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倒是挺高兴的,可抱着父亲的脖子时,眼泪又控制不住地啪嗒啪嗒往下掉,一滴一滴的、滚烫烧灼的泪水,悉数砸到了颜青城的颈窝里。
连睡着了,小孩的眼角还在源源不断地渗出眼泪。
颜青城便知道,到底还是补偿不了的。
没有过往记忆的儿子,或许日子无忧无虑,但过往的遗憾并不会随着远去,它们已经镌刻进了儿子的生命里。
但颜青城并没有急着去做什么,他向来做事按部就班,尤其在和儿子有关的事情上,冷静理智得可怕。
他只是做了一个决定,重新修正了未来的相关规划,并在接下来的半年里,在研究试管婴儿技术之余,带着儿子开始监督颜家未来的别墅建筑工程。
颜家的别墅面积太过庞大,如果是正常的工程时间,起码超过两年。
若按两倍的建造速度,日夜赶工,颜家别墅从开建到完工,起码需要一年,装修后家具还需要放置两个多月才能住人,那么加起来也要一年半了,这算是最快的。
幸好在颜青城有计划的督促下,别墅到底是在年底的时候完工了,开始进入装修时期。
此时距离颜药出生的时间,只剩下一年半。
小孩自己倒是没什么需要担心忧虑的事情,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
这天上午,他被颜青城带去家里参观了一遍,改了改新家的装修,又在新家的游乐园里玩了好久,才恋恋不舍地被带回研究院。
回来后,因为颜药嚷嚷着要去看钟长生,颜青城便先把儿子哄回了房间。
颜药骑着他的小车车在屋子里转圈,见他爹拿着表格走来走去,一会儿在实验室里鼓捣药剂,一会儿出来拿资料,一会儿在纸上写写画画修改些什么,便骑着车子过去,拉了拉父亲的衣摆,问:爸爸在做什么?
在给戚越和方黎留言。颜青城停笔,揉了揉儿子的脑袋,低声哄道,爸爸已经把试管婴儿技术改良成功了,房子也建好了,接下来的日子,就由戚越来照顾药药一段时间,就半年左右,好不好?
为什么鸭,爸爸要和别的爸爸一样,睡觉了吗?颜药疑惑地看着他爹。
可以这么说。颜青城沉吟片刻,还是解释道,按照正常时间,爸爸在21岁那年结婚,你母亲比我年长几岁,药药出生在我21岁的时候,那么,严格来说,看着你出生的人就应该是21岁的爸爸,对不对?
嗯嗯。颜药连忙点头,乖得不得了。
颜青城敛起的眉放松了,愉悦道:所以,现在爸爸19岁半,再加1年半,刚刚好21岁整,就是药药出生的时候了。按照时间规则,药药出生之前这段时间,爸爸已经高考结束进入大学,得去上学才行。
可是,爸爸现在也在上学颜药狐疑地看着他爹,控诉道,上学期爸爸还去期末考试了,就那三天,没带药药去学校!
是这么说,但爸爸总归是叫颜青城,不是这个时代的戚越,所以有些既定的命运旅程,还是需要戚越或者方黎自己去走的,懂吗?颜青城放下笔,把儿子抱到了手上,正好坐在臂弯里。
颜药慢吞吞地摇了摇头,表示不太懂,细声细气地反驳:
爸爸就是爸爸,爸爸上课的时候,戚越爸爸有时候还跑出来做作业。上上次考试,戚越爸爸出来做数学试卷,方黎爸爸出来做英语试卷,爸爸自己做别的试卷,药药都知道的!爸爸根本不用睡那么久!
