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下来,楚非离那点仅有的骑马技术都把自己骨头都抖散了,过了小镇都还觉得眼前凹凸不平金星晃荡。
原本进京的路程算下来最快也就七八天,反复折腾下来拖了有半个月有余。而天城暮云不急不缓,似乎对回京的事不在心上。
虽寒症纠身,但他还是关心江南的水患事情。一到七八月,便是水涨洪发,低势地区便会损失惨重。便和还留在江南的人继续联系。偶尔楚非离被叫过去商议此事之外,天城暮云并不在意其他的事情。
其实对于回京的事,在众人眼中,无非是解释那段莫须有的流言蜚语,回去解释清楚就好了。以陛下对三殿下的疼爱,此事也便过去了。但天城暮云压根不放心上,一路上只字未提,只对江南的水利工程感兴趣。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天城暮云不急不缓的态度让众人有些抓耳挠腮,明里暗里怂恿楚非离去问问,毕竟这事和他也有关系。
楚非离甚觉尴尬,这事其实暮云做得对,越是急着解释不就代表越有猫腻么?反而不急不缓证明这事纯属子虚乌有。
而陛下之所以会传暮云回京,流言蜚语仅仅是传他回去的借口。陛下有意让暮云和北地联姻,前世就是这个时候北地公主来京的。
北地肥沃,皇族之人以战为名,无论是公主还是王子,个个都有将才之能。陛下想借此让大楚更为强大,便是要找个能力强的盟国,而北地公主的到来,便是个极大的机会。
但陛下一向偏爱嫡子,作为庶子的天城暮溪又怎能甘心。平常人家手足之间且为家产争夺不休,更别提历来都是无情的帝王家。
在众朝臣眼中,天家皇子众多,最有实力相争便是嫡皇子三殿下和庶皇子大殿下。
在天城暮溪眼中,暮云是他最大的敌手。楚非离明白,前世天城暮溪尚且让暮云名誉受损,毫无资格争夺皇位,这辈子同样不会放过暮云。
“咳咳。”天城暮云捂手挡住,喉中又是一阵腥甜,打开手掌便是一团淤血,像红梅般刺眼,时时刻刻提醒他,他真没几年活头。
咳得太急,有一点溅在书页上了,他赶紧用手巾擦去,又翻了一页。
屋外在下雨,淅淅沥沥地下了好一会儿了,倒是不大,只是一直没有停,地面有些些许湿意。再过一会儿,便是会到晌午了。
那个傻子,都不知道今日是他生辰吗?别人忘记,他不会也忘记了吧?
天城暮云一想就气,便是手中翻到一半的书看不下去了。
他丢了书,打算出去走走。
无论是哪一世,再怎么改,从小就被父皇当成未来的储君培养,从小到大都有忙不完的课程和训练,从未有过自己想过的一天舒心人生。
在外人眼中,他是个好父亲,所有好的都会给自己,却殊不知,父皇从来都记不得自己生辰,母后也不记得。想起来时,最早也是起码过了一个月了。
今天,他十三岁了,他手下人都不知道。而唯一知道会送他礼物的那个人,也没有来。
不禁心头失落。
他撑着伞在树下站着,不断有花叶落在竹伞上,就这样站了好一会儿,心里的郁结也没有得到缓解。
便打算回去继续看书算了。
刚走两步,便听见有人叫住他。
天城暮云稍有怔愣,回头。
楚非离朝他挥着手,身上一群人皆是笑着朝他朝手。
“殿下,生辰快乐!”
每个人都给天城暮云准备了礼物,堆满了屋子。除此之外,还准备了很多烟花爆竹。
天城暮云看了一眼角落里帮他整理礼物的楚非离,突然走过去,将楚非离抱住。
楚非离心里漏跳一拍,呼吸停滞。
天城暮云没有说话,就那样抱着楚非离。楚非离整个人都是懵的,不敢动,回抱不是,撒手也不是。
历来高傲如斯的暮云,是绝对不会这样的,他只能轻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非离。”
“嗯。”
“谢谢你。”
“不谢。”
楚非离不知怎么接话,天城暮云此刻的客气不同于往日,带着一丝轻微的颤动。
是他那颗心有轻微涟漪了吗?还是出于仅仅是不感动。
前世的伤害,楚非离很怕和天城暮云有丝毫芥蒂,也怕他不会要自己。他听着他每一句话,每一声呼吸,以此来注意怎样才会让暮云肯离他近一些。
“其实我知道父皇叫我回去是因为联姻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非离,你其实一直都知道,你难道不怕我终将是别人的吗?”
天城暮云开口,他看了一眼楚非离极力掩饰的失落和小心翼翼。
楚非离不愿提起此事,他怎么能让他为难。上辈子暮云为了为难了太多人,不接受任何的政治联姻,结果落的是什么下场呢?
