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就是他爹身体里面有两个颜青城,都是完整的有自己记忆、性格的人,一个叫方黎,一个叫戚越。
论理说,双重人格记忆不互通,是不会知道自己身体里还有另一个自己的,但是方黎偏偏知道戚越的存在。
颜药不知道这是因为方黎太聪明了,还是因为他爹的病出了什么问题。
总之,这会儿面对着戚越,小崽子不敢说出方黎的事情,捏着萝卜头上的菜叶纠结了好半天,才说:
药药现在没有住在家里,和爷爷住在一起,回家,爷爷会担心的。
戚越闻声,皱紧的眉略松开了一些,说:你去学校也没办法好好休息,教室很吵。
那你送我到行政楼外面就好了,我去找校长。颜药有些疲惫地把下巴压在玩偶身上,任由脑袋一点点往下磕。
戚越随手托住了小孩的下巴,不让他往下滑,阴恻恻地说:陈穆是你什么人,还去校长室睡觉?
托着下巴的手很大,压着很舒服,颜药脸小,这么一衬,半张脸都埋进戚越手心里去了。
他舒服地小声哼了哼,态度太嚣张以至于被他爹捏了把脸,红红的印子很快浮了起来。
脸上细微的疼痛让颜药清醒了点,他蹙起眉,不情愿地小声说:校长说我身体不好,可以去办公室睡觉的。
你靠山倒是多。戚越眉眼冷淡,看着很凶,手上却还是稳稳地托着颜药,也不嫌这姿势扭得手腕难受。
谁想,颜药点了点脑袋,附和道:对呀,药药的靠山超多,所以你要是再欺负我,你就失去一个宝宝了。
整个研究院的叔叔爷爷辈大佬都站他这边,陈穆不想照顾他都不行,当然,校长本人明显一点也不觉得勉强,今天早上还送了他饭卡和教辅。
小孩自顾自地点头,桃花眼睁开一条缝瞄了一下他爹,对上戚越不太晴朗的脸色,还不怕揍地问:记住了吗?
记什么记?戚越差点被气笑,这么一点大还狐假虎威。行了,带你去我住的地方,你睡醒再说。
不要。颜药摇了摇头,终于睁开眼坐直了身体,认真地说,你也没有家能回,和我差不多,去了你还要旷课照顾我,要不然没人给我量体温,我病死了你还要被抓起来。
戚越:
这倒霉孩子说的是人话?
气归气,戚越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小孩说的话上。
他伸手探了探颜药的额头,又滑下去摸后脖子,还有手,摸着都很凉。
不闹了,就去校长室,陈穆那有秘书,总能看着你。
说着,戚越又转向白川,交代道:路过药店的时候停一下,去买支体温计。
颜药侧头细细瞧着他爹慎重的神色,眨了眨眼,垂眸揪着萝卜叶子玩,看起来还挺高兴。
车子停在行政楼外,颜药跟在戚越后面下了车,慢吞吞往里走。
戚越落后他一步,看顾了一会儿,问:能自己上楼吗?要不要背?
不要,等下给别的同学看见了。颜药迟疑地说。
看见会怎么样?戚越没听懂,抬手拎了小孩一把,直接把人拎了两级台阶上去。
颜药突然对自己的年龄和体重有了点自我怀疑,又把注意力抓回来,说,你现在就比我大两岁,还背来背去,同学们要说我长不大了。
难道你不是本来就没长大过吗?当爹的很想无情地说出这句话。
但戚越还有点良心,不舍得这么打击孩子,只好说:哥哥照顾弟弟是应该的,我们长这么像,他们早当我们是兄弟了。
那更不行。颜药凶巴巴地试图瞪戚越。
戚越冷着脸平静回视,气场碾压。
颜药老实地恢复木着小脸的模样,说:不要你当哥哥。我不用哥哥。
他是他爹他妈唯一的儿子,必然不能有什么哥哥弟弟。
何况戚越是他爹,要是喊了哥哥,辈分就乱了。
从小接受乖孩子教育的颜药并不离经叛道,坚持自己爬了旋转楼梯,上二楼坐电梯。
戚越也不走,就跟着他。
到了校长室门口,颜药轻轻敲了敲门,听到陈穆说进,才打开门,把脑袋探进去偷看。
陈穆正在看文件,一见小孩这淘气样,绷紧的脸就松了下来,温和地招招手,说:
快过来,中午药喝了到现在都快四个小时了,再晚一点,老师怕是要打电话骂我一顿。
颜药推开门走进去,回头看了一眼戚越,见他爹也跟进来了,才亦步亦趋地挪到办公桌前,说:昨天下午没有喝中药。
那是因为你睡着了,后来不是补了一碗?陈穆起身进了休息室,很快拿了支体温计出来,让颜药含着,又让他坐到办公桌隔壁的沙发上。
戚越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那只沙发。
大熊猫的样式,看着很软,小孩坐进去正好整个人窝在里头睡觉,沙发背上搭着毯子,看起来很小,花纹也是猫,明显是小孩子盖的。边上还有只配套的小桌子,上面放了各种零食和花茶,还有游戏机。
陈穆素来以冷漠自律出名,这架势,总不会是他自己的爱好,那就是为颜药准备的了,还是常备的。
陈穆将小孩安置到沙发里,给他倒了水,这才看向身后高大的少年。
其实也不是少年了,戚越今年刚好成年,体型容貌都已经褪去了少年的稚气,变得沉稳而冷静,说是青年也不为过。
虽然因为年幼颠沛流离的经历,稍微比平常人晚入学了一点,但以他的年龄和学识,这时候理应直接跳级参加高考,尽快进入大学才是,而不是留在高二。
戚家的情况,陈穆是了解的,也知道戚越现在是在藏拙,背地里该做的努力一样不少,甚至比很多步入社会多年的人还要拼命,可太过聪明奋进未必是好事。
智多近妖也就意味着戚越没有童年,没有少年,直接步入青年奋斗时期,成就还不小,这样的人生在他人眼里或许是成功的。
可这几年,陈穆眼看着戚越的性子越来越淡,对谁都不亲近,仿佛除了功成名就、实现理想,什么都不在意了,难免觉得忧虑。
一个人没有同理心,他就不能体会别人的情绪,商场尔虞我诈,他的聪明能让他冲出重围,却未必看得透成功之后的人心。
陈穆毕竟是快四十的人了,虽然还没有孩子,但看待戚越就和晚辈一样,操心是难免的。
戚越并没有在意校长一瞬间的迟疑,或者说知道了也没有打算听从。
他看向躺着的颜药,见小孩乖乖地含着温度计,就朝校长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那曾想小孩看见他要走,就急急忙忙地吐了温度计,出声说:萝卜还没有拿。
戚越步子顿住,转过头看颜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