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叶无法保持淑女形象,翻了个白眼。这又不难,跟安娜聊天的时候听多了,自然而然就会了。
小王羡慕嫉妒恨,比起训练进度上落后,还是这些奇怪的地方输给梅叶更让他激动且愤恨。
“下个月,你就去莫斯科了,是吗?”
“对啊,干嘛,这回知道舍不得了?知道哥的好处了?”王嘉树得意洋洋。
“说正经的,你以后,想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不就是好好训练,为国争光吗?”
“退役后呢?还有,如果不能取得好的名次呢,你有什么打算吗?”
“喂喂喂,想那么远干嘛。还有,我警告你,你不要咒我啊,我可是要拳打安妃,脚踢杰勒米的天才男单选手啊。”
“呵呵。”
“站住。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是在嘲讽我。”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了。
梅叶毫不掩饰她鄙视的眼神,斜斜靠在长椅上,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
韩国,首尔,良忠体育馆。
裴恩星才下冰,换下休闲服,收拾好背包,戴上耳机,离场。
耳机里的音乐调高,但没什么用,根本不能阻挠外界的议论声从四面八方钻进耳朵。
“真不知道她占着那么大一个体育场有什么用,又练不出成绩,不过是浪费资源而已。”
“是啊,还不如培养些年轻选手,比这么个退役复出的老将有希望多了。”
“就是,难道退役三年都没有好好训练吗,怎么一点进步都没有。明明有那么多休息和训练的时间。”
“啊,要是我们国家也能出个梅叶就好了。”
“哧,说起来,裴恩星当年也是顶着‘超新星’的名头出道的呢。”
“新星年年有,只是今年的尤其可怕,那个中国选手,啊,不知道怎么赢她呢。”
“诅咒她狠狠摔跤怎么样?”
“哈哈哈,你是不是加入了网上那个诅咒实验室,怎么样,灵不灵?”
“还行吧,上次四大洲不是摔了很多人吗?我感觉挺灵的。”
“真的吗?那我要去诅咒裴恩星退役!”
解锁手机屏幕,随意点开一个社交软件。
在网络上,发言的需要承担的责任太少了,肆无忌惮的人太多了。今年的四大洲,有一批新粉上梅叶的韩国人,他们混不进中国花滑圈,就转而咒骂她,说着,都是因为她,梅叶才会摔倒,崔灿珠都是听了某个裴前辈的指使才会做出这种事吧。兴奋剂事件重提,“犯罪的女单”的称号阴魂不散,还因为此次事件,罪加一等。
不是的,没有,她没有。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指责她呢?世界冠军只有一个啊,运动员却有千千万万,难道其他人都该死吗?
她是犯了错,难道,已经没有赎罪的机会了吗?
谁来,救救她?
救救她。
恍惚间,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无视红灯,向她开来,裴恩星定住脚步,呆呆地望着刺目的车灯,无法反应。
“吱——”司机紧急踩了刹车,仍把她撞得扑倒在地,腿上渐渐溢出一滩鲜血,血泊缓慢扩大。
“喂,120吗?这里出车祸了?”路人报警。
咿呜呜呜,救护车赶来,将裴恩星抬走。
“身上只有局部擦伤,但是小腿骨折,胫骨需要打钢钉,准备手术。”
手术室灯亮灯熄。
“医生,医生。”一位中年女性急切地拉住白大褂,“请问手术成功吗,我们恩星可是花滑运动员啊,她一定要好起来,请一定要帮帮她。”
面对着女士殷切的目光,医生摇了摇头,摘下口罩,说:“手术非常顺利,但是,她需要静养,而且,以后都不能剧烈运动。”
女士头晕目眩,脱力,瘫坐在地,口中喃喃:“不可以,不可以啊,她可是韩国第一的花滑运动员啊。”
作者有话要说:生命是一团欲望,欲望不能满足便痛苦,满足便无聊,人生就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摇摆——叔本华
叔本华,老悲观主义了。
第六十二章
生活节奏放缓,梅叶仿佛进入了半养老状态,闲心大起,“做作”地淋了一场雪,已经开始想象退役后红泥绿蚁的悠闲生活了,本来还想堆雪人,但被教练像赶苍蝇一样赶回去了。
“你还敢玩雪?要是再赛前感冒,呵呵,你知道的。”姚英闲皮笑肉不笑。
回到寝室,梅叶顺手抄起桌上的电蚊拍,滋滋滋打蚊子。用暖气就是这点不好,本来冬天低温,蚊子会被冻死,有了暖气,蚊子繁衍生息,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南方地区恐怕很难想象,大冬天还会被蚊子叮是什么感受。
