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天璟吃痛,手臂便没了力道。
简玉纱趁热打铁,右腿在他双腿内侧连扫几下,项天璟脚下不稳,左腿膝盖砸在地上,直接向简玉纱单膝下跪。
皇帝给臣子跪了。
寿全福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何绍从场外飞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挽着项天璟的胳膊,将其捞起。
项天璟的腿,犹有余疼,他笑望着简玉纱,深邃的眸子里,汪了幽深的一潭水,悠然不见底。
他今天发现了什么?
可真是太有趣了。
项天璟高高举起右拳,坐营官颤颤巍巍的声音响彻全场:“通……过!”
简玉纱凝视着红腰带,抱了一拳,从容入列。
秦队长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他望着简玉纱,胸口闷了一腔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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啵啵~睡了。
第二十六章
简玉纱竟然通过考核,实在出人意料。
十号周常力看傻了。
坐营官不等周常力回过神,便让十号入场。
周常力冲绿腰带的考官抱了一拳,与对方同入圈内。
不知是为何,他这会子使起拳头来,总有些不得劲儿,发挥有些失常。
侍卫考官原是训练有素,不显情绪,却也给周常力逼得眉头直皱。
这个兵士,还不如前面几个落选的人。
最后考官十分不情愿地让周常力通过。
秦队长在远处看着,脸色也不太好。
此时项天璟已入营帐之内重新换上赤红的武弁服,头冠放在一旁,没带上。
寿全福伺候着项天璟换好了衣服,才准坐营官与把总等人入内。
何绍站在项天璟身侧,如一尊石像。
坐营官与几个把总弯腰低头施礼站着,坐等吩咐。
项天璟示意寿全福将入选名册拿来。
寿全福拿了名册递给项天璟,问道:“皇上,您要见这些个兵士么?”
项天璟浏览一遍名册,盯着“闵恩衍”的名字沉思。
这人莫非……也有病?
项天璟微微一笑,他眉心稍动,泄出几分天子的神采,有种摄人心魂的吸引力。
寿全福看得呆了,随后又怕了起来,这是在幼官舍人营里,外边兵士众多,皇帝可千万别闹出什么事来。
项天璟倒并不是要发病了,他坐在上座,冲座下将士说:“今年的优秀兵士评选提前,就从这次过考的兵士里面挑选。待朕回宫,便让人送折子去五军都督府里,你们着手准备着。”
坐营官连忙上前一步,回话道:“是,微等遵命。”
片刻后,项天璟干净细长的食指,笃笃敲在桌面上,他又说:“这次评选的题目,由朕亲自来出。”
坐营官和几个把总脸色都变了,惶恐万分。
皇帝脑子异于常人,他出的题目,谁会答?
到时候众人都考不出来,他们做将领的,提头去见?
何绍也很担忧,他亦劝道:“皇上,兵士们到底年轻,只怕是太为难他们了。”
项天璟笑道:“放心,朕也不至于出题难到让他们想不出来。”
再劝也是没用的,何绍不再说话。
座下几个将士,嘴里含着黄连,有苦说不出。
皇帝肯定觉得不难,可谁的脑子跟皇帝一个样?
项天璟丢下名册,伸个懒腰,吩咐说:“回宫。”
将士们立即跪下,恭送皇帝。
寿全福拿起项天璟的头冠,追在他身后道:“皇上……”
项天璟停下脚步,等寿全福给他带上头冠,才挑帐子离开。
寿全福跟何绍没有立刻出营帐,寿全福手里的拂尘从几个将士们头顶上扫过,咬牙道:“今天的事……管好你们和底下人的嘴巴,否则牙齿都甭要了!”
