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行了一些努力,但是没有一样能行得通。
她感觉到疲倦,决定休息一下再继续,但意识却越来越模糊,她知道这是因为缺少能源的情况下‘偶’开始慢慢进入低耗能状态。
在能源完全耗光后的第六个小时,黎多宝正式陷入了沉睡。
永明星大宅里,老太太吃完晚饭,和阿铃通了一会儿话。
说到闻家的打算,老太太便问阿铃:“你们太太怎么说?”
阿铃说:“高兴得很。”
老太太便‘嗤’地一声,片刻有些恼怒,恨恨道:“也不知道她是像谁?怎么就是这么个人呢。”
阿铃轻声细语:“我劝了几句,太太便有些不高兴,说我不懂得许多,不要乱说话。我也就没有再多嘴了。老太太,我这里还要劝吗?”
老太太冷声说:“那便不管她了。自己非要一头撞死,别人拦得住吗?就算是你在这里拦住了,哪天一个不注意,她又要在别处撞死。”坐在那里,大概是越想越生气,好半天才闭上眼睛,缓了缓,许久睁开眼睛问:“闻先生那边,是怎么个态度?”
阿铃说:“也看不出什么来。那天因为大小姐跑到外面去的事,大声说了大小姐几句,但他身边的海明连忙就圆回来了。我听着,也只有关切的意思,大约是合眼缘吧。大小姐出去玩儿之后,他在家里找人重新装修顶楼给大小姐的房间,好像说,粉色大小姐确实不喜欢。到是尽心得很,每天回来都要亲自上去看一看,有哪里觉得不好,大半夜都叫人来改。到现在,设计图都改了好几版了。我怕他心热,却贴大小姐的冷脸,上次含蓄地说了一回,说我们大小姐是个闷葫芦,不像别人嘴上生花那么会交际,但听海明的口气,闻先生似乎并不在意。还说‘小孩子嘛’‘因为太实在才会这样’,又说,闻先生不喜欢巧舌生莲、特别热切的人,到觉得跟大小姐有缘。”
老太太沉思。想不通闻家是个什么章程。闻先生也不会是那种有恶心意图的人,最后说:“他愿意和睦相处,自然好。”
正说着话,突然警铃大作。
老太太脸色一变,立刻驱动了轮椅向外面走,又怕自己走得慢,催促米姑娘:“你快去下面!”
等米姑娘赶到的时候,高姜已经在地下堡垒。
黎多宝睡得很熟,并没有什么异样,但电子屏幕上显示,‘偶’的能源比为0.1%。
“大小姐忘记充能了,还是遇到了危险?”米姑娘大步跑进去。
“暂时无法确定。”高姜脸上并没有什么波澜,走过去关掉报警器,对米姑娘说:“现在应该在转换形态了。三十多个小时后如果没有好转,我们会得到‘偶’的坐标。全帝国疆土,没有30分钟内永明从人到不了的地方,所以不用太紧张,要沉住
气。特别是在外面,你要是沉不住气,会吓着人。”
米姑娘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立刻正色点点头。
“去吧。把这里的事,告诉老太太。”高姜说。
米姑娘有些犹豫:“老太太要是怪你不该让大小姐一个人出门……”
“老太太不会。”高姜看着营养舱里的:“永明没有一任家主,会一个人不能出门的。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我要真的跟着去,寸步不离地护卫,老太太才会生气。”
米姑娘怔了怔,随后歪头一笑:“哦。”转身走了几步,随后微微呼吸调整了一下情绪,随后步子轻快起来,依旧像平静一样轻轻哼着歌,往外面去了。
打发米姑娘走了之后,高姜一个人静默地站在营养舱边,看着里面沉睡的人。
定时更换液体的程序每五个小时启动一次,新鲜的液体传输进去,陈旧的排放出来。每七天,会启动一次声波护理,去除废弃的角质层。
他算了一下时间,坐下来打开营养舱的两个圆形接触口,这两处没有玻璃,只有一层薄膜,手伸进去,这个膜会将手包裹起来,像是一双手套,一开始会有些不自在,但稍微伸伸手掌层层手指就习惯了。
随后取用内壁的工具,在安静的房间里,仔细地帮沉睡的少女修剪指甲。
终于都整理完成后,他取下墙下的枪支,极有耐心地一件一件折开、上油、重新组合、校准。这些枪是历任家主的侍从用的。
每年武器厂那边都会进行维护与升级,新的科技、想法一点一点地加上了。以至于这个枪原本是什么样子,早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
但枪身上,铭纹却始终存在——那些死去的侍从的名字,永远清晰可见。
如果他死的,他的名字也会被刻在上面。然后握在下一任手中。
他手很稳。
清脆、有节奏的机械碰撞声,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
Dunn在黑暗中前行,他身上有伤,身边的人只剩下一个,另几个已经在与地狱犬同归于尽的时候重伤死亡了。
狭小的空间内,只有他和随从的喘息声。
随从走在前面,手里的小探灯虽然十分明亮,但也只能照到近十多米的范围,再远的地方,就算直射过去也只是一片黑暗。
地下河被从上河截断之后,下游的水流也渐渐消失。
大概因为心脏衰弱,他走一会儿就会感到眩晕。
“少爷?”随从发现他停下来,立刻折返。
他没有力气说话,微微闭着眼睛,依靠外骨骼的力量站在原地。
随从连忙从背包里拿出几瓶药剂,喂他吞服下去。
