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绿敷衍两句,挂断电话。
许宿野走过来,似乎有话要说。时绿却在这时候接到了池越的电话,这次没怎么犹豫就点了接通。
他们离得并不远,许宿野轻易看到了屏幕上的备注。
他定在原地,眼神沉凝,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明显。
“我明天就回国。”池越一上来就是重磅消息。
时绿沉默。
“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
“不想看到我吗?”
时绿笑了。
自从她变得情绪低落以后,这是许宿野第一次看到她笑。
联想起之前跟池越的通话,知道池越是个年轻男人,声音年轻又阳光。
许宿野垂下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池越手扶着阳台栏杆,舔了舔唇,“你最近有按时吃药吧?”
不等她回答,他就继续说道:“我明天就回去了,你瞒着我也没用。”
“所以呢?”时绿问。
“等我回去,我再跟你好好说。”
“如果你只是要说这个,就别来见我。”
池越却忽然说起了另一件事,“咱们两个是同一类人,你想的什么,我很清楚。”
时绿握紧手机,不言。
“你放心,我不逼你,只是想跟你谈谈。”
“嗯。”
“明天见。”
“好。”
挂断电话,看到站在一旁的许宿野,时绿直接忽视他,打算从他身边绕过去。
许宿野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动作并不重。
“跟朋友打电话吗?”他问。
时绿皱起眉,“不用你管。”
许宿野现在已经能区分出她的每一种状态。
现在她既不过于亢奋,又不过于低落,是很正常的她。
亢奋的时候,她就拉着他在床上沉沦。
低落的时候,她就完全不想理他。
现在她不处于两种状态,却也不愿意跟他说太多。
时绿明知他占有欲很强,却还是不愿意向他解释一句。
他在她心里,一点也不重要。
跟以前没什么不同,他依然只是她的玩物。
“我没想管,只是问问。”他态度卑微,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地松了许多。
时绿甩开他的束缚,转身进屋。
许宿野留在原地,深呼吸了几下,眨眼频率有些快。
顿了片刻,他转身跟上去,等在门外。
第二天,许宿野跟池越约在了一家很有名的中餐厅。
池越刚推开包间门,许宿野心中就升起了浓浓的危机感。
西装革履,戴着金边眼镜,长相俊朗,唇边带着儒雅的笑容,是很出色的男人。
更重要的是,池越比他更了解时绿。
坐下以后,池越开门见山,先盘问了一番许宿野跟时绿的关系。亲眼见到结婚证,他又当着许宿野的面,委托朋友帮忙在民政局查证。
确定他的身份之后,池越摘掉眼镜,放到一边。
“许先生,幸会。先自我介绍一下,我跟时绿很小就认识了,算是半个青梅竹马。现在跟她的关系应该算得上是,知己,以及她的心理医生——虽然时绿本人并不承认。”
许宿野心里不悦,面上却不显,淡然地跟他套话。
“她会突然选择跟你结婚,是我完全没想到的。”
“你什么意思?”许宿野凌厉的视线望向他。
池越轻笑,“在我解释之前,我想先跟许先生说一下,我跟时绿小时候的几件事。”
“不必。”许宿野并不想听,他怕自己听了会嫉妒,会控制不住情绪。
“这对你理解时绿的病情很重要。”
许宿野抿了口茶,没再表现出抗拒。
“我呢,小时候有点问题,有虐待小动物的倾向。那个时候,其他小孩都怕我,只有时绿不怕。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跟时绿是同一类人。我们都一样,天生缺乏共情能力,没有同理心……”
池越面带微笑,平静地说着这段过往。
他满意地看到,许宿野捏着杯子的手越来越用力,骨节泛白。
“四年前,时绿被诊断为双相情感障碍。当时我建议她去做个人格障碍检查,但被她拒绝了,所以虽然我一直怀疑……”
“等等,”许宿野却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你说她确诊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四年前,大概是八月份吧。我陪她一起从国外回来,在国内做的检查。”
那是他们刚分手的时候。
所以,他在时绿刚确诊的时候,抛弃了她。
像是一盆冰水毫无征兆地当头泼下,许宿野的手控制不住地发颤。他当着一个陌生人的面,红了眼眶,呼吸变得急促。