小孩说着还轻轻哼了一声,圆溜溜的桃花眼盯紧了他爹,一副宝宝什么秘密都知道了你别想忽悠我的模样。
颜青城看着长大了一岁也变得更聪明的儿子,沉默了几秒,说:
药药说的没错,在平时,戚越和方黎可以偶尔出来,但主导身体的总归不是他们。所以时间认定此刻存在于这个时空的是颜青城,不是戚越不是方黎,知道吗?爸爸选择沉睡一段时间,是为了让时间默认这个时候的我是戚越,这样到时候,药药出生也不会引起时间的注意。
唔就是说,让戚越爸爸出来,骗骗时间大坏蛋吗?小孩小声问。
没错。颜青城微微勾了勾唇,亲了口儿子的小脸,赞赏道,药药很聪明,会乖乖听戚越的话,好好吃饭睡觉,对不对?
嗯!颜药点了点脑袋,也吧唧亲了一口他爹的脸。
儿子眉眼间都是雀跃和期待,这让颜青城也放心了很多,禁不住哄道:爸爸把事情都写进备忘录了,戚越会好好照顾你。要听话。
那爸爸什么时候回来?颜药又有点不舍。
半年,半年时间一到,爸爸就得出来准备以后的事了。
无论是准备培育试管婴儿,还是管理戚家已有的和颜家已经正式起步的产业,都需要颜青城自己来。
戚越在创业上天赋卓绝,但到底经验欠缺,短时间还好,长时间的经营怕是会拖垮他。前两世的颜青城在这方面都吃过亏,所以并不希望事业上的挫折再次影响戚越、或者说是自己年轻时的性情。
方黎也是一样的。方黎性格上更接近日后的颜青城,但在试管婴儿培育这方面,方黎依旧太年轻了,没有后世的医学临床经验作为支撑,很难保证不出意外。
不过始终保持这样以颜青城为主的人格状态,到底对副人格有些负面影响。所以颜药出生之后,颜青城必须要重新权衡每个人格出现的时间,起码,需要达到一个平衡点。
就这个问题,颜青城已经慎重考虑了一年的时间,其中包括进行各种检验人格分裂和融合可行性的临床实验,直到昨天才算是有了结果,所以今天决定,最后同儿子商量商量。
等药药出生,公司的发展也稳定下来了,爸爸就轮流来陪药药,好不好?
是说,戚越爸爸和方黎爸爸都会来吗?小孩眼巴巴地问。
嗯。一个父亲照顾药药一个月时间,你觉得可以吗?颜青城眸中隐约带了笑意。
过去戚越和方黎一直是日夜交替出现,可这样就导致体能上的过度消耗,频繁改变身份、工作地点和居住地点,那么浪费在路上的时间也同样增多,说实话这并不是什么好事,颜青城并不希望自己过劳而死。
当然,戚越和方黎也不愿意英年早逝。
颜药闻言,就掰着指头开始数了,嘀咕道:1月是爸爸,2月是戚越爸爸,3月是方黎爸爸
颜青城耐心地等着儿子数完,总结道:一年12个月,正好轮四次。
那好吧。要是爸爸和故事里一样,一天有72小时就好了。颜药可惜地说。
颜青城有些讶异地扬了扬眉,打趣道:想不到我们药药还会做乘法?
当然啦,药药4岁了,杨叔叔还夸我是神童!颜药骄傲地叉住小腰。
真厉害。颜青城眉眼放松地逮着儿子揉了一通,又许诺了归来后的种种补偿,才把小孩送去钟长生的办公室。
小孩站在门内,看着门外的父亲,举起小手挥了挥,说:爸爸要记得时间噢!就十分钟,药药要看到爸爸!
好。颜青城将宽大的手掌盖到儿子的脑袋上,熟练地摸了摸,随即直起腰,转身大步离去。
颜药安静地看着父亲高大的背影,呆呆地站在门口看了好久,直到看不见人了,才扁了扁小嘴巴,沮丧地小声说:爸爸又骗人。
当初他爹要死的时候,也说自己就睡一会儿,其实就是干坏事去了。
钟长生走过来,弯下腰拍了拍小孩的背,调侃道:药药怎么又说你爸爸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