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玉纱又问:“伯爷可在家?”
瑞冬摇头说:“早出去了。”
简玉纱回屋子里去喝了一盏茶,闵恩衍便回来了,他风尘仆仆的,见了简玉纱反而问道:“你怎么才回来?”
闵恩衍今日也去观战简氏武馆比武一事,只不过他不喜欢陆宁通,便与别的朋友一起去的,昨日散场之后,和陆宁通在赌场门口遇到,他都没搭理陆宁通。
简玉纱觉得好笑,优哉游哉捧着茶杯问道:“干你何事?”
两个丫鬟自觉退出去。
闵恩衍撩起衣摆坐在罗汉床上,轻哼一声说:“简氏武馆上午就战完了,你下午才回来,又去了哪里?不会去见袁烨了吧?我听说你从前与袁家三郎……”
简玉纱重重地将杯子砸在桌上,冷着脸道:“反正现在也换回来了,眼瞧着是不会再换过去了,你把和离书写了,明日便去官府。”
闵恩衍比她还生气,摔了杯子,指着她道:“你就是心虚!你和袁烨肯定有苟且!简玉纱,你这样得浸猪笼的!”
简玉纱漠然睨着他。
闵恩衍受不了这样剐人的眼神,一怒之下,道:“写就写!”
闵恩衍真写好了和离书,真到扔给简玉纱的时候,他又心慌了。
他正觉得气氛不好,瑞秋进来禀道:“伯爷,夫人,老夫人派人来传话了。”
简玉纱示意瑞秋领着人进来说。
秋桐跟在瑞秋后面,行了礼,同简玉纱道:“夫人,表小姐不日将至,老夫人这几日身子不大舒服,还请夫人帮着料理此事。”
简玉纱冷淡应下,挥退了丫鬟。
秋桐走后,瑞秋新添了茶进来,简玉纱端着茶杯,不紧不慢道:“你的表妹你照顾,她若再敢来惹我,休怪我心狠手辣。”
闵恩衍福至心灵,忽然乐了,笑问简玉纱:“你原是为这个生气?”
他竟忘了,柳宝茹孝期过了,就要到闵家借住。
难怪简玉纱再提和离,怕是恼柳宝茹在闵家借住之事。
闵恩衍笑着跟她商量道:“玉纱,她来了我保证不见她,她的事我一概不插手,你别恼我了。”
简玉纱摇了摇头。
闵恩衍又蠢又自负,脸皮还厚。
她起身去了书房看书抄写佛经。
关于和离的事,简玉纱自有打算,闵恩衍如今犹犹豫豫的样子,根本不像真心要跟她和离。
但简玉纱并不担心,她自有法子,让闵家服服帖帖答应和离。
她唯一担心的是两个人经常这样换来换去,她会被闵恩衍给连累了。
二人身体互换有一段日子了,简玉纱大概摸出一点规律,只是不知道猜想的对不对。
幸而明日应该是她行葵水的日子,若她没猜错,两个人又该换过去了。
简玉纱在等一个答案,所以夜里未眠,整夜都在书房研究她祖父留下来的行兵手札。
闵恩衍睡得倒是很香。
皇宫,御书房。
项天璟子时才批阅完奏折。
他问何绍:“人都挑选好了?”
何绍道:“挑好了,他们的画工在锦衣卫里一流。”
项天璟让何绍派锦衣卫监视简玉纱与闵恩衍的行动,且要将他们二人的举止画下来,但闵恩衍的画像,只画身体不画脑袋。
何绍虽觉怪异,毕竟猜不透皇帝心思,却也只能照办。
寿全福走进来赔笑禀道:“皇上,太后娘娘打发人送了汤过来。”
何绍知道,他不适合再听下去,便悄悄退下。
项天璟垂眉作画,细细的工笔在纸上勾勒出倩丽的侧颜,女子眉眼明媚艳丽,却一身正气。
他淡声道:“宣。”
太后身边的宫女端着一碗汤,奉到御案,毕恭毕敬传话:“皇上,太后说您今日出行劳累,特命奴婢呈此汤,以替皇上消疲解乏。”
项天璟抬眼看着宫女,问她:“太后还说了什么?”
宫女道:“太后说,思念皇上了。”
项天璟眯着眼打量宫女,命令她:“抬头。”
宫女缓缓抬起下巴。
项天璟阴沉沉地问道:“朕瞧你有些眼熟,朕是不是见过你?”