池越没理解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还以为他只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时绿本来的性格就跟正常人不太一样,病情原因,会加重她性格中的反复无常和冷血无情。跟她在一起,你或许会感到很痛苦,难以忍受。就算你受不了也是人之常情,没人会怪你。”
“我会劝她再次去医院,建议你重新考虑一下你们的关系。”
第19章仰望
“我们的事,不需要你来操心。”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许宿野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沉稳,面容斯文平静,仿佛刚才的情绪失控只是错觉。
池越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我只是担心时绿。如果你中途受不了而选择离开,会对她造成很大伤害。”
“这就是你的职业素养?因为私心插手病人的私事?”许宿野冷声质问。
池越低声笑着,“时绿不只是我的病人,我们的关系,比你想象中的要复杂。”
他很擅长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来挑动别人的嫉妒心。
“我们的关系,也比你想象中更复杂。”许宿野淡声开口。
他不是不嫉妒,但他不管怎么嫉妒,都不可能会放弃时绿,更不会被池越牵着鼻子走。
池越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
他静默地跟许宿野对视,无声地较量。
池越不得不重新评判眼前的男人。
池越对许宿野的第一印象,觉得他应该是个独占欲很强的男人。
所以池越故意跟他说自己跟时绿的过往种种,就是为了刺激他。
可现在聊下来才发现,他不止独占欲很强,还很能忍。
能忍到什么地步呢。
假如时绿出轨了,许宿野大概会嫉妒到去杀了她的情夫,转头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跟时绿生活下去。
排在许宿野心里第一位的是时绿,也只有时绿。除了时绿以外,其他所有事情都要往后挪,连他自己的感受都不重要。
换句话说,只要能跟时绿在一起,他可以付出一切。
池越没再动其他心思,把能告诉的一些情况,都坦然地告诉了许宿野。
毕竟他们现在是生活在一起的人,为了时绿好,他不应该瞒着许宿野。
临走前,池越对许宿野说:“我建议你也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不劳你费心。”许宿野声线清冷,像是料峭的风。
当天晚上,池越跟时绿约在酒吧见面。
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跟以前一样,随意询问时绿的情况,然后劝她去看医生。
不出所料,时绿拒绝了。
“为什么不去?”
时绿抿了口酒,“没必要,我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至少,她有情感障碍这件事,没让任何人看出来。
连她的家人和云三冬都不知道。
“擅自停药很危险,这你应该知道。”
时绿垂下眼睫,没说话。
她不喜欢吃药,也不喜欢吃完药之后,那个木讷迟钝的自己。
“绿绿,你只是生病了,就跟身体生病一样,生病了就该去看医生,乖乖吃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这时候,时绿接到了许宿野的电话。
她直接挂断。
他又锲而不舍地打了过来。
时绿示意池越待会儿再说,然后她拿着手机,走去旁边的走廊接电话。
“什么事?”她皱起眉,有些不耐烦。
“抱歉,我把家里浴室的锁弄坏了。”许宿野那边很安静,应该是在家里。
“知道了。”
“我请人重新装个锁。”
“随你。”
时绿快要挂断电话的时候,许宿野忍不住问了句:“你在外面吗?那边很吵。”
“在酒吧。”
“你一个人吗?在哪个酒吧?我去接你。”
“不用。”
“我很担心你。”
“说了不用。”
许宿野还准备再说些什么,那边却已经掐断了电话,耳边只剩下忙音。
门外响起门铃声。
许宿野放下手机,让换锁师傅进来。
“卧室和浴室的锁都换了。”
师傅检查了一下门锁,“没坏啊,这不是好好的?”
“换个新的。”
“行,您要什么样的?”
“不能反锁的。”
许宿野记下了家里所有危险物品的位置,并且确保每个角落都能被摄像头捕捉到。
现在,他要把所有的锁,都换成从里面没办法反锁的门锁。
从走廊回来,时绿的脸色不太好。
池越明知故问:“家里人吗?”
