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爬起来之后,却呆住了。她眼前,不再是赌场。
也并不是她想独吞的什么宝藏。
鹞子大步追上楼时,却发现,已经失去了她的踪迹。
楼上也好,楼下也好,没有声音,没有人。
他跑去警惕地打开电梯。
里面什么也没有。
为了躲避鹞子的周莉莉,一头撞进了楼上的电梯,因为冲劲太大,没及时止住,猛地扑向了金属电梯壁,随后在地上滚了好一段才停下来。
但爬起来之后,却呆住了。她身后是电梯,但眼前,不再是赌场。
也并不是她想独吞的什么宝藏。
而是装满了巨大的机器装置、比人还高的玻璃器皿,各种各样的不明物体的标本的空间。
在她走近时,有些被钉死在器皿里的标本会突然扭动一下,不知道是还活着,还是某种神经反射。
这些标本,每一部分都是她见过的东西。鹿的角长在蜗牛的头上、一半人一半异兽的头颅、巨大的灯塔水母触须下结着小指头大的人形物体。越往深处,人形出现的比例越高。
甚至出现了,完全体。
看上去像是睡着的人,但五官模糊。
她撬开器皿的盖子,人形因为她
的动作晃动了一下,她猛地退开一步,拔出枪。
但这个人形只是因为装盛自己的柜子摇晃而跟随晃动,之后并没有动作。
周莉莉微微吐出一口气,但并没有将枪收起来,而是警惕地打开保险,一手持枪,一手伸进去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当然是没有,颈间的动脉、心脏,也没有跳动的迹象,摸上去完全是与人体的触感没有差异,甚至还有人类活着的时候应该有的温度,可却没有生命,也不能说是死的。因为它没有任何异味,说明人来没有被人做过任何防腐处理,如果是死的,应该会腐烂才对。
这种诡异的感觉,让她头皮发麻,飞快地缩回手。
这是什么宝藏?
这完全是个意义不明的实验基地。
周莉莉环顾四周,感到失望。
不是宝藏,没有钱。
妈的。
她无声地骂了一句,一脚踢开地上的杂物。
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注意到在最深处还有一扇红色的门。
周莉莉又燃起了希望。
也许那里面有什么。
推开红色的门,却只是一个小型的办公室,里面有两张对着放的办公桌,四周的柜子里装满了文件。
看上去,曾有两个人在这人实验室中工作。
外面所有的东西,就是这两个人的成果。
周莉莉随手打开桌上摊开的笔记本。
发现是一本实验记录。
里面的专业术语她看不懂,所以并没有什么意义。
不过从记录上看,这个实验虽然失败了很多次,但在最后还是获得了突破性的成果。
一共有三个比较成功的‘产品’。
但从记录看,这三个产品还并不完善,随后又进行了最后一阶段的实验。
这三次实验并不顺利,第一次可以说非常的失败。
第二次则稍微要好一些。
但周莉莉在注释中看到了‘快速衰竭、不可避免、使用年限不超过十七年、时间过短、有自我意识、无法融入其它意识’等字样。
第三次却只写了一句话‘改变方向,放弃一步成型的设想’,后面则有‘十克左右、细胞感染、母体、婴儿、自然成长’等注释。
而关于第三次有没有成功,并没有任何记录。
写下这本记录的人,笔迹娟秀,但笔划时有凌厉疯狂的感觉,她不信任电子设备,将记录写在纸上,并把最后一阶段的实验,称之为‘降临’。
周莉莉在笔记的最后,看到了拥有者的签名。
‘玛丽’。
这就是她的宝藏?
