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不知。”江婉容颔首回话。
她虽然这么说,心里确是有个猜测。异族人进入到京城不易,这中间必定是有人安排,这人还得是有些权利的。将驻守在边界地区的王侯大吏挨个想一遍,也不难知道是谁。
可她身为女子,若是知道太多朝堂之事,反而让人生出不喜,她索性就没有说话。
皇帝心中自然也有个猜测,怒火中烧,猛得咳嗽起来,半天都不得歇息。身边侍候的戚公公被吓了一跳,慌忙着说:“快去请贵妃娘娘来。”
戚公公是打小侍候皇上,陪着皇上几十载做到了大内总管的位置,处事自然有自己一套章程,陪着笑说:“陆大人,两位姑娘,圣上昨儿感染了风寒,咳嗽不见好,马上要用药了。烦请您们还是去偏殿等一会。”
江婉媛心里纳罕,若是感染风寒为何不请太医,反而去请贵妃?她忍住心里的疑问,同俞姣姣对视一眼一同出去。
毕竟是在皇宫当中,处处都是陌生的宫女,说话都觉得别扭,因此她们都默契没有去提法华寺的事情,免得被人听见又大做文章。
大约等了半刻钟,万贵妃就匆匆赶了过来。万贵妃生过两个孩子,长相极为美艳,穿了一身绯红色的宫装,肤色莹白,竟然连一丝皱纹也看不见,也不知是用怎样的法子保养的。
江婉容有些好奇,多看了两眼后才低下头,随着众人行礼。不过万贵妃似乎极为着急,敷衍的点了点头后,就直接带着宫女往里面走。
不久之后,里面的咳嗽声便停下来,想必是皇上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戚公公出来送他们离开殿外,皮笑肉不笑着,“陛下忧心国事,生一点小病都硬扛着,不敢叫别人知道,生怕别人又担忧过度,硬要他歇着。今日之事,二位姑娘还是当不知道好,出了岔子可就不美了。”
江婉容和俞姣姣都是知道轻重的,自然一口应承下来,后来才一起离开。
俞姣姣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可是也知道轻重在宫中没有同江婉容有任何交谈,到了外面都是自己人的时候,就憋不住了,“你说那天黑衣人到底是谁的人,怎么狠得下心,让这么多无辜的人惨遭横死。”
“不管是谁,都不是我们应该管的事情。”
俞姣姣小时候曾去漠北生活过一段时间,也许是因为受到家风的熏陶,天生有一种正义感和责任感。江婉容怕她去钻牛角尖,宽慰着:“这事儿影响很大,圣上总会调查清楚,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我也明白,只是心里还难受着。”她叹了一口气,沉默地同江婉容一路走到马车旁,要上车前才转头说:“我马上要定亲了,定亲之后想必我娘亲会管我管的更严。所以若是有时间,我们把云霞约出来,一起聚聚。说起来,上次还得亏她临时有事,没有一起去法华寺。不然她向来胆子小,只怕要被吓坏了。”
“你要定亲了?不是说再要考虑考虑吗?”