时绿没回答,而是问他:“假如你恨一个人,会选择怎么报复他?”
“那得看我跟他什么关系。”
“如果是恋人呢?”
池越想了想,“你确定要听我这个非正常人的看法?”
“嗯。”
“大概会拼命对她好吧。”
时绿挑眉,“对她好?”
“是啊,让她越来越离不开我,在她全身心信任我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这才算是报复,不是吗?”池越轻晃酒杯,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时绿若有所思。
池越继续追问:“你恨上谁了?”
“你不认识。”
“你确定你是恨他?”
时绿抬眸,清凌凌一双眼,深棕色的瞳仁像是冰雪浸过。
她问:“你觉得我在骗你?”
“没有,我只是怕你自己被情绪欺骗。”
对上池越那双笑眼,时绿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我不会被骗。”她这么说,语气笃定。
但她也不打算用池越的方法,因为她没办法天衣无缝地做到,假装对一个人好。
“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其实你比我更懂。”
时绿愣了下,扯了扯唇,“是啊。”
她是天生的掌控者,玩弄一个人的感情对于她来说,易如反掌。
“晚上你送我回去。”
“荣幸之至。”
门铃响起,许宿野合上电脑,起身打开门。
看到门外的场景,他的眼神瞬间阴沉下来,表情变得很淡。
时绿半个身子都压在池越肩上,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
“是这里吧?”池越笑着问。
许宿野沉默地接过时绿,把她身上的外套丢进池越怀里,冷静自持。
可他这时候越是表现得冷静,越显得刻意。
“谢谢你送我夫人回来。”冷声说完,许宿野单手抱着时绿,另一只手“砰”一下关上门。
池越笑了笑,转身离开。
他就不信,这两个人真能走到最后。
一个扭曲冷血,一个偏执病态,怎么可能走得下去。
时绿闭着眼,被许宿野按住肩,抵在玄关的墙上。
身后的墙壁冰冷坚硬,硌得脊背生疼。
他明知这样会让她疼,却依然这么做了。
许宿野死死盯着她,握住她肩膀的手很用力,“他是你的朋友吗?”
“放开我。”时绿轻轻挣了两下。
“你们单独在酒吧见的面?”许宿野气息纷乱,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我要睡觉。”
“时绿,回答我的问题。”
“我要睡了。”
许宿野被彻底激怒,胸膛剧烈起伏几下之后,他突然单手掐住时绿的下巴,半强迫地吻上她的唇,舌尖探入她口中,动作并不温柔。
可时绿居然没表现出抗拒,她主动揽上他的脖子,仰起头配合他。
这让许宿野更加心烦意乱。
时绿平时绝对不会这么乖,她肯定喝醉了。
那么如果别人这样吻她,她也不会拒绝吗?
这个猜测让许宿野一颗心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又在下一秒被投入冰冷的湖水中,反反复复地折磨。
“刚才那个人吻过你吗?”他离开她的唇,眼瞳漆黑,声音轻颤。
“你说呢?”时绿笑着反问。
许宿野呼吸变得急促,不管不顾地把她的裙子推上去,一分一秒都不想等。
现在就要她。
时绿没有拒绝,甚至主动攀着他的身子。
狭窄的玄关,壁灯昏黄,闷热暧昧。
明明在做着最亲密的事情,许宿野的表情却并不温柔,甚至称得上骇人。
他冷着一张脸,薄唇抿成直线,点漆般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时绿,像是恨不得食她的血肉。
时绿根本没醉。
她很清醒,她是故意的。
就连最后,她趴在他肩头,喊的那句“池越”,也是故意的。
许宿野红了眼眶,把她扔到沙发上,用力咬上她莹润的肩头,血珠顿时就冒出来,顺着肩膀往下淌。
鲜活又浓稠的红色,淌在瓷白的肌肤上,尤为刺眼。
时绿下意识“嘶”了声,觉得疼,又觉得有种怪异的,让人战栗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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