将士们见何绍穿着考官的盔甲,又想起沙场上跪下的那人,后背发凉,不住道:“是是是。”
何绍乃锦衣卫指挥使,平素便比寿全福有威严,他扫视跪着的几个人,也说道:“隔墙有耳,诸位切莫抱着侥幸之心。”
锦衣卫的情报能力,天下闻名。
几个将士腿更软,声音也颤抖着:“属下遵命。”
何绍与寿全福共同往营帐外去,寿全福让了何绍一步,请何绍先出去,他随后跟上。
待幼官舍人营的将士列队相送,今日天子巡营才算结束。
坐营官回到营帐里,直接仰倒在座上。
难怪天子出行,都觉大动干戈,他这心脏都快从肚里跳出来。
几个把总坐在左右座下,也都擦着冷汗。
坐营官抹了把脸,说:“叫过考兵士们,在我帐外集合,我要跟他们说几句话。”
营中小将,速速出去传话。
四司过考的兵士们,全部齐聚营帐之外,他们的领考队长,也都站在旁边。
秦队长就站在简玉纱身后。
他声音沉沉如鼓:“很不错,你们都很不错。”
四司兵士听见秦队长的夸奖,脊梁骨愈发直挺。
坐营官从帐内出来,拿出架子,扫视二十个兵士一眼,默然片刻,将氛围造出来,才缓缓开口:“诸位今日表现都很好,既然过考,便不记前事,日后将心思都放在评选上。”
二十兵士齐声道:“是!”
坐营官顿一顿,继续说:“评选规则与往年相同,最后是要入山林夺旗才能取胜。详细规则,待你们评选之日再说。在此之前,你们还要进行骑射训练。虽然你们二十个人今天能够站在一起,但是四个司兵士水平各不相同,眼下有些兵士要做的,便是抓住兵器与骑射训练的机会,跟在优秀的将士手下,好好提高本领。”
二十兵士:“是!”
坐营官继续说:“训练不只是训练,训练之中每个人的表现都会被记录在册,最后总评等级,不同的等级评选的时候有不同的好处,当然是等级越高越好。你们若想最后取得胜利,从现在开始就要认真对待。”
二十兵士气势更足:“是!”
坐营官在兵士面前踱步,他不经意地扫了简玉纱一眼,心想到寿全福跟锦衣卫指挥使的嘱咐,没敢声张,到底是强忍下这件事,装作毫不知情,挥挥手道:“都先回去吧,训练中具体事宜,随后你们听各自的队长吩咐便是。”
一司把总打了个手势。
二十兵士一同转身,双手握拳放于腹部左右,跑离坐营官的营帐,各自回营。
坐营官同几个把总、领队官和队长示意,喊他们入营。
他问座下数十人,道:“这次评选,由皇上出题,骑射训练,你们看看,都推举谁来?”
座下无人毛遂自荐,这回皇帝亲自出题,考核那日,指不定又要过来。万一出了岔子,必然要问责。若兵士考不好,也要问责。
自是能不出任就不出任。
坐营官没好气道:“那就抓阄吧!”
几司把总犹犹豫豫,他们身后站着的领队官和队长们,因级别不够,却是不敢主动上前的。
坐营官着人准备好纸条,看着一司把总道:“从你开始。”
一司队长不得已,上前抓了一张小纸团,他打开一看,顿时乐了,笑道:“属下抓的空纸。”
坐营官挥手,叫一司把总下去,换二司的来。
二司把总运气好,也是空的,三司把总亦然。
不用说这事落在了四司把总头上。
四司把总恼了,他挺着肚子,冲坐营官吹胡子瞪眼道:“都知道我是四司的把总,还让抓阄!李坐营,就算你不亲自上场,不也该直接让一司的把总去带兵训练吗?”
一司把总狠狠瞪了四司把总一眼。
狗日的要死自己死,别拉老子垫背!
坐营官面色为难,他如何不晓得一司把总最厉害,这事儿他才不想自己上,可若由他钦点教练,难免伤和气。
他不想遭人记恨,抓阄最公平。
只是没想到正好让四司黄把总抓上了,黄把总个子不高,身材魁梧,眼睛很大,脾气最暴躁,发火的时候眼如铜铃,坐营官有时候看了都发憷。
四司黄把总抓起纸团撕碎,扔在地上,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坐营官也无可奈何。
秦队长上前一步,抱拳道:“李坐营,下官愿带兵士训练骑射。”
黄把总锤了秦队长一下,恨铁不成钢地瞪大双眼道:“你这死小子,死性不改,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事,你就乱掺和。咱营内的人都死光了要你出头?李营官当年以骑射功夫闻名,你在坐营官面前算个屁!”
坐营官:“……”
这时候拍马屁的都没有好居心!
