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钟长生沉思了许久,突然说:我记得,这周一你用麻黄熬制的中药治愈了顾青的流感,他并没有脱水反应。
苏州北闻声立刻反应过来,快速道:那些麻黄是从药房取的,药房的麻黄是上周五采的,也就是说,上周五采收的麻黄还没有问题。
没错。钟长生欣喜地点了点头,说,让他们把上周五之后运送的三批麻黄悉数回收就可以了。至于已经出现脱水反应的病人,我会立刻给各大医院发送新的药方过去,让他们重视起来,这样就不会再有问题。
两人迅速商量出对策,又把消息通知了医学研究中心的其他教授,不到三分钟就集齐了所有人,连方黎也在半个小时后赶了回来。
在场的几乎都是当下医术最为顶尖、造诣也极高深的专家,彼此分工协作起来,效率自然高。
甚至,方黎和苏州北两人竟然就在发现这件事的当天晚上,合作研发出了解决脱水副作用的新型药方。
同时,各大医院在停止用药加新型药方的加持之下,也扼制了流感病人病情的大面积恶化,成功控制了病情。
颜药全程跟一条小尾巴似的跟着他爹走来走去,自然也见识到了这个惊人的成果。
小孩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眼里和蔼可亲的长辈行动起来很厉害,而团队的能量也确实所向披靡,远不是孤军奋战可以比拟的。
但实际上,在教授们眼里,在他爹眼里,他才是最大的功臣。
颜药一直在实验室撑到了晚上十二点多,才终于熬不住睡了过去。
房间里的众人还在忙碌,小孩一合上眼,房间里的动静和交谈声就不由自主地小了下来。
很快,房间另一头的方黎就抱了一床被子走过来,弯下腰给儿子盖好了被子,往脑后塞了个软软的枕头,轻轻摸了摸儿子的睡脸,这才回去继续工作。
寂静的忙碌中,不知是谁突然开玩笑似的低声说了一句话。
晚安,头上戴圈的小宝贝。
随着话音落下,众人皆心照不宣地露出了溺爱的笑容。
连方黎这样向来神情寡淡的人,这会儿也扶了把眼镜,低声说:控制一下,这是我儿子。
第34章
颜药的警示成功让研究院和各大医院的流感病人都免除了一场灾难,所有人皆为此而庆幸。
目前所有医院都已经停用了有毒的麻黄草,有脱水反应的病人们也得到了及时的救治,改用了新型的药方。
在钟长生紧急上报国家部门后,流出的有毒麻黄草基本都在两天之内被成功回收了。
但即便如此,根本问题依旧没有解决。因为下毒的人还没有抓到。
此事事关百姓安危,外界的关注度极高,相关部门早已下了文件安抚人心,并保证会全力彻查。
因此,事情上报之后,警方很快就派遣人员入驻了研究院,全力查探这次下毒者的身份。药园的工作人员悉数被看管了起来,直接在研究院内的临时办案处接受排查。
原本有许多记者在研究院外围蹲守,但因为江城研究院系国家直接管理的研究机构,记者狗仔都不敢太过放肆,在警方到来之后就自觉离开了。
不过,因为上头对麻黄下毒案的重视,最近几天里,除了每天必须到各大医院上班的医学中心教授们,其他人都被禁止外出了。
颜药自然也没能跟着戚越去上学。
事实上,小孩不仅没能去上学,还被看得更严了。
这几天,颜药基本每天都哭唧唧的,清晨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爹离开研究院,一整天都望眼欲穿,每每玩着玩着就开始抹眼泪,晚上又巴巴地搬着小凳子坐在门口,圆圆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路口,眼眶依旧红红的。
他倒不是故意要这么哭闹,实在是做坏事被发现了,还吃了苦头,心里别提多委屈了。
这事还要追溯到几天前的麻黄事件。
