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安安踮起脚尖,迅速而短暂地在他嘴唇上贴了一下,转身跑得比猫还快。
第二天早上,丛安安吃到了她心心念念的海鲜意面,传说中某人最拿手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戴了女友滤镜,她觉得比她印象中最高档的餐厅还要好吃。
吃完饭,叶禹臣带她去学习,路过书房的时候却并没有进去。
丛安安以为自己记错了,指了指那道门,“这不是书房么?”
“谁告诉你那是书房了?”叶禹臣搂住她的肩往前走,“那是电脑房。”
“……”怪不得都没见到几本书。
正儿八经的书房在二楼一扇最不起眼的门里,丛安安乍一看还以为是储物间,因为门被上了两道锁。
叶禹臣用钥匙打开其中一道锁,里面还有一道指纹锁,他给她录了指纹。
“你是第一个进我书房的人。”他轻声说着,把她带进去。
曾经听见有人说过,某种意义上,书房是比卧室更私密的空间,因为它是一个精神空间。
而叶禹臣的书房,大概是他最完整的精神空间。
书房很大,大致分为两个部分,一半墙上贴着密密麻麻的军事海报,柜子和地面上立着各种大小不一的武器模型,墙角大约有几平米被隔离带拦起来,里面是一辆坦克模型。
另一部分是书柜和书桌,整面墙书柜被塞得满满的。临窗户也有一片被单独划出来,摆着一张上了年头的古董桌子,桌上笔墨纸砚俱全,墙上挂着一幅毛笔字——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
笔走龙蛇的字迹,令她眼前一亮,心口也是狠狠地一颤。
“小朋友。”叶禹臣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该去学习了。”
丛安安鼓了鼓腮帮子:“哦。”
她还没看够呢。
丛安安在书桌前放下书包,拿出资料开始学习,叶禹臣在窗前给几盆多肉植物浇水。
他的动作声响不大,但即便是那一丝丝的水流声也能让丛安安分神,总忍不住想要转头去看看。
她只好又拿出一对耳塞堵住耳朵,强迫自己凝神,不再胡思乱想,过了一会儿才终于静下心来。
一个上午,丛安安做了十几页的专业课习题,正确率不错,还翻译了一部外交稿件,学习效率比在图书馆高得多。
她伸了个懒腰一转头,看见叶禹臣站在桌前似乎在写字,而他也恰好抬眸,清澈的目光和她交汇,下巴点了点,示意她过去。
丛安安放下书,脚步很轻地走到他桌前,低头一看,发现他哪里是在写字,分明是在宣纸上画画。
看得出来画里侧脸娇俏的女孩是她,微微鼓着腮帮子,似乎有点苦恼,正用笔杆挠着头发。
叶禹臣将毛笔挂在笔架上,搂住她腰,“好看吗?”
“……不好看。”丛安安嘴硬嘟哝道,“字写得还行。”
在她看来,自诩写得一手好字的丛爸也不过尔尔,并不如叶禹臣字里的洒脱飘逸,依稀有着指点山河的气势。
文人和军人,骨子里到底是不同的吧。
叶禹臣倒一点也不介意她嫌弃自己的画,笑着问:“写过吗?”
丛安安摇头。
虽然小时候爸爸总想要她学,但她并不感兴趣。
倒是小时候就在学校练过钢笔,所以她的字一直写得挺好看,自从学了英语专业,又自学意大利体的书法,已经能写得有鼻子有眼。
叶禹臣从笔架上挑了一支笔放进她手心,“来,教你。”
丛安安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看老爸写了十几年的字,握笔她还是会的。
叶禹臣看她有模有样的握笔姿势,有点惊喜,“还不错。”
丛安安挑了挑眉。
“写一个看看。”叶禹臣下巴搁在她头顶上,双臂一起搂住她腰,“就写哥哥的名字。”
丛安安才不会听他的。
她写了自己的名字。
掌握不好毛笔的力道,虽然隐隐能看出点笔锋,但字形实在难以恭维。
叶禹臣忍着没笑,握住她的手将毛笔又沾了墨,从宣纸右侧稳稳地落笔。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两排字整整齐齐,漂亮得不像话。
丛安安不敢相信这两句是出自她自己的手,眼睛睁得亮亮的,“这个字,和墙上那幅不一样呀。”
这一幅娟秀收敛,将情诗的缠绵悱恻展现得淋漓尽致,完全就像另一个人的手笔。
“这是宋徽宗赵佶的瘦金体。”他吻了吻她的脸颊,“多好看,跟你很搭。”
丛安安望着他,眸子里的光更亮了。
她不知道这个宝藏一样的男人,还有多少惊喜等着她发现。
男人漆黑的眸像磁铁一样吸引着她,鬼使神差地,主动亲了一下他的唇。
唇瓣相碰的瞬间,丛安安大脑轰的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大胆的举动。
正要害羞地躲开,却被他捏住下巴,毫不迟疑地吻上。
她被他转过来身子,背靠在桌沿,手指从鬓角的头发伸进去,温热的掌心贴着头皮,像他柔软的唇一样火热。
以及他放在腰间的那只手。
“真的要等几个月?”男人嗓音微哑,仿佛在克制着什么。
丛安安早就被亲得云里雾里,哪里还能清醒地回答问题,只发出一道又轻又模糊的声音:“啊?”