秦队长挨了一拳头,却纹丝不动。
黄把总懒得绕弯子了,斗胆冲坐营官道:“下官看这事儿您亲自上场最合适。”
其余几司把总,忙说:“是啊是啊。”
坐营官闭眼忖量,半晌他睁开眼,拍板说:“就让小秦当骑射教练吧。”
黄把总眼睛又一瞪,坐营官立即抬手安抚说:“我年纪大了,带骑射吃力,营中事务繁多,我也腾不出手啊。你们放心,我有空的时候,便去训练场上巡视。”
意思是说,这事儿他愿意共担责任。
四司几个把总,这才放过了坐营官。
一司把总出来说:“李坐营,先由各司下去摸查兵士擅长的武器,再挑选兵器教练?”
坐营官点点头,叫他们下去摸查。
秦队长和黄把总一起往四司的驻扎地过去。
黄把总提了提腰带,重重拍着秦队长的肩膀说:“你小子让我说你什么好?”
秦队长抿着嘴角没说话,眼见要到四队,他道:“黄把总,下官回营了。”
黄把总点点头,让秦队长去了。
秦队长去戊班找简玉纱。
已经是午休时间,简玉纱没在沙场,她回营帐吃饭去了。
戊班兵士们全部都在营帐里,将她团团围住,即便不是同帐的兵士,也都钻进来凑到简玉纱跟前,想听她说今日考核的详细过程。
简玉纱端着碗,专心吃饭。
累了一上午,她都饿傻了。
但旁人不依不饶,非要她分享过程。
不得已,简玉纱淡定地说:“轮到我考核的时候,考官可能放水了,我就把他打趴了,然后坐营官就说我通过了。”
“嘁!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就是就是,我刚去打饭的时候,一司二司三司的兵士,全部都在说咱们戊班的‘闵恩衍’是唯一一个打败红腰带的人,绝对不可能赢的这么轻易。”
简玉纱的回答,竟然引起众人不满。
大家抗议说:“你就是没说实话!快说快说,不说今天不让你吃饭。”
“对,不说不让吃饭!”
简玉纱:“……”
在讲故事这件事上,简玉纱很佩服陆宁通,她真没这个本事,把过程讲的让大家喜欢。
她皱眉头,只想好好吃饭。
陆宁通排众上前,挡在简玉纱身前,道:“都去去去,恩衍累了一上午,又是替咱们戊班、四司争光,同袍一场,你们有没有点儿怜惜之心?”
他挺腰子说:“谁再闹他,我就揍人了!”
众人给陆宁通几分薄面,讪讪离开。
简玉纱耳根子总算清净,能顺利吃上饭了。
陆宁通捧着一只大碗,凑到简玉纱跟前,东张西望道:“恩衍哥,人都走了,你跟我详细讲讲,你今天怎么赢的?”
简玉纱斜他一眼,问道:“你成心想饿死我?”
陆宁通嘿嘿笑道:“你吃你吃。”他看着自己碗里的肉,说:“来来来,肉给你。”
简玉纱抬起筷子挡开,说:“我不要。”
陆宁通把肉塞进嘴里,哼道:“不吃拉倒。”他还惦记着考核的事儿呢,讨好笑道:“吃完了再跟我说。”
简玉纱:“我刚已经说一遍了,再让我说一遍,也还是那样。”
陆宁通百般求她:“你再说说,再说说嘛!”
简玉纱只管低头吃饭。
饭后,陆宁通没等到简玉纱愤慨激昂的叙述,简玉纱便被秦队长给叫走了。
简玉纱和秦队长在帐外栅栏边说话。
秦队长告诉简玉纱:“骑射和武器训练,明日开始,我是你们的骑射教练。”
简玉纱点点头:“好的。”
秦队长欲言又止,思来想去,其实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的,“闵恩衍”比他想象中的优秀。
他转而言道:“你也瞧出来了,和你过招的红腰带,跟之前的不是一个人。”
简玉纱:“我知道。”
秦队长面色和缓道:“所以,你的真实实力,在二十个兵士里面,到底能排到什么位置,还不好说,不要骄傲自大。”
简玉纱正色道:“我从不骄傲自满。”
秦队长嘴角抽搐:“……是么?”
简玉纱笃定道:“我只是不妄自菲薄罢了。”
秦队长:“……”
gu903();秦队长微微一笑,道:“别贫嘴了,说正事,你打算训练什么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