麻黄事件最为关键的线索,毋庸置疑就是麻黄有毒这个点,这是属于未来的秘密,不能被现在的人知晓。
但颜药把它说出来了,哪怕他用了极为委婉的方式去提醒身边的人,他依旧是泄露了命运的秘密。这是不被允许的。
理论上来说,说出预言意味着颜药的消亡,可小孩聪明,故意引导长辈们主动来询问自己,再说出麻黄有问题这样的话,所以时间没有理由直接给他定罪,无法杀死他。
然而即便无法杀死小孩,时间依旧有另外一张底牌。
颜药再次变小了。他整整小了两岁。
这消失的两年,是他说出两个秘密的代价。
其一,他告诉了父亲关于校花的事情,提前免除了自己未来必然溺水、高烧的命运。校花消失意味着他的父母不会因此而吵架,离婚的时间也被推迟。
其二,他改变了无数流感病人必死于流感脱水的结局,改变了研究院声名受损、数百位教授被牵连的命运。
简简单单的两个举动就改变了数万人的未来,这样的能力,根本不是这个时代应该存在的。
在长辈眼里,颜药仅仅是个可爱的孩子,可在时间眼里,他是一个可怕的破坏者,篡改命运、逆转时空、视规则于无物。
生老病死、荣辱兴衰,都是人之常情、世间常态,时间不会在意未来谁死了、谁落难了,它只秉持命运的公正性,只维持既定的规则。
可颜药会在意别人的生死,会害怕别人受难,他想改变历史,本就是逆天而行。
那天醒来,方黎发现儿子再次变小之后,整个研究院就炸了。
教授们都不是不知世事的孩童,只需要方黎和钟长生稍作解释,就对前因后果一清二楚。
于是,倒霉孩子颜药就遭殃了,不仅又丢了不少记忆,还被他爹灌了一堆中药进肚子里。
虽然方黎舍不得骂他,也舍不得打他,甚至都没舍得说一句重话,研究院的教授们也只是哄他听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温和得不得了,可是小孩还是发现了身边人的变化。
颜药只要半夜睡醒,必然看到他爹坐在床边一边守着他一边戴着眼镜奋笔疾书,俊美的侧脸在暗淡的灯光下显得冰冷又严肃,桌子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写满了实验数据的纸,每每从天黑守到天亮,寸步不离。
白天他去研究院其他地方玩,也总是会看到教授们聚集在一起讨论和他有关的实验,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努力想办法阻止他变小。
他爸爸看着比之前瘦了,钟长生的胡子也没有以前整齐了,脸上的皱纹好似几天之内就多了许多。
即便心智褪化,颜药依旧深深地记住了一件事他想改变命运,一刻都不能停止。
但是,父亲和长辈们的辛苦又让他意识到,自己干的混账事问题有点大。
本来胆子大的无法无天、连死都不知道害怕的小祖宗终于后知后觉地记起来一件事:
不管他变小还是消失,身边的人都会因此而难过。他当初那么努力地活下来了,就是因为不想他爹和钟长生白发人送黑发人。
记起了这一点,小孩总算有了点自觉,没再急着去预言了,反而老老实实听他爹的话,让大人们来想别的办法。
只是,他都把天捅了个窟窿了,还指望它自己补好,明显不太现实。
所以,这几天,颜药都委屈巴巴的,卖萌没用,捣蛋也没用,他爹的世界里依旧一片乌云笼罩,无法放晴。
物理学研究中心内,穿上新衣服的颜药木着一张漂亮的小脸,盘腿坐在跷跷板的一端,托着变圆了一点的下巴,发呆。
他的对面,跷跷板的另一边,坐着一只机关兔子。
不远处,物理学教授顾青低头看着一张天体图,和聂行低声交谈着什么。
今天轮到顾青照顾颜药,一大早,小孩就被方黎抱到了顾青的实验室。老父亲托儿成功,就匆匆离开去办事了。
颜药正放空了目光,耳边忽然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