周莉莉怒不可遏,猛然一脚踹翻了办公桌仍不解气,发疯一样地,将四周所有的东西都砸得稀烂。
过了一会儿,她又猛地停下来。气息渐渐平息一些,像没事的人一样,一脸平静地,转身向办公室内的另一个门走去。
这里不是实验室,更像是一
个休息间。
但墙面的颜色十分幼稚,地上有很多的乐高零件,小书桌上摆着一些书。
甚至还有作业本。
看内容,应该是五六年级学到的知识。但另外一些笔记,却是□□年级的内容,墙上有一块小黑板写的也是更为复杂的演算,其它的痕迹都表明,曾经有一个人长期在这里生活,时间跨度应该有几年甚至超过十年之久。
看屋中的各种设施,这个人应该做过不少内脏替换以及生理机能机械化的项目。他是个病人。
周莉莉在书桌的夹层里找到了一张照片。在照片下面有一封短信。
“虽然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你,但是今天我想叫一声‘妈妈’,谢谢你允许我去帝星上学。”
照片的反面看到了一行字迹。
‘玛丽和路明亚59年1月1日入学前留影’
周莉莉把照片翻过来,看向画面中的人。
一个五官略为冷漠的女人,穿着白色的研究服,身边站着笑得灿烂提着行李箱的少年。
是罗寄奴!
但立刻周莉莉就意识到,并不是他,两个人完全一样,但气质截然不同。
在沉沦星上,关于玛丽的传说并不少。
大家有说过,她有一个儿子。但从来没有人见过。后来又说,从小并不在本地长大,而是在帝星更好环境。但显然,一切都是无端猜测。
而周莉莉没有记错的话,沉沦星公祭上,玛丽做为曾经有名的太空海盗,也名列在祭榜上,她的死期是59年1月12日。
也就是说,在这个少年去帝星后不到两周,她就死了。
看上去是巧合,但如果是必然的结果呢?这就意味着,少年有着不可告人的身份。
他达成了入学、去外面世界的愿望,可却是以自己养母的生命为代价。
一开始周莉莉认为,这个少年就是第二个成功的实验品。但是看完这些东西,她突然意识到。
可能自己的想法,是完全错误的。
也许少年根本不是实验产品,另一个人才是。
如果玛丽是这个实验室的主人,那么她一定需要很多的资金、权力的支持。毕竟这是一个烧钱的项目。而罗寄奴从小就生病,不得不长久保持冷冻,并不是什么秘密,他的父亲非常的爱他,如果玛丽找到他,说自己可以治好他儿子的病,他绝对会不惜代价提供玛丽需要的帮助。
但最后,到底是做父亲的不愿意接受现实想抹去这个儿子,还是罗寄奴不愿意一切曝光。
现在已不可知了。
周莉莉将照片丢回桌上,迟疑了一下,将它和信都拿起来,塞到口袋里。转身向外去。
既然宝藏不存在,那这里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就在她要走向电梯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沉闷的撞击声,像是哪里有水流在涌动。
她回头,看向满是器皿与标本
的房间,把另一只枪也拿出来,打开保险握紧,缓步向发出声音的方向去。
永明星,科研所的人正在将仪器搬入家神所在地。
高姜带着所有的从人,站在周围,注视着他们的举动。
有些年纪小的,有很多问题:“大小姐要回来了吗?”
“是的。”高姜非常有耐心。
“但是家神是植物。那家主长出来以后,能走路吗?”
“可以。家主……的成份非常复杂。她改变了家神的属性。”
“是好的改变吗?”
“是的。家神会更强壮,更难死亡。如果顺利的话,几乎是永生的。”家神被息壤化,到最后甚至可能会与地球完全融合。
从人们议论纷纷。
他们不知道,大小姐再回来的话,到底她是家神的一部分,或者这巨大的心脏是她的一部份。
或者,它们根本是一体的。
所有的仪器都被接入。只差接过电源的程序。
科研所的人停下来,看向高姜。
高姜回首族人。
除了在外办事赶不回来的,几乎所有从人都在这里了。
“今天的尝试,你们中也许有人并不赞同,因为太过冒险,如果有失误,永明、我们大家就此完结。那么,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些人肯定想问我,虽然家主不知所踪,但我们却还没有死。如果懵懵懂懂地糊涂下去,生活也能就这样继续。为什么要冒险?可是,只有冒险才有主动把握的机会,说不定这次尝试能就此解除危机。不然,就这样糊涂地的得过且过下去,也许某一天,我们所有人一起糊涂地被动接受死亡,没有半点转机的可能。”
高姜没有提到黎多宝,只是说着,看向所有人:“老太太说,由我做决定。但我决定,由你们自己做选择。”
在所有人表决前,他高声说:“罗氏永明。”
这是他们的名字,也是精神的寓意。寓意着他们永远不会熄灭。
从人们低下头颅,手按在心脏的位置,低声应和:“罗氏!永明!”
