫宫女,而领她来的,是蝶心。
不论着装还是气势,云姮与之从前更为高贵,她在云姒面前曳袖停步,冬凝不敢得罪,自觉退到了旁侧。
云姮今日妆容明艳,目光上下瞟了眼衣冠妆发皆紊乱的云姒,她扬起的唇畔隐有畅快的笑意,“四妹妹近日可好啊?”
她说着略显做作地抬手扶了扶梳在发髻上的簪子。
簪首嵌玉,玉体纯净,宛若浅紫流光淌入,云姒清眸一细,她一眼便认出那是当日齐璟让赵嬷嬷送至侯府给她的紫玉摇簪,她一次都未佩戴过。
在此之上细看,想必云姮此刻身上搭的白羽领淡紫软披,也是阿七送去织南阁的紫缎给她做的。
她从前的东西,都尽数留在了兰苑,来不及带走,也再没机会去取,如今被云姮占为己有,也不难理解。
云姒弯着唇,却无一丝笑意:“特别好。”
结果永寿宫的人还没说话,蝶心倒是先出言了,“云姑姑,二姑娘是授了太后娘娘的意而来,当以礼待。”
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在提醒云姒待云姮以主仆之礼。
“蝶心……”冬凝听不下去,想拽她,却被蝶心挡了开。
云姮心情甚是不错,掩了朱红双唇一笑:“这倒不必,毕竟姐妹一场,虚礼就免了吧。”
云姒淡淡瞥了眼云姮,又朝蝶心斜晲过去:“二姑娘是客,理应在正殿候着,陛下都没来,你就领着人在御乾宫到处走,蝶心,这点规矩你都不懂吗?”
她不愠不火的态度,反而让蝶心陡然噤声。
“四妹妹勿怪,是我让她带的路,”一抹暗色轻闪眼底,云姮转而笑道:“我记得四妹妹舞艺精湛,既然都来了,请四妹妹帮忙瞧瞧这舞谱如何。”
说罢,云姮微微侧身,将宫女托于手中的一叠玉版宣纸轻轻递到云姒眼前。
……
华清殿内,层层薄帐自梁顶四周静垂而下,一路铺展至金砖地面,将御池隐隐约约掩于其间。
御池氤氲,温泉之上缭绕着暖热水雾,脉脉灯辉浮云般蕴于水波,轻轻流淌。
齐璟阖目浅眠,半身沉入水中,露在温泉外的肩背肌理轮廓完美,他去了簪,黑发随意散在池沿。
一殿水雾交缠,光影迷离,男人慵倦倚在池边,俊眉微蹙,似在烦忧什么。
忽然殿外传来动静,李桂疾步入内,于薄帐外低声禀报:“陛下,云御侍和云二姑娘起了口角,不慎毁了承天节用的舞谱画册……”
舞谱画册,那是太后命人画制的。
闻言,池中那人神情震动,蓦然睁眼,反应一瞬,他语气微厉:“她没在偏殿待着?”
李桂支吾了半天,却是什么也没说,齐璟眸心骤变,一片深黑。
他随即就要撑身起来,倏地,心中一念闪过,顿默半晌,背影又缓缓倚了回去。
他的嗓音深沉低哑,透过那朦胧不清的水波迷雾,情绪依稀难辨。
“叫云姒过来伺候。”
第25章侍君
踏在金砖地面上,自华清殿外入内,云姒轻步行走在殿内深长的过道。
两旁延展一路的绡纱薄帐如水如云,笼着那从殿深处悠散而来的缭缭烟雾,朦胧恍惚,不似人间。
温暖烟色染红了她的双颊,却染不尽她凤眸中淬怒的不悦,染不平她眉间深刻的蹙痕。
她换了身清粉宫裙,穿得不太整齐,墨发散乱在背后都来不及梳理。
就在前一刻,她还在偏殿门口和云姮撕扯了一通,只因那叠玉版宣纸被云姮失手散落一地,她们俯身去捡之际,云姮附在她耳边说的一句话。
她知道云姮的失手是有意的,她也知道云姮说那话是故意激她,但她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若非忽然被他传唤来此,现在就不只是脖子上有抓痕那么简单了。
浅遮的垂帘薄帐外,云姒停下脚步,对着御池中隐约不明的那人,语气比平日多了分怫郁:“陛下。”
久久,薄帐后都无动静,在云姒准备再唤他一次时,终于听见了那人的声音。
“过来。”
嗓音沉缓,深隐。
垂落两侧的手轻攥裙边,云姒略略迟疑一瞬,将藕白印花绣鞋留在薄帐外,赤足踩上了微凉的金色砖面,渐行渐深。
她颊侧赧红,不全是因为弥漫水雾后男人的身躯未着寸缕,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答应过他不做冲动之事,眼下却又如此这般,心中有愧,有虚怯。
足底沾了池边湿意,蔓延的烟雾辗转一室,云姒双眸低垂,靠近他身边。
她声音极轻:“……陛下。”
齐璟缓缓睁开眼,他没有回头,而是抬起了湿漉的手臂,电光石火间,他蓦地拽住她的手腕将人往前一带,云姒惊呼之下骤然跌入池中。
始料未及的势态,她毫无防备地沉入了水中,那一刹那溺上鼻腔的窒闷,让她的记忆瞬间涌回到最初,在那御花园冻骨的深池里,她曾经历过的濒死感。
虽然只有极短的一瞬,那人便握住了她细软的腰身往上一提,将她带出了水面,但猝然而至的恐惧已占据心间。
云姒呛了两声,惊慌未定,转瞬又被他一下按到了池壁上。
男人清冽却强烈的气息混着水气沉沉压下,随之肌肤贴近,他们之间几无阻隔。
云姒猛然一惊,双手急急抵在了他靠得极近的胸膛上,声音微颤:“陛下你……”
齐璟双眸深冷,隐泛怒意,只隔了一寸的距离定定凝住她,“太后今日要和朕商榷宫宴事宜,知道为何来的却是云姮吗?”