大约过了一分多钟,他脸色才好转一些。
“少爷,要休息一会儿吗?”随从问。
“不用。”Dunn驱动外骨骼,示意他到前面去引路:“我们没有很
多时间。”
“罗禁没法追上来,地下河的走势这么复杂,他也很预估到方位,在地面对我们进行打击。”
“但是黎多宝没有多少时间了。”他估算过,黎多宝的能源可能已经耗尽。
她就算是死亡,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这只是她的第一次死亡。很多家主第一个‘偶’的寿命都很短,因为不能适应,没有好的使用习惯,以至于多数都死于一些莫明其妙的原因,或者重度残疾过上好多年。
但他不希望黎多宝死在黑暗之中。
虽然睡觉的时候也并不会多留一盏灯,但她其实很怕黑,只是不想和别人不一样,以免有人觉得她心理不健康。
很奇怪,明明正常人也会有亮着灯睡的习惯,可害怕别人觉得自己在不正常的家庭长大会不会受其影响的人,却总杯弓蛇影地担心自己有没有看上去‘足够的健康与正常’。
三个小时后,两个人停下来休息。
随从看了一下时间,距离塌陷已经过去了四个多小时。
他将身上带的水和吃的拿给主家,两个人休息了大约三十分钟之后,继续上路。
十多分钟后,河道拐入了一个分叉。
这是几个小时以来,他们在这个分支上遇到的第一个分岔。
他拿小探灯向前照过去,正要回头问主家怎么走。
突然Dunn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并快步向后退出去好远。
他重心不稳,几乎是被拖行。
挣扎着立刻爬起来举起手里的武器就要向黑暗中射击,但Dunn一脚踢飞了他的枪。
他一时茫然。
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
Dunn拖着他又退了几步,捡起了地上的小探灯。
然后他看到了从来没见过的场景。
在河道的拐角处,生长着一个‘人’。
一打眼,他都以为对方只是站在那里,好险要上去打招呼,应该那是那位大小姐没错。
可她闭着眼睛,似乎并没有意识。身周那些不停生长、扩张、向任何可以接触到的地面扎根的‘枝条’令人不寒而栗。
认真看就发现,她的身体正在异化,从四肢、手指的尖端开始,冒出的嫩芽又细又弱小,但是很快它就会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深深扎入其中。随后手臂、腿、然后是躯干,皮肤不再有人类的光泽与韧性,变得干枯。
明显探灯的出现,引起了这些‘枝条’的注意,它们借着根部的力量浮游在半空中,彷如蛇群。
但很快,大概就发现这光线并不是日光,对自己来说毫无用处。
转而又继续向上扎根,似乎想要穿透头顶的土层。
“这是什么?”随从惊骇。
“她没有了能源。‘偶’出于求生的本能,会就地生根,不再依靠光能,转换能源摄取形式,放大生物序列中植物的特性,选择像植物一样,吸取泥土中的营养,并寻找可用的光源。它会一直维持这个状态,直到充能足够,如果三十多个小时后,仍然没有收获的话,那么它将向母体发出‘悲鸣’传递自己的信息,九十多个小时后如果再没有救援的话,则会自动断开与原身躯的意识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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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绝路
Dunn说:“去把光能棒拿出来。”
随从连忙解下身后的背包。这个背包是Dunn带下来的。
打开来,里面装着五六个便携光能源块。
在Dunn的示意下,随从打开一人,向前掷去,刹时,明亮的光涨满了整个洞穴,它像个小太阳一样发出刺目的光芒。
两个人不得不背过身体。
不一会儿就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
等光黯淡下去,随从立刻回头,就看到原本四处都是的枝藤已经少了很多,虽然人本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但看得出有人的清晰形状了。
接下来,他又投了几个出去。
大概过了三个多小时,‘偶’已经基本恢复,但因为需要时间吸收,黎多宝看上去仍然像一截木桩子。脚上生的主根也还没有收回,仍然扎在地下。
不过,那些枝藤消失后,到是露出了被团团包裹保护起来的多多。
随从走近一些,查看了一下,多多心跳平稳,但并没有转醒的迹象,随后又调头看向黎多宝,扭头看到Dunn过来,连忙垂首退开。
Dunn审视杵立不动的‘偶’,它的表面纹路正在脱离植物形态,但过程十分缓慢,看上去没有几个小时不太可能完全完成。
但因为能源充足,黎多宝似乎有恢复意识的迹象。因为眼皮下的眼珠移动得相对来说有些频繁。
“好像有东西过来。”
随从突然说。
他快步走向黑暗的河道。
他们来时的方向有声音传来,听上去还有些遥远,与之伴随的还有低低的犬吠:“罗禁的狗。”