再说男子相恋在世道从来不被承认,上位者更是不能。若是平凡人家也就罢了,大不了远走高飞就是,离开世人的眼。
但上位者不行。
所做的每个决定都是要深思熟虑的,哪些是该做,哪些是不该做。前世或许楚非离不懂,再不甘心,这辈子他是懂的。
因此他道。“殿下,其实非离觉得陛下此举,是为殿下好,毕竟北地国强,今后对大楚的帮助极大。北国那位公主也挺好的,听说她是个很好的姑娘,性子也好,殿下可以试着和她相处,只要过一段时间——”
“闭嘴——”天城暮云只觉得可笑。“什么时候我天城暮云需要借助这种力量来让大楚强大?楚非离,你是不是觉得我让你助我那句话只是说说而已?
或者,你觉得你不行?嗯?你若是不行我立马换人。”
又说自己不行,又说换人。楚非离立马就急眼了。换什么换,他是那么随便能换的吗?
“不行,肯定不行!”
天城暮云拍了拍楚非离激动的肩膀,“那你还真是奇怪,一边把我推给别人,一边又要同我站在一起。
你眼中只容得下一个人,难道本宫不是吗?”
楚非离怔然,他听见天城暮云说什么了。
他说他眼里只有他!
楚非离完全不知道怎么表达内心的激动,几乎是要哭出来,一时间话都说不上来,只是紧紧抱住天城暮云,身躯颤抖。
他知道这份缘分不易,无论何时,他都不会再将他弄丢了。
天城暮云眼中微光轻闪,看着抱着他激动异常的楚非离,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
一整天大家都在忙前忙后给天城暮云过生辰,以前没个准时候,现在是知道了。大家都想让天城暮云开心一些,细心地做了很多事情。
天城暮云心情显然很好,一天下来脸容笑意从未停歇过。
吃过夜宵后,众人点了烟花爆竹,热闹非凡。
首次生辰如此热闹,天城暮云有些感谢楚非离的,但是并不代表他会原谅楚非离。在他眼中,楚非离从头到尾在赎罪,仅仅是赎罪而已。
漫天烟火万千,汇集成无数颜色。烟火迷离中,有人持一盏红色花灯前来,明明灭灭中约摸看出是谁。
紫衣少年手中花灯摇摇曳曳,带着纯透的笑意,朝白衣少年走去,将花灯放在他手中,“好看吗?我特意给你挑的,不喜欢的话我再去给你挑一盏。”
天城暮云抬手拨了拨花灯的叶子,眉睫低敛。“与其挑一盏不知道我喜不喜欢的,不如都放我眼前,让我自己选。”
作者有话要说:
断更太久,我都忘记好多人物名字了,甚至忘了季节。
仙君的古代篇和现代篇接壤不上,开头又改了一遍。加上前几次,这是改第四遍了。
我一直想写个引子和前面接接,也方便和新文接壤,因为之前好多人都告诉我看不懂,我也没办法啊,我已经在努力改了。
这是第四个引子中间片段初稿,我先给大家看看,之后不一定用,还要改(捂脸)
少年眼中血泪止不住,在众人眼中不过是流血泪而已,却不知此刻人间已是下了一场血雨。
那位仙君,用他仅剩的能力最后一次护了他钟爱的人世间,以保大周再次百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随着一道道更粗的紫色雷电降下,折仙台上的少年躯体变得透明起来,最后消失不见。
从那以后,没人知道他是真死了还是去了别的地方。但以那种情况看来,残魂之躯是不可能再活着的。
天山门唯一的仙君折于天界,瞬间失去庇护,于众仙门中埋没。更是好几千年后,都没人再听说过,曾经上界还有一位叫临渊的仙君。
第35章痴梦
楚非离笑:“早准备好了。”
说罢,他便朝天城暮云伸出手,天城暮云有些愣,犹豫之后把手交了过去。
手中传来是轻微的触动和温度,似乎相交的那一刻又回到了前世第一次将手交给对方,从此只有信任和唯一。
那份美好,在楚非离心里是永远无法忘记的,他一直记得,前世的暮云,将手递给他的时候,笑起来的样子有多好看。
眼中承载万千光芒,似乎将天下俊秀尽揽于底。
他笑起来是最好看的,谁都比不过他。
然而,今生暮云像是对他永远有了芥蒂,只是轻轻一笑别过头去。
轻风吹过,带起了天城暮云额际的散发,心中苦涩和挣扎交集。
这一次,是你一人的信任,不会再有我的了。
当我眼中不再有星辰大海的时候,又能如何回到当初?