湿透的背已挤到了池边,她再无路可退,而眼前那人呼吸沉重,胸膛的起伏尤为明显。
第一次被他这般粗鲁地对待,云姒长睫一颤,水珠滴落,说不出一句。
扣在她腰上的手使了几分力,齐璟声线极沉,字句分明:“太后费尽心思要扶柳氏为侯府正妻,你以为她要的只是云清鸿这兵部尚书的投诚?别忘了,还有朕和侯府御赐的婚约!”
乍一听婚约二字,云姒眼中闪过异样,敛眸低声道:“我知道。”
齐璟掐着她的腰,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身躯之间,凛着眉居高临下盯住她,他的声音不似动怒,却也没有平日里半分温和,“什么都知道还要跑出去,你胆子不小!当朕的话是耳旁风?”
或许是他的态度过于清冷,温泉也驱散不了他摄人的冰寒,让原本带着歉意的她不由另生想法。
被他一凶,云姒咬了咬唇,也不知怎么就来了性子,微仰起头对上那人眸心:“陛下其实早就知道她今日会来吧。”
距离极近的对视,烟煴飘转,水雾异香浮盈在两人之间。
他俊眉沉了几分,云姒不避不退,几丝湿透的云鬓散乱沾在颈窝,她面容蕴了水光:“倘若云姮成了嫡女,陛下要娶她吗?”
她停顿一瞬,冉冉暖波曳过她眸中幽澈:“毕竟娶了她,永安侯也不是一定会站在太后那边的。”
她肆意妄言,齐璟深黑的瞳仁微微一缩,随即又听到她若有所悟的话语:“陛下生气了,是因为我坏了你的事吗?”
齐璟一刹怔忡,不由蹙了眉,点漆黑眸锁视于她:“胡说什么?”
云姒紧抿双唇,来之前,她怀揣着对云姮满腹的怨恨,来之后,他的态度让她莫名备感委屈,当下便忍不住赌气。
云姒漠然移开目光:“社稷在前,陛下自会权衡利弊,纵然陛下答应帮我,我又岂敢真的奢求什么。”
往昔清明洞察一切的君王,却在她面前一时失了声色,他不由自主揽紧了她一些,可怀里的人却突然动了动。
云姒挣扎不开,抵在他硬朗胸膛的手用力去推他,齐璟反而将她锢得更牢。
宫衣被染湿得厉害,贴在肌肤上,将她的身段勾勒得玲珑有致,两人本就挨得近,这一推一搡,女子的绵软无意间在男人结实的肌理上蹭过来,擦过去,某人心绪被撩动泛滥如池中涟漪。
云姒只顾着和他斗气,却不知自己正扰乱着一人的心跳,蛊惑着一人的心神。
“别动了。”
那人低抑的话语如烟飘散在水雾间。
可云姒是听不进去的,仿佛当下不论他说什么,她都要反着来,他说别动,她转眼便握了拳去捶他。
虽然这么点力道对那人来说是柔弱若无,但之间的接触是怎么也忽略不了,大概是忍无可忍了,男人呼吸一重,倏地捏住她的手一扯,两人之间本就陡近的距离变得严丝合缝。
浮光渺渺,烟波如兰,大殿寂寂,云丝缭绕。
如此挣扎了好一会儿,云姒只想着挣脱离开,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无名气。
他眸色深谙,头低下一寸,声音颇有警告的意味,极为喑哑:“别动!”
到底是没经过人事的小姑娘,感受到男人的异样,心下顿时慌张了,一害怕,蓦然间,她想也没想就闭眼挥了手出去。
“啪——”一声清响,伴随着低低的闷哼,在御池之上轻荡。
一寂沉默,那呼吸声压抑沉重,交织在烟雾灯影里。
齐璟的头微偏向一侧,他静静垂眸,面无情绪,良久未有动作,而云姒右手扬在半空,掌心隐隐生疼,过了半晌意识才一点点回温,是自己动手扇了他一记耳光。
再顾不得气恼,云姒彻底茫然了,连自己也没想到,她竟然敢打他。
不知僵持了多久,齐璟缓缓转过头,他如渊深邃的瞳眸逆了光影,将眼前目露慌颤的女子深深凝住。
云姒如芒刺背,手微有一丝颤抖,齐璟慢慢倾身过来的时候,她低敛了眼睫,不敢和他对视,亦不敢再乱动。
那人呼吸如丝如缕洒在她的耳畔,嗓音沉缓:“你不是说,只要朕帮你,怎样都行?”
闻得此言,云姒微微一震,下意识要往后瑟缩,齐璟一下就捉住了她的手腕按到池边,不给她任何退路。
他圈了她在两臂之间,气息灼灼,深俊眼眸牢牢将她锁住:“现在怕了?你求朕的时候,就该知道会发生些事情。”
此刻的他有点危险,云姒羽睫颤动,一滴水珠自额鬓滑过她细腻的侧脸,她轻摇着头认错:“陛下,我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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