低沉的声音如潮涌。
到最后,没有一个人走出来,站到反对的那一方。
罗氏永明从来不认识畏缩、怯懦这两个词,他们每一个人,生来就是炙烈的光,每活一天,都在为生存拼搏。如果必须要死亡,也会选择像爆裂的聚能光弹,散发出令人震撼的光芒。
站在穿梭机穿前的Dunn,看着地面那些蚂蚁一样大小的人群。当机器启动的信号传回,他才转身对苟羊说:“可以叫备战的亲卫军撤回去了。”大步向外去。
苟羊应声,边吩咐身后的人去办,边通知控制室:“降落,重生仪式已经开始,我们要下去了。”
听上去非常复杂的过程。
实际上只用了不到十一个小时。
Dunn看着面前,巨大的心脏中缓缓结出的人形,它
已经初步有了黎多宝的样子。
他忍不住,越过了高姜,向前走了两步,想把她看得更清楚。而此时他心中充斥着从没有过的欣慰。
属于他的,总会回到他身边来。
黑暗。
寂静。
她模模糊糊,觉着自己像一叶飘萍,又像是一截浮木沉于水中,飘飘荡荡的。
明明眼睛并没有睁开,但却似乎能看到一切。
能看清自己是站在一片混沌的天地之间,许多记忆的碎片在这个天地中漂浮。像一颗颗的星辰。
她走近一些,仰头仔细分辨。
星辰中有一些记忆的画面十分明亮,内容是她知道的,有一些亮度低得像黑屏了一样,但时不时闪过黑白雪花点,认真分辨的话,内容多是名叫‘游零’和‘宋星移’的人。
大约是小孩子的视角吗?
整个角度都是仰视,显得观察者又低又矮。
除了这些,还有周莉莉、孔朱、王小露、陈泽、多多、闻良臣、周笛安、Dunn、路明亚…………
每一个人她都认识。
她看了一会儿,退几步站得远一些,望着这些碎片,心里有些怅惘。
这就是自己的人生。
怔忪片刻回头看,不知道眼前是不是死后的世界。
可她根本没有准备好要死。
还有很多的事没有做。
她回首。
有无数游走的微光,遍布了整个世界,每一寸空间。
当她想将这些微光看清楚一些,眼前的画面便骤然生变,目之所及,这些微光如一条条的绒毛,交错盘结,密布如蛛网,而无数比尘埃还微小的颗粒,被这些发光的绒毛链接在一起,密密层层时隐时现。
自己就是由这些东西组成的吗?
她仰视整个空间。
当她思考,便有明亮的光,在这铺天盖地的微小颗粒中,从一处游走到另一处。
原来一直以来就是这些东西,承载着她的意识。
但是现在,它们一片一片地正在慢慢黯淡下去。
天地之间的记碎片们,也一片一片,随之化为飞灰。
她大步冲上去,但不论怎么努力,都无法阻止。
在一切都消失前,她将尽可能多的记忆碎片抓在手中。
当所有的光都灭了,她蜷缩在最后一颗比尘埃还渺小的颗粒之中。
而这一颗黑暗中唯一的微光,也熄灭下去的同时,遥远宇宙中某处的微小粒子却猛然亮了起来。
这向不上的粒子,时明时暗像微微跳动的心脏。而在光不能及之处的黑暗中,有什么正在蠢蠢欲动。
不久,一根黑色的绒毛终于从黑暗中,缓缓向它伸过来。
就像受到了什么召唤,不得不这么做。
绒毛的出现,让微尘发现了,原来这里并不只有空旷的黑暗。
在这黑暗之中,布满了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与自己类似的东西。
绒毛在短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