当中国代表队再次搭上远行的飞机,征战冬奥赛场时,梅叶已经成为了其中一员。
说来,中国第一次参加冬奥会是1980年的普莱西德湖,比重返夏奥会还早了,但两者的成绩向来不能相提并论。在冬季项目上,中国仍不能与欧美传统强势国家相比。
俄罗斯,黑海之滨,索契,开幕式盛大启动。
菲时特奥林匹克体育场,名字取自西高加索山脉最高峰,菲什特峰,希腊神话中普罗米修斯盗取火种后就被囚禁在高加索山脉。这正与梅叶的短节目,隐隐相和。
开幕式盛况空前,播放的影片中,用俄语33个字母引出了33个单词,介绍了俄罗斯的辉煌历史成就。
可惜乌龙还是少不了,体育场上漂浮的五朵雪绒花,本应缓缓盛开,变为象征着奥运会的五环,结果只开了四朵,全世界数十亿观众眼睁睁看着五环变四环,闹了个笑话。
制片人心大,并没有回避故障,他表示任何事物都不会是完美的,直接给观众呈现了失误现场。
总体来说,开幕式精彩而盛大,能看到俄罗斯各位明星运动员传递圣火,还能见到国家领导人,也算开了眼界。温哥华冬奥会的预算约为13亿美元左右,而索契冬奥则有510亿美元,后者几乎是前者的40倍。
不过,这也是有原因的。索契作为一个小城市,没有足够承办冬奥的大部分基础设施,因而8成以上运算都用在修路等基础工程上。可惜由于支付回扣、虚报成本等原因,这些预算并没有实打实地体现出来,有那么一部分,消失在了某些人的钱包里。
各国代表队登场,奥地利队都穿着红通通的外套,乍一看,还以为是中国队。德国队一身花棉袄配红棉裤,集齐了红黄白蓝绿等花色,穿了一身彩虹,被某些观众戏称为“红高粱”模特队。百慕大的运动员穿着大裤衩就上场,也不怕冻着了。
中国代表队一身“龙服”,大红色棉袄外套长及膝盖,保暖效果是极好的,内里仍然是一贯的西红柿炒鸡蛋作风,就是白色运用面积大,显得运动员有点胖。在这个全世界都减肥,追求“0号身材”的风尚之下,反其道而行之,也能算对本国运动员健美身材的自信吧。
花滑女单安排在开幕式十多天后,是花滑项目中出场最晚的,双人最先开始,男单紧随其后,然后才是冰舞和女单。
在奥运村住下,各方协调后,中国队每天使用A区训练冰场半天,这对一个代表队的众多选手而言,显然十分有限,大家都束手束脚,生怕发生碰撞事故。教练也协调了队内的练习安排,分成两组训练,梅叶每天大概能上冰2个小时,不过仍然要与另外几位选手分享冰面。
这天,梅叶才刚上冰,做了几个贝尔曼和燕式旋转热身,忽然闯进来两个陌生面孔,身材高大,小腹微凸,强势推开中国队的工作人员,大吼着梅叶的名字。
闻声,她停下动作,投以疑惑的目光。
“梅叶,兴奋剂抽查。”其中一人甩了甩他胸前的吊牌,自我介绍为世界反兴奋剂机构(WADA)的工作人员。
这算常规流程,WADA随时有权抽查运动员是否使用兴奋剂,因而他们的每日行程必须准确上报,以确保检测工作顺利进行。
“兴奋剂?还没比呢,就查这么严。花滑又不兴这个,又不是田径项目。”
“得,短道速滑都被查了两次了,花滑才被查一次,知足吧。”
“咱们也不是奖牌大户啊,咋就这么招人恨,整天查我们。”
“调软柿子捏呗,有本事天天去查美加俄,看他们抗议不?”
“这说明梅叶给他们的威胁感很强啊。”
“哼,随他们查,反正我们心里没鬼,还怕他们不成?”
“行了行了,你们别吵了,好好训练。”
此时的梅叶有点烦躁。兴奋剂检测一般有两种手段,尿检和血检,前者这是无创的,后者则需要留下一个小伤口,前者远比后者普遍,抽查也只尿检。WADA的工作人员是个急性子,嘴上不停催促再催促,这生理现象需要酝酿一下的吗,她比他们着急好吧。
这也就算了,一次性搞定就完事儿,问题就出在她的尿样刚刚被打破了,嗯,据说是不小心的,问题在于,这生理现象,是想来就来的吗,明明就不受人意志转移,才刚解决过,不得等一会儿吗?
在WADA办公室发呆,浪费了训练时间,按照语文老师的说法,一寸光阴一寸金,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就是慢性自杀,他们浪费她的时间,就是慢性谋杀,这怎么能不令人烦躁呢。
“你也可以进行血检,这样就不用等了。”一位瘦削的女工作人员建议。
梅叶摇了摇头,干嘛非得赛前给自己身上留一个伤口,还是尿检吧,而且,抽查血检也不合规,别闹出还要再检一遍的笑话,还是按规矩来比较合适。
“嘿,这小家伙怎么还在这里,不是当场查出A瓶阳性了吧?哈哈哈哈哈。”一满脸胡茬的大叔推门,他已经来回送样好几次了,次次都能看见梅叶,不由大笑。
这并不好笑,谢谢,梅叶用背对他,并不答话。
这里的氛围真令人感到不适,又多喝了两口水,二次采样,她逃也似的回了训练场。
甫一进门,就被狠狠拥抱了一下,周围一阵欢腾,人人脸上洋溢着喜气。
“梅叶,你回来的正好,女子500米夺金啦。”
“等了一个星期,终于等到了。”
“冬奥首金呢!”