他立刻拿出了枪:“少爷走吧。”向Dunn微微致意后,便立刻随着迎黑暗而去了。
Dunn目送他离开后,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匕首,半蹲下飞快地将黎多宝的根附近的泥土掘开。
因为正在转换中,那些根须看上去是植物,但摸上去很软,有点像触手。在被剥离泥土之后,自然而然地缩起来,无意识地微微扭动。
当所有的根都被挖出来,杵立着的人猛然向一边倒去。
Dunn轻而易举的就接住了她,背起来走了几步,扭头看向地上躺着多多,退回去无声地注视着他,随后,一脚便踩在他的头上。
因为外骨骼的巨力,那颗与身躯相比较而言庞大得过份的头,在受力之后立刻就像脆瓜似地四分五裂。弱小的身躯搐动着,几分钟后就完全陷入死寂。
一条生命就这样逝去了。
Dunn面无表情,背着黎多宝半跪下来,伸手将地上的血涂抹在自己和黎多宝的身上。
直到每一寸皮肤都被血覆盖,才停下起身,等身上的血不再滴落,之后,抹除自己在尸体上留下的痕迹,便背着黎多宝,大步地奔跑着,顺着断流的河岸向更幽深的地腹去。
约十多分钟后,带着地狱犬全副武装的
两个人出现在了多多的尸体旁边。
看得出来,他们才进行了一场艰难的战斗,其中一个人已经负伤,不得不由同伴背负。
但一直在前面狂奔的地狱犬却在这里停了一下,腥红色的鼻子,猛烈的搐动,发出粗重呼吸的声音,时不时低吼着,因为Dunn的味道断绝在这了这里,它们烦躁地在原地转着圈。
追击者放下同伴,跑到多多的尸体旁边,勘测完之后十分不解:“是他们同行的巫师。难道还有别人在地下追杀他,导致他的巫师死亡?”
拿出通讯器大概是想给罗禁发消息,可这里实在是太深,无法获得信号。
“现在怎么办?”负伤坐在地上的人问。因为说话扯动了伤口,忍不住骂道:“CTM的,那个狗崽子也太不怕死了。一个人杀了我们三个人一条狗。”人还好说,狗死了回去肯定要被罚。
正说着,突然停下来,两个人交换了眼色,都侧耳去听。
他们来的方向有声音传来。
“是苟羊派来的人。可能主家从地面打下来的洞,被他们发现了。听上去人不少,不能对刚,我们已经减员,就算有地狱犬也会吃亏的。”同伴说着,连忙跑到他身边,将他搀扶起来。因来不及想太多,随便选择了一条岔路便走,散发着恶臭的地狱犬迈着矫健的步伐跟上。
黎多宝在嘈杂但有节奏的外骨骼关节摩擦身中微微转醒。刚从强制睡眠中醒来,意识还有些模糊。像喝醉了酒,并不太清醒。但她感受到了脸颊触碰着一片温暖的皮肤。
随后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说了一句什么,但听上去像是含糊不清的低哝。
可对方还是立刻找了个地方停下来,俯身查看她的情况。
很快一张模糊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看得见我吗?”对方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扭曲。
“恩。”
“我是谁?”
黎多宝努力地睁着眼睛,他的脸像一团面糊,伴随着彩色的光晕:“有彩虹。”她的注意力被那些光吸引。
“那是小探照灯不是彩虹。看着我的脸,我是谁?”Dunn问
许久他眼前的少女都没有回答,只是眼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瞳仁虽然并不聚焦,表情有点像是在思考、回忆什么。
许久突然说:“白塔上有彩虹。”
Dunn怔了怔,意识到自己跟一个意识不清楚的人是无法进行有逻辑对话的。
她现在的情况无非是‘偶’正在恢复中,许多神经功能都还没有复原,以至于意识投影产生扭曲,导致意识混乱。于是没有再坚持询问,只是应声说:“是的。那里常会有彩虹。”
转身重新将黎多宝背负起来。但因为心律紊乱,他不停不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再继续动作。
“你见过?”黎多宝含糊地问。
“不。我没有亲眼见过
。但……前一段时间,我听别人描述过十年前的白塔,还有塔上的彩虹。她说那是她见过最美的景色。”Dunn侧身靠着岩石壁,潮湿的苔藓散发着难闻的腐味:“她以前曾向我描述,但我听不懂。”
黎多宝并没有追问听谁描述过,只是强调说:“白塔是白色的。”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鼻息拂过他颈间。
“是的。白塔是白色的。”Dunn撑着墙壁站起来,将肩膀上的小探灯亮度下调,这样它仅存的电量,可以再坚持得久一点。
“我不会告诉你。”
“当然。”
“我不会告诉你什么?你为什么不问?”
“不会告诉我,你和路明亚能听到对方。”
“是。我不会告诉你。”她小声说:“我不是怪物。”
gu903();“你当然不是。”Dunn声音平和,偶尔心脏难受,也只短暂地停下来:“我们都不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