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离开天璇星的一瞬间,整个星球地震一样的地颤抖起来,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天璇星就坍缩成一团白色的尘雾,在黑暗中宇宙中它像是一团朦胧的微光,慢悠悠地向黑暗中移动而去。
回到科研所的飞船后,来对接阀
接黎多宝的是个秘书,他把她带到会议室外面,请她稍微等候就离开了。
会议室里的人已经通过她身上的仪器知道发生了什么。
里面发生的争执,时不时透过没关紧的会议室大门,飘到她耳中。
“宋星移并没有骗人。他确实接触到了更高级的文明,并且得到了警示。也就是说,很早以前,在我们的历史中,一直所提到的‘灭世的灾难’并不是愚昧的谣言,也不是旧的统治阶层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而编造的。灾难是真实存在的。甚至在我们的文明还十分幼小的时候,这个警告就已经传播到了这里。”
……
“但当时宋星移拒绝说明来源,这是他自己使得上层对我们埋下了不信任的引线。导致四死星事件后,整个项目完全崩坏。这并不我们的责任!”
…………
“没有人说是我们的责任,我们现在要讨论的是,他得到了天璇星的诞生方式,为什么没有向所里做出报告。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反社会人格,心中对世界有恨,使得他断绝了人类救生的机会!”…………
……
“十三司当年所有项目,都是在他的主持下进行,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实践过?我怀疑四死星的诞生就是失败的实验。他没能创造出天璇星一样的星舰,反而造成了四颗星球的毁灭。”
……
“我认为那是没有诚意的敷衍之作。他唯一一次,前住天璇星,是在他刚刚从地球调任的时候,距离四死星事件足足有二十四年。他用二十四年时间,没有得到任何成果。”
…………………………
“胡说八道,完全是无稽之谈。他从天璇星得到的资料,也必需要经过系统的整理,还要寻找可替代的技术,二十四年拿出一套可以进行实验的方案,已经算是很快了。四死星确实是失败之作,但并不意味着,他的方向完全是错误的。我觉得,在‘钟馗’这个项目中,可能还有着更有用的信息。”
…………
“好了好了。我们不要再讨论已经过去的事。”有人高声喝止:“现在关键的是,‘鸟群’是真实存在的。危险即将到来。”
…………
这时候,一个声音传来:“我提议,重启十三司。”有人高声说。
…………
一个多小时后,东郭做为军方在场的唯一代表,离开了会议。
她脸色很不好看,带着黎多宝登上穿梭机。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的心情,直到回到江南号的时候,东郭才打起精神来:“这件事可能还远在几千年之后。起码不是我们这一辈。”
所以,还有时间。
“不能逃跑,那就去赢。”东郭说。人类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黎多宝的心‘砰’地一声。
去赢。
那么,路明亚知道这件事吗?
围
绕着他,似乎越来越多的谜题。
或者,只是自己太过敏感。
两个人赶在晚饭之前回到江南号,因为军一大全校都在往前线赶,以至于江南号上到处都是穿着学员制服的学生。他们先在江南号集结,然后从这里中转前往更前线。
原本黎多宝因为‘鸟群’的事而心情沉郁。
但睡完一觉第二天,这种沉郁就因为眼前与异星人的紧张战况被抛在脑后了。
在接下来的三个月中,四个人的任务不是送货就是转移伤员。