这倒不错,冬奥前期的几个滑雪项目,我国向来“重在参与”。短道速滑则是重头戏,这个项目技巧十分重要,身材高大也没用,向来是亚洲选手优势项目,中日韩均实力强劲,中国短道速滑队几次冬奥都战果累累,尤其是女队,几乎称霸了一个时代。在王梦退役后,还能保持住这个成绩,也足以令人满意。
至于花滑,昨天才赛过短节目,成绩并不理想,虽然两组选手都进了自由滑,但毛肖组合由于单跳和双人联合旋转失误,只拿下了第5名的成绩,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下午就是双人自由滑,短暂兴奋庆祝后又紧张训练起来,虽说临时抱佛脚并没什么用,但练习也有缓解紧张的效果,只要把握一下训练量,下午不要过分疲惫就可以了。
毛莉今天状态不太好,跳跃和旋转的同步率都不如之前,教练放她下来调整,她却摸着领口,皱眉不安。
“老肖,你看见我项链了吗?”
“你妈买的那个吗?我没看见。”肖子祥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抽空回答。
“我从昨天开始就找不到了。”
“嗯?是不是落在房间了?回去找找?”
“我昨天找过了,没有。”毛莉一脸懊恼,跺了跺脚。
“当务之急是下午的比赛,你别着急,冷静一点。大不了,回头再买一个。”
毛莉深呼吸,点了点头。那银项链值不了几个钱,不过因为是妈妈买的,戴了很久,忽然丢了就会不安,心神不宁,自然影响状态。
下午,梅叶也来看比赛,双人滑的竞争颇为激烈,彼此的技术水平相差并不大,比的就是赛场发挥。俄国占尽主场优势,观众反响热烈,自由滑一举超过美德两国,跃为第一。
看到他们的分数,毛肖就已经意识到,恐怕冠军与自己无缘了。本来短节目发挥就不好,自由滑只能尽量祈祷其他选手不要超常发挥,他们再努力努力,也许还有点希望,这下只能尽力争取登上领奖台了。
遗憾的是,今年各国选手发挥格外稳定,失误率创历年最低,短节目和自由滑名次变动极小,毛肖算正常发挥,但也不够惊艳,不足以绝地翻盘,最后只拿下第四。
队内整体情绪都有些低落,抱以期望的双人滑上折戟,甚至没能拿下一块奖牌,对全队运动员都是一种打击,接下来的男单也没指望,只能等一周后的女单了。
双人赛完后,少了两组四名运动员,训练场又空了一些,其他运动员也有意无意让着梅叶,几乎呈现一人独霸一块冰场的局面,在资源紧张的冬奥期间,不得不说是一种奢侈。
作者有话要说:王濛,是个狠人,在短道速滑上吊打同时代运动员,2014年因伤淡出赛场。
花滑团体赛没写,假装没有……
第六十三章
即使是冬奥会这样的高水平体育赛事,运动员水平仍参差不齐,毕竟小国家也能获得名额,成绩再差也有“照顾性”名额,某些国家竞技水平低,只要有人报名就可以参赛,可让国内竞争激烈的选手眼红得不行,恨不得当场归化。
例如东帝汶,国土面积狭小,人口有限,整个国家连个冰场都没有,只有个别富豪才能在国外接触冰雪运动,他们的运动员基本处于旅游参观的状态,比赛都是重在参与。
而印度实属“命途多舛”,原被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执行委员会禁止参赛,运动员只能以个人身份参赛,且不能悬挂印度国旗,冬奥会中途才被取消禁令,恢复印度奥委会成员资格。
他们运动员的水平也相当一般,参赛的那位男单选手,滑行不稳,柔韧性一般,姿态尴尬,一周跳都不确定都否安稳落地,看得人心惊胆战,为他捏了一把汗。
这样的视频传到网络上时,会招致许多嘲笑议论的声音。但现场的人难免感到心酸,在这些设施缺乏,竞技水平低的国家,冰雪项目也有其爱好者,可以想象,他们的训练会是如何艰难。同时,印度情况更特殊,能接触花滑的人大多属于高种姓,其国情之复杂,令人叹息。
至于中国,没有花滑传统,保守说来,整体项目水平落后欧美十年,仍需奋力追赶。男单比赛中,郭鹏发挥正常,成功进入自由滑,但也毫无疑问折戟,只拿下了第十的名次,没人责怪他,这就是现状,能有成绩比被大奖砸到头上几率还低。
男单短节目后,安德流沙以三个四周跳拿下101.45的高分,成为唯一一个成绩破百的选手,位列第一,紧随其后的就是加拿大选手杰勒米和日本选手小林凉介。
自由滑中,小林凉介以节目《孤独漫步》,展现了优美复杂的步伐衔接,同时运用了4个四周跳,拿下了199.13的高分,刷新个人成绩记录,成功翻盘成为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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