宫女绞着手,摇了摇头。
她刚进宫不久,还是第一次给皇帝送东西。
项天璟瞳孔紧缩,他想起来了,立储大典那天,太后派来给他送太子服冠的宫女,和眼前的宫女有七分相似。
“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奴婢名唤玉西。”
项天璟眸光瞬间暗下去,莫名其妙笑了起来。
从前那个宫女也叫玉西。
连名字都没换。
玉西刚来宫中不久,还没听到太多和皇帝有关的传言,但皇帝的笑,让她有些毛骨悚然。
项天璟抬手摸上汤碗,慢慢儿地推到地上,温热的汤撒了一地。
宫女再镇定,也不禁茫然慌张。
项天璟吩咐寿全福:“行事不端,拖出去,打死。”
寿全福二话不说,命人拖着宫女下去,在片刻间便命她失了声。
寿全福的徒弟拖走了人,折回来复命的时候,问寿全福缘故,皇帝虽然阴晴不定,平日其实不常开杀戒,自他登基以来,弄死的人一只手都数的清楚。
这都好长时间没见血了,好端端怎么又要弄死人。
寿全福擦着冷汗,叹气道:“这宫女是从前太后宫里那位宫女的妹子,姐妹二人长得有七八分像,估摸着皇上又想起了不高兴的事吧。”
小太监一阵后怕,脸色煞白道:“幸好方才不是徒儿在御前伺候,否则还真应付不过去,吓都吓死了。”
寿全福瞧着太后寝宫的方向,咬牙说:“真是个心狠的。明知道咱们主子是个病人,还这样激咱们主子,杀人的罪名全落在咱们主子头上,递刀的人,其实是她!”
小太监知道的事情没有寿全福那么多,他不敢说话。
寿全福无奈说:“皇上就是心太善良了。”
小太监:“…………”
他怕不是耳朵出了毛病。
偏心皇上也不是这样偏心的!
天光大亮。
日光照进窗户,项天璟嗅到了花香。
他昨夜没睡到两个时辰,早上起来脸色还是十分苍白。
寿全福伺候着项天璟洗漱穿戴。
项天璟问寿全福:“何绍来了没有?”
寿全福笑着回:“没呢,不过何指挥使起得一向早,一会子皇上去御书房的时候,他就该到了。”
项天璟点点头,吃了早膳,步伐轻快地往御书房去了。
寿全福跟在项天璟身后,也是一头雾水。
他现在越来越捉摸不透项天璟的心情了,说高兴就高兴起来了。
这倒也好,他没读过太多书,不懂什么兼济天下,他只希望皇上天天都高兴。
御书房里。
寿全福说的不错,项天璟到了,何绍就到了。
何绍呈了几幅画给项天璟,这是锦衣卫早上刚画了传来的。
项天璟一一过目,他先看简玉纱本人的画像,“她”正在内院跑步,身量模样没什么变化,不过眼神有些怪异,不像昨日那么坚定有力。
昨日他找“她”要的碎玉,“她”也没佩戴。
这不是简玉纱,这是闵恩衍。
项天璟再瞧“闵恩衍”,他骑在马背上,勒缰绳的姿势,和那天在蹴鞠场的一模一样。
这才是简玉纱。
因画像上没有脑袋,项天璟自己动笔添了个脑袋上去,他画工好,寥寥几笔,美人的风情就出来了。
项天璟欣赏着画像,嘴角微微弯着,她穿男人的衣裳,真好看。
也不知道她穿铠甲的时候,又是什么模样。
项天璟同何绍说:“不用画简氏了,让人去幼官舍人营里画闵恩衍就行了。”
何绍问道:“皇上,还是不画脑袋?”
项天璟点头说:“不画,你们画的丑,朕亲自来画。”
何绍腹诽,闵恩衍似乎长的也没有多好看啊?
何绍领了命令,便派人去幼官舍人营里监视“闵恩衍”。
幼官舍人营。
简玉纱又换回来了,不出她所料,一来月事,又轮到闵恩衍当女人。
她弄清楚了身体互换的规律。
一个月之内能换两次,条件是见血就换,或许还需要两个人同时在场,这个她还不好断定。
每个月来月事必见血,所以来月事肯定被迫交换,而且每次来月事的都必须是闵恩衍。
另一次机会就由先流血的那一方掌握。
简玉纱比闵恩衍先想清楚规律,她有优势,但每次来月事都得是闵恩衍,也就说明她还没有办法永远掌控自己的身体。
接下来,如果还有新的规律或者意外情况出现,能让她彻底掌控互换方法就太好了。
简玉纱正在床铺边琢磨着,陆宁通一脸不高兴地走进来,冷哼了一下,故意不搭理她。
简玉纱走过去问:“宁通,怎么了?”
陆宁通又哼一声,这次倒不是冷脸,而是委屈,眼睛都红了。
简玉纱不解,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陆宁通更委屈了,瞪着她说:“就是你欺负我!就你欺负我!”