天城暮云明白,哪怕是他二人身份对调,楚非离一样难以亲自释怀。
然而楚非离以为只是天城暮云身体不大舒服,便给他披了斗篷,两人并排走着,楚非离努力地逗天城暮云笑,不过他显然是不够会逗人,全程下来,只有楚非离一个人在傻笑,天城暮云仅仅是嘴角轻微上扬。甚至有的时候,楚非离笑得前仰后翻,天城暮云并不觉得哪里好笑。
逗不笑天城暮云,楚非离也不费劲了,觉得自己的方式可能是有些幼稚,便转移话题,问起关于大皇子的事情。
一提起天城暮溪,天城暮云眉头皱得极深,答了几句便有些不耐烦,楚非离心呼糟糕。
暮云好像早就跟他说过,不要提他那个大哥。
赶紧去哄,哄了好一会儿天城暮云也没见有任何原谅他的行为。
原本是要一起去看楚非离准备给天城暮云的惊喜,结果又被楚非离一手搅糊了。天城暮云往回走,楚非离赶紧又追过去。
“小公子,你是一个人出来玩吗?要不要和姐姐一起玩啊。”
一红衣女子挡住天城暮云的去路,朝他拋了个媚眼,扬了扬手中的红手巾。
姑娘红唇轻轻微启,声音有说不出的魅惑,低低沉沉的,带着几分缭绕余音。用涂了精美蔻丹的指甲抬起天城暮云的下巴,一脸笑意绵绵。
天城暮云历来素厌恶别人碰他,准备推开,却下手比楚非离慢了一步,他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团紫影浮动,紧接着就是一道红影掉入旁边的水沟里凄惨的叫声。
如玉哪里受过如此狼狈,水沟里的臭味熏得她觉得整个眼前世界都难以忍受了。感觉到头上有东西,勉强捏着鼻子朝头上一摸,看到手里一条色彩斑斓的虫子,瞬间又是一阵尖叫。
“哪里来的臭小子,敢欺负老娘!”
如玉叉腰准备起身揍楚非离一顿,然而看到是个俊俏小少年的时候,瞬间变脸,立马从水沟里起来,冲进前方的一条河里。
紧接着就是一阵疯狂洗身上的味道,忙碌过一阵后,那两个俊俏小少年都不见了,瞬间在原地气得直发抖。
楚非离拉着天城暮云一路狂跑,头也不回,期间天城暮云掰了他的手数次,都掰不开,直到楚非离自己也跑不动的时候,才停下来。
不过天城暮还是没要回自己的手,一直被拽着,不给放开。
不放手天城暮云想走是不可能的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跑太急,心里像火灼一般难以承受,他背过身掩帕吐出血来,扔进了茂盛的草丛中。
“楚非离,你怎么那么怕那个女人,你认识她?”
天城暮云压制住心口的火灼,这混蛋!
他本来就有病,还被楚非离这样疯狂跑!
起先以为他那一脚很霸气呢,结果看到那女人的脸瞬间变了个孙子似的,二话不说就跑了。
他要楚非离有何用!
楚非离摇摇头,“不认识,我只是觉得她一把年纪还出来欺负小孩子,就觉得可怕。你看看她的样子,起码都有二十多岁了吧,大你我快一轮了,这明显地见色起意。
若不是我带着你跑得快,你我二人都逃不过她的魔爪了!”
天城暮云心口瞬间气都上不来,“你是不是真蠢?不是你我二人都有武功傍身吗?”
“啊,忘记了。”
楚非离摸摸头,转身却见天城暮云已经晕倒,不会是被他气晕得吧!他懵了一下,连忙将人背回去了。
次日清晨,天城暮云醒来。
看到一脸无辜的某人守在床上,单手就将某人衣领抓住,扔出了窗外。
窗外远处,一株粗壮的树晃荡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倒挂了上去,下了一场树叶雨。
楚非离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了,撩了撩跑下来的头发,解下头上的发带将头发扎起,以免全扑到脸上。
这倒挂的滋味简直难以忍受,尤其还是拦腰倒挂,尤其还是朝东南方向挂着。
有点像那个话本里的,倒挂东南枝?
听见有人路过的脚步声,楚非离赶紧捂住整张脸,心想看不见他看不见他。
彼时,天城暮云走出屋外,让众侍卫都过来围观。
众侍卫平时尤其妒忌楚非离受宠,天天能黏着主子,这会儿终于见他狼狈了,还是主子亲自出马,便是笑得毫无留情。
楚非离就那样挂了快两个时辰,腰都要折了才得已下来。当然不是天城暮云放他下来的,而且他最近长了体重,把树枝给压断的了。
这当然更是引起众侍卫哄堂大笑,谁也不给他留分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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