多半都是脸贴前线,但‘水母’事件是他们最近距离遭遇异星人的一场,其它相比之下,虽然也很危险,甚至有好几次,整队新造型的异星人就在距离他们不到三十米的地方集结,但四个人没有再近距离地与异星人对战过。
在‘水母’事件过去后的第二个月里,原本进攻激烈的异星人,暂缓了攻势。
所有军一大的学生在前线待命一个半月之后,开始陆续撤离。
最大的危机总算是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平息了。
直到六个月的实地训练结束时,大家都有一种,时间过得太慢,又过得太快的感觉。
坐上返校的穿梭机,四个人都觉得自己好像在江南号上过了一辈子那么长,可又觉得只是一转眼一切就结束了。
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是,几年的学校生活。
汤唐很有些感慨:“我以为离开的是钱苏,没有想到是倪姚万。”
钱苏就在旁边,但没有再委屈地要哭,这一段时间她已经发现,面对汤唐哭是没有用的,不得不选择正面对抗:“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我还以为要送走的是你。”
汤唐耸耸肩。
返回启明星的路上,在中转站他们就遇到了不少从各地返回的同级生。
教官们在等待过关手续的时候,结伴在休息区喝茶吃东西。
学生们也自来熟似的相互打听对方实地训练的情况。
黎多宝四个,还见到了几个同场考试过了。
以前也许相互之间有很多摩擦,但现在冰释前嫌。
汤唐讲起‘水母’事件,好多同级生都跑来围成一圈,听得大呼小叫:“天啦!你们真的很刚就是了。”纷纷表示,相比起来自己运气还不错。
也有遇到过更凶险情况的同级生爬到桌上站着,讲一讲自己队跌宕起伏的实地训练经历。
又凑在一起讨论,最不想做的任务是什么。
最后‘转运伤员’最高票获得压倒性的胜利。
因为太多伤员会死在路上。甚至死在这些学生们怀里。
黎多宝永远都记得,有一个老兵死在自己怀里。
也许只要再挺多一分钟,他就能获救,可往往,这一分钟就是一道天堑。人面对生死,无比渺小。
说起生死,学生们之间又议论起来,有传言说,好
像有几个教官牺牲了。还有四五个队伍,整队都没有回来。
大家一时都很黯然。
孟朝阳跑去拿了啤酒,每个人都发了一罐,然后像老兵那样,大家发出沉闷的吼声,大力地碰杯,咕嘟咕嘟一饮而尽,然后各自坐下,不再有交谈。
黎多宝感到气氛深闷。
借买水走到别处去。
路过教官们坐的区域。立刻就听到来自教官们的嘀咕。
“啊,我们多宝看来是有在好好吃饭……”
“我觉得她有长高一点。你们看是不是?”
“啊,真的有。现在起码有一米六了。”
“身为妈妈我太骄傲了。”
“对啊,才几个月,竟然就长高了一厘米那么多!真的好努力!”
但她一回头,看到的只一张张不苟言笑的脸。
并且有一位女教官皱眉大声说:“你是哪个班的?快点回休息区,不可以到处乱跑!一会儿就要离港了!”
“是。”黎多宝转过身,就听到身后压低声音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我刚才有没有很威风的样子!!我们多宝一定想像妈妈我一样,成为威风凛凛的女军士!”
“我们多宝,实在是太乖了!!!还一本正经地‘是’啊啊啊啊啊,面无表情的样子好可爱!”
“我觉得她很适合当步兵。”
“空降才更□□吧。”
“我们远距离作战也不错啊,决胜于千里之外。”
“呵呵,对,敌人长什么样你们都看不清楚。打没打中,还要地面小队回报。和坐办公室的文员有什么差别。”
“我这里有好多她的训练录像。出任务的也有,水母那一次也很高清。”这是东郭得意的声音:“不愧是我的得意弟子。那一次非常英勇!我在被窝里看了一万遍!”