“考虑来考虑去不还是一个结果,我仔细想了想,表哥他也是不错的。”俞姣姣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笑起来的时候脸颊出现一对小小的酒窝,“我年岁也不小啦,再不定亲的话,家里人就真的该着急了。”
俞姣姣只比她大了两岁,可也算是定亲很迟的,俞家算是规矩不多的,任由她留到现在,可也不能再留下去,免得遭受别人的闲言碎语。
时下人的观念也是可怕,若是男子不成亲,自然有无数借口去美化。可若换做是女子,则反七八糟的说法都出来,什么不易生育,性格古怪,身体有病等,往死里去贬低。她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难不成女子的存在的意义就只是为了成亲。
她心里着急,又不好直说,仰着头热切地看着她,甚至有些哀求,“你再想想吧。”
她生得好看,此时抬头着急的样子,像极了她曾经养过的一只兔子,俞姣姣心里软塌塌的,“好,我再想想。”
江婉容明白这就是一句敷衍,心里更着急,下决心要将梁文皓的真面目给戳穿。
她也要回去,可没想到上马车之后,陆谨言也跟了上来,直接坐到旁边。
江婉容看着突然出现的男子,要笑不笑,“陆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我倒是记得元宵那天,你一口一个‘谨言’叫得顺畅,怎么今日又改了回去?”陆谨言低声浅笑,明明是调戏的话,硬生生得被他说得有七分洒脱,如同一位风光霁月的世家公子。
许是靠得那张脸。
江婉容默默别过脸去,又听见男人说,“我今日来没乘马车,劳烦你送我一趟。”
这估摸是有话想要同她说,这也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她递给绯珠一个眼神,绯珠很快就下了马车。
车轱辘缓缓转动,压过马路发出沉闷的声音,他背坐在车窗边,脸上的笑意逐渐消退,眸子深不见底,让人窥见不得一点情绪,“你是何时察觉到那群人是异族人。”
江婉容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也多了几分谨慎,“当时觉得奇怪,不过事情太多一时没顾得上,我也是前两天才想起来的。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觉得突然而已。”陆谨言手肘撑在膝盖上,身子往前倾去,和女子面对面。他本就生得很高,此时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声音如同在冷水里浸泡过,冷得让人发颤,“你可还知道些什么?”
江婉容后背顿时起了一层冷汗,脑子里闪现过一个念头,法华寺的事情该不会是陆谨言做的吧?
这个念头一出,她先将将自己给吓着了。能在背地里下这样的狠手,还能镇定自若地领下调查的差事,他的心是狠到什么程度。她本能地朝后面躲了躲,在骇人的目光中努力保持镇定,“我就只知道这些,旁的一概不清楚。”
“是么?”陆谨言勾起唇角,面色薄凉,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这于我而言还算比较重要,你确定要瞒着我?”
威胁的话一出,江婉容脸色都变了。
她是早就知道陆谨言心狠手辣,以前瞧着他温润如玉的样子还不当回事,现在等他将手段用在自己身上时,她就知道其中的厉害。
反正都是躲不过去,她直接就说了真话,“我原先以为和宁王有关系。”
“现在呢?”
江婉容没说话,只用眼睛去看他,就差将答案写在自己脸上。
“以为是我不成?你放心,我还不至于做出这等轻贱人命的事情。”陆谨言而后坐了回去,脸上挂着散漫的笑意,又恢复了那副贵公子的样子,仿佛前一刻阴鸷的模样只是她的臆想。
“不是你,你为何……”江婉容说不下去。
“因为我原是没准备你会猜到这些,还告诉了圣上,将我所有计划都给打乱了。”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倘若你再瞒着我些什么,再说了出去,怕是你还没有过门,就要成了寡妇。”
江婉容琢磨着这意思不大对,试探着问了声,“真是宁王吗,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现在是不是谁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事陛下想让这个人是谁。”陆谨言没有正面回答,“至于我?我自然有我所求的东西,不过手段不怎么光亮,你看看我这不是也躲着吗?”
他这那里有躲着的样子,江婉容心里生气,回想起他的话咂吧出味道不对来。宁王的事情她想不明白,到知道陆谨言心机深沉,又是谨慎的。他若是扯了理由说给她听,指不定她就被糊弄过去了,怎么现在突然开始坦白了,上辈子他可就没这么老实。
她又怕这只是他的一个圈套,身子僵硬到双腿都有些发麻,她怵惕地看着他,“你为何告诉我?”
“原因有很多,最重要的一点是。”陆谨言顿了顿,再看过来时眼眸深邃,颇有些意味深长说:“因为你是我妻,我倒是不至于枕边人都一直瞒着。”
这句话信吗?
江婉容自然是不信,偷偷揉了揉发麻的双腿,心里想,他这变脸的功夫也是绝了,哪里知道哪句话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