“宝宝。”他一边低声哄,一边亲她的鼻尖,“我们能不能通融一下?”
丛安安脸颊一红,咬着唇就是不说话。
叶禹臣叹了一声,紧紧地拥她入怀。
第39章
丛安安开始成了叶禹臣书房的常客,几乎每个周末都在他这里。她复习期末考试,他复习考研。
几个月前的丛安安怎么也没法想到,他们两个居然会坐在一起搞学习。
而自从叶禹臣对她彻底坦白之后,丛安安发现自己作为一个英语专业学霸的骄傲在他面前再也不复存在了。
这天,她像以往一样开锁进书房,却并没有看见人。
她给叶禹臣打电话,才知道他是临时被好兄弟叫去帮忙看新车,于是只好自己先开始学习。
丛安安现在也准备考研了,想着先做两套英语卷子试试水,结果作文刚写到一半,就听见书房门被打开。
时间前后还没到二十分钟。
“这么快就看好了?”丛安安手托着腮,头也没抬。
他没说话。
丛安安抬眸懒懒地看过去,目光聚焦在门口的男人身上,整个人突然僵成一块木头,嘴巴也不听使唤,“叶,叶教授……”
丛安安原本是没见过他的,但自从知道他是叶禹臣的爸爸,便在学校网站上找过他的资料。
个子比大多数中年男人都要挺拔,身材健硕而不累赘,保养得很好,到了这把年纪依旧是风姿俊朗,听说有不少刚来学校不明情况的年轻女老师勾引过他。
叶新德打量了她几秒钟,神色严肃,就像传闻中一样不苟言笑,片刻才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丛安安这才醒过神来,又重新打招呼,语气乖巧:“伯父您好,我是叶禹臣的女朋友,我叫丛安安。”
“我知道你。”叶新德淡声回应。
丛安安抿了抿唇,笑容有些僵硬。
想想也是,他们俩谈恋爱的事情全校皆知,他爸爸没理由不知道。
不过他这话的意思,到底是对自己满意还是不满意?
叶新德仿佛对她一点都不好奇,看了一会叶禹臣的书柜,才问:“他人呢?”
丛安安站在一旁,双手紧张地攥在一起,“他有点事,出去了。”
叶新德转头睨了她一眼,随即点头,“我等他,你不用管我,看书吧。”
“那……您坐着等。”丛安安指了指窗子旁边的竹椅。
叶新德:“嗯。”然而他并没有动,依旧站在书柜前,似乎在检查他儿子都看些什么书。
丛安安压力山大,哪里还能静下心来学习,想悄悄给叶禹臣报个信,手机却被她落在书柜上了,只好作罢。
十几分钟时间,她一页课本都没翻,直到叶禹臣回来。
他拎着两杯奶茶进门,看见叶新德的那一瞬,脸色僵了僵,“……爸。”
“回来了。”叶新德把手里那本《三案始末》放回书柜上,“我有事要问你。”
叶禹臣把奶茶放下,语气平淡而疏离:“什么事?”
叶新德:“明年就大四了,你什么打算?如果要保研的话,所有的专业课你都要重修,我看了一下你的绩点,明年最好再选两门……”
“爸,我不想保研。”叶禹臣淡淡地打断他。
“那你要怎么办?你这样子难不成还要考?”叶新德脸色很难看。
叶禹臣扯了扯唇角,“不可以吗?”