黎多宝在她们声音更大之前,快步回到了学生等候区。
孟朝阳拿了吃的坐到她旁边,分给她一个蛋糕,她接过来慢腾腾地吃。
“专业打算怎么选?”孟朝阳问:“我觉得指挥系很好。”
“我想搞情报。”侦查系是探测敌方信息的斥候类角色,一般需要深入敌腹,潜伏收集信息。或者单兵作战,在战斗中,获得对方各种能力值信息回传,做为主力对战的重要参考。很危险,但是每次计功劳时都很夸张。要缩短服役,侦查兵是最好的基础兵种。
汤唐凑过来,瞪大眼睛说:“啊,我之前看到过侦查兵的助力轻机甲和几米长的光之刃,简直不要太飒。一刀下去,和割草一样。帅得不行。听说凡是什么最新的武器装备,都是他们先用。但好像是最危险的兵种。”
孟朝阳也十分意外,他愕然看着黎多宝。
远处东郭已经和教官们话别。
黎多宝拍拍衣服站起来:“只要上战场,连呼吸都会很危险。”结束了这次谈话。
实地训练总结大会在军一大的小礼堂举行。
原本出去的时候是三千多人,现在回来的有二千一百四十五人。
其它人要么已经牺牲,要么已经被淘汰。
在礼堂门口,黑白的照片排成一排,这次大概就是在实地训练中出事的教官和学生。
大家静默地进去,气氛格外肃穆。
台上讲话的是军一大的校长。他看上去已经有些年纪了,讲话中气十足,铿锵有力。
“今年是我们学校制度改革的第一年。本年度,第一次采用了实地训练制。所以,今年是我校成立以来,正式录取人数最少的一年,但我希望,在几年后,你们这一届是我们军一大新兵存活率最高的一届。”
他短暂地停顿,在掌声结束后继续:“在刚刚结束的实地训练中,大家一定对于战争有了新的认识。也见到了许多前辈为保卫家园做出的牺牲。我在进礼堂的时候,有一个学生拦住了我,表达了自己对于生死的疑惑。我想把,我对他说的话,再对你们大家都说一扁。”
校长看向台下成片的新生们,朗声说:“对死去的人表达不舍与尊敬,不是必须要失声哭嚎或久困于悲痛之中不可自拔。在地上打滚、尖叫、以头撞柱的人,未必比一言不发的人更悲痛。对于逝者,我们只要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死,并继承其志向,那么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们就还活着。每一个,你认识的人,都变成你们意志的部分,活下来。有一天,我们都会死去,而我们的意志必将被继承。”
他长久地凝视着那些年轻面容。
“为在本次战争中牺牲的同伴默哀。”为整个总结大会画上了句号。
走出会场的时候,大家心中仍然激荡着复杂的情绪。
随后教官们宣布,放假一个月,年少的学生们发出震天的欢呼。
这段时间以来所有沉郁的心情,终于短暂地被抛开。
他们三五成群,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这一个月要去哪儿玩。
因为个人终端的禁封被解除,整个小礼堂附近都是此起伏彼的‘您有一个新消息’的提示音。
黎多宝的显示屏上一下就弹出了一大片。大部分都是周莉莉和王小露发来的。
周莉莉最新发的一条,最为显眼。
“罗氏永明现任家主的生母与闻氏喜讯将至”是大公正新闻网站发出来的。
黎多宝没有听说过闻氏。
她之前突击学习的只是罗氏内部错综复杂的亲属关系。
此时心中有错愕,也有震惊。还有一种复杂得讲不出来的情绪。
虽然还和女孩子们走在一起,但黎多宝觉得身边银铃般的笑声离自己很远。好像只是一个瞬间,整个世界都远离了。自己被看不见的屏障隔离在世界之外。
与她一起前去乘坐穿梭机的汤唐叫了
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
“你家里人来接你了。”汤唐指着远处。
黎多宝抬头看去。高姜站在一架没有徽记的穿梭机前,他身材高瘦,面容一如既往地看上去和温和,穿着黑色的西装。
虽然明明没有太久的相处,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心里就微微回暖了一些。感到安心了许多。
她告别了同学,快步走过去。
面对高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是另一个人从穿梭机上面下来,打断了她。
那是个陌生的老头,虽然有些眼熟悉,大概是因为对方长得太众脸的缘故。
“大小姐。我叫海明。”老头恭敬地说。
黎多宝立刻就明白。这是闻氏的人。
她没有理会,对高姜说:“走吧。”
高姜不动声色地转身在前面引路。
海明似乎也不生气,跟在两个人身后。
直到穿梭机起飞,黎多宝没有和任何人说话。
她静静地坐在天鹅绒的沙发上,看着面前整块粉色水晶雕成的茶杯。并默不作声地环顾四周。
这不是罗氏永明的风格。
永明虽然贵气,但除了老太太初见她时的浮夸,其实一向是很低调内敛的。不会使用这么夸张奢华的装饰。
而这里——这整个穿梭机一片粉红,到处都是宝石,亮晶晶的。
透露着暴发户的气质。
高姜拿茶来,在她面前屈膝单腿跪在地毯上,慢条斯理地拂去茶面上的浮叶。
她凝视着他的侧脸,好一会儿突然说:“我听说,历代的家主和身边的随侍是最亲近的。像太婆,身边有高适。太公,身边有高敏‘家主无一事不可对随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