简玉纱:“……”
又是闵恩衍干的好事儿。
竟然把陆宁通都弄哭了。
真是个畜生。
第五十一章
简玉纱和闵恩衍之间行为不互通,她也不知道闵恩衍对陆宁通做了什么,便直问他为什么伤心生气。
陆宁通轻哼一声,道:“昨日在赌坊门口,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与你打招呼,你为什么不认我?还做出一副我不配高攀你的样子。”
简玉纱觉得奇怪,闵恩衍统共没有几个好朋友,他和陆宁通的友谊还是她维护下来的,闵恩衍失心疯了,唯一的朋友也不认了?
她道:“昨日是我的错,若我日后再这样,多半是犯病了,你狠狠打我的脸,使劲儿打,别手软。”
陆宁通:“……”
陆宁通倒也不是真要和简玉纱绝交,一听简玉纱这么哄着他,一下子就消气了。
他挥一挥袖子说:“算了,不和你计较了。”
简玉纱笑一笑,问他:“昨日你赌去赌坊赌钱了?赢了多少?”
说起昨日的事,陆宁通心情开朗,开始滔滔不绝。
陆宁通让人下注的时候,本钱多,赔率也高,加上本金,赢了接近两万两。
他和战友们一起去赌坊要钱的时候,阵仗大,个个显然家世不凡,又有秦放领头,赌坊老板倒不敢赖账,但两万白银的声音,赌坊也不可能一口气全拿出来。
掌柜的写下了欠条,说与东家商议过,再取白银送上陆府。
陆宁通当时拿着欠条就走了,请战友们吃一顿中饭。
他回家之后,赌坊的东家,中军都督府左都督,派了亲信上门,带五千两银票上门,与陆家商议解决之法。
真给近两万两,赌坊亏大了。
左都督家账上走不了这笔大账,所以愿给陆家五千两银子,和一份人情。
陆宁通都没打算赢那么多银子,这下左都督白欠他一个人情,比银子更值钱,父子俩当时就答应了解决办法。左都督的亲信,便留下一张主子的名帖,回家去交差了。
陆宁通笑眯眯同简玉纱说:“恩衍哥,幸而嫂夫人能赢下挑战,不然我哪儿有这份机缘。改天我上门去亲自谢谢嫂夫人,恩衍哥你不介意吧?”
简玉纱一直以来都是以闵恩衍的身份帮陆宁通,还是头一次用她自己的身份和陆宁通产生关联,她也很高兴,笑着说:“等下次有合适机会,你再去谢她。”
二人一边说了些闲话,一边换好衣服准备去训练。
陆宁通穿好衣服,忽觉身子精壮了,旧衣服不合身,又要换一套,简玉纱听着鼓声响了,便先一步去了。
陆宁通急急忙忙换衣服,将旧衣服随便扔在床铺上,或许是有些怪异的事过了心,他猛然发觉,“闵恩衍”的床铺上,衣服叠的整整齐齐,“他”的杯碗瓢盆,也都按大小一一套放着。
他皱眉站在原地。
戊班的兵士们都懒,不到检查的时候,绝不勤做内务,包括闵恩衍也是如此。
可好像从某一天开始,“闵恩衍”就变了,不仅大放异彩,连生活习惯都改了。
陆宁通脑子里闪过他和“恩衍哥”相处的点点滴滴,越来越多迥异在他脑海里出现。
一个人得了病,除了性格会变,难不成习惯也会变?
这究竟还是同一个人吗?
陆宁通百思不得其解,他心事重重去了训练场,站在简玉纱身边。
罗队长负手而立,开始跟兵士们解释新的训练内容和规矩。
经过前些日子的基础训练后,营里具体的规章制度下来了,现在要求每个班按照新的规矩规划日常训练。
“从今天开始,十二个人一个队伍,营里规定自由分队,因为接下来的训练,重在团队作战,团结和谐是你们应该坚定的第一信念。不管在训练场,还是以后上了战场,你最大的依靠除了你本身的能力之外,就是你的战友。你也是你战友的依靠。”
罗队长将李坐营教给他们的话,复述了一遍。
他清了清嗓子,说:“给你们两刻钟时间,自由分组。找不到组的人,就只能和其他落单的人组成一队,开始!”
一个群体里,总有一些天生适合领头的人。
简玉纱还没挑选队友,几乎全班的兵士,都围着她,站成了一个圈,只有正管队一人,孤零零站在沙场上,像一道沙漠里的孤影。
陆宁通死死挽着简玉纱的手臂,大声宣布:“我不管,我肯定要和恩衍哥在一起的!”
邓壮壮和简玉纱熟,也大着胆子说:“我也要和你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