“你考哪里?”叶新德问。
叶禹臣望着他,没说话。
叶新德也静静地与他对视,书房里气压低得丛安安有些受不了,比对峙的两个人还要紧张。
她默默地喝了口热奶茶,企图给自己壮壮胆,镇定一点。
然而,她一口刚咽下去,叶新德突然从桌角那摞书里面抽出一本,用力扔在叶禹臣面前,“你告诉我,你考哪里?”
丛安安倒吸了一口气。
叶禹臣反倒很淡然,看着那本国防大学的专业课资料,嗓音低沉却坚定:“爸,我还是想去我想去的地方,做我想做的事。”
叶新德气得两腮发抖:“谁允许你自作主张了?我不同意!”
叶禹臣还是试图和他好好谈:“爸,这是我的人生,我为什么没有权利决定?您可以给我意见,但您不能控制我的一切。”
顿了顿,他无比坚决地说:“这次无论您同不同意,我都会去。”
“好,你这是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叶新德指着他,冷笑一声,“如果你一定要考军校,那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说完,他怒气冲冲地离开书房。
丛安安松了口气,可心底又被一层新的乌云笼罩起来。
叶禹臣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吓到你了?”
“……没。”她咬着奶茶吸管,心事重重的样子,“这样真的好吗?”
以前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坚持理想也能让父子反目,让一个家庭分崩离析。
但,不应该是这样的。
丛安安垂下眸,望着册子上的英语题发呆。
“老师,给画一下重点呗!”本学期最后一节课就快结束了,同学们一个个目光殷切,翘首以盼。
讲台上的漂亮女老师抬了抬手里厚厚的书本:“重点都在这儿,大家回去好好复习,争取七天后考出好成绩。”
讲台下哀鸿遍野。
三个舍友也在跟着哀嚎,丛安安默默地把书包收好,随时准备撤退,躲在桌子下面给叶禹臣发消息:【我想吃八食堂的牛肉乌冬面。】
叶禹臣:【宝宝,哥哥在国防大听讲座,中午就在这边吃了,要不你跟舍友一起去?】
丛安安哼了声,愤愤地敲字:【好嘛,我又不是没人陪。】
叶禹臣:【乖[摸头.jpg]】
丛安安知道他是为了考研,只稍微气了一秒钟,很快就云开雾散。
下课铃响,拉着言小冰她们几个去八食堂。
八食堂是A大最豪华的食堂,说是食堂,其实更像个餐厅,菜品齐全,除了大厅还有卡座和包间。
丛安安想了很久八食堂的牛肉乌冬面,决定在考试前好好犒劳自己一顿。
心满意足地吃完后,她在座位上边玩手机边等另外几只细嚼慢咽的小猫咪,不经意一个抬眸,突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穿着白色衬衫,藏青色西裤的叶教授。
叶新德并没有看见她,径直走向另一边的包间。
丛安安头脑一热,站了起来。
言小冰:“你干嘛?”
“那个,你们吃完不用等我了,我有点事情。”
说完,她背起书包跑向叶新德的包间。
包间里只有叶新德一个人,丛安安敲了敲门,被中年男人犀利的眼神看得浑身一抖,但还是鼓起勇气走进去。
“伯父好。”她朝他浅浅地鞠了个躬,然后坐下。
“你不用叫我伯父。”叶新德神色很冷淡,“我说过,叶禹臣要考军校,我就不认他这个儿子,你跟我也算不上有什么关系。”
他语气里隐隐有责怪的意思,丛安安听出来了。
她抿了抿唇,说:“伯父,对不起,我支持他的所有决定。”
叶新德睨她一眼,“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丛安安攥着手指,局促地望着对面的长辈,“伯父,我还是希望您可以……理解他。”
叶新德没有回话,只是抿了口茶,呼吸略重。
“伯父。”丛安安垂下眸,语气尽量恭敬地说,“我一直觉得,如果要按照父母的意愿过一辈子,每一步都要走大人的老路,那活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叶新德叹了一声,“我是为他好,你懂什么。”
“我知道。”丛安安点点头,“您弟弟的遭遇让您很伤心,我也感到很遗憾,不过这不足以成为您扼杀他理想的原因。您在乎您弟弟,为什么就不能同样在乎您儿子的感受呢?”
叶新德望着她,目光深沉犀利,“你这个丫头,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其实他不想跟您之间闹成这样,如果可以的话,谁不希望两全其美。”丛安安低着头,索性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也不怕得罪这位德高望重的院长,“就像您对技术行业的执着一样,他也有他自己的执着。您可以不理解,但为什么就不能尊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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