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玉纱也有了大致的教授方向。
项天璟的确就适合学一些阴招,速成,效果好,能迅速提高自保能力。
简玉纱先教了一些简单的动作,项天璟学的倒很快,一套基本动作下来,几乎没有错处,只有个别动作不够精准。
“阿卑,手掌反撑在头顶的时候,手臂要直。”
“姐姐,我直了。”
“还不够。”
项天璟再伸。
简玉纱还是说:“不够直。”
项天璟冲简玉纱无辜眨眼。
简玉纱走上前去,捋着他的手臂,一直顺到他的手腕上,自然而然地碰到了他的手掌心。
她眉头拧着:“六月天里,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项天璟其实也就比简玉纱大半个头,他微微低眉,看着她说:“许是小时候受过冻,就冻坏了。”
简玉纱松开项天璟的手,道:“你继母让你受冻了?”
项天璟摇头:“是我养母。她有病,经常发疯,有一次又不认得我了,把我扔雪地里冻了一夜。旧院子好冷,我没有地方去,在树下躲了一夜,早上风一吹,树一摇,落我满脑袋的雪,把我冻醒了。”
他自幼身体薄弱,那次之后,便极为畏寒,尤其雨雪天,骨头缝里都钻着寒气。
简玉纱定定地看着项天璟,不由得更加温和:“手臂放下来吧。”
项天璟不动。
简玉纱淡笑道:“可以放下来了。”
项天璟:“……姐姐,我手僵麻了,动不了了。”
这是拧着筋了。
简玉纱一手掐着项天璟肩膀,一手缓缓将他手臂放下来,说:“揉捏几下就好了。”
项天璟搓揉手臂。
简玉纱在椅子上坐下,同他说:“你要学的不只是功夫,你最好学一些简单的医术,先自己好好调理身体,体质弱了,学不好功夫的。”
项天璟走到简玉纱身边站着,像个被夫子抓出来的学生。
简玉纱望着她笑:“坐着说话。”
项天璟便坐下,道:“姐姐,你会医术吗?我只跟你学。”
简玉纱说:“我粗略通晓一些,但不精通。得让大夫给你把过脉,让我瞧瞧情况再说。你平常可有给你把平安脉的大夫?”
项天璟点头,却说:“都是庸医。”
简玉纱思及阿卑继母不良,料想他家中大夫也不可信,便道:“正巧我今日要去把个平安脉,你随我一道去吧。”
项天璟紧紧跟在简玉纱身边,亦步亦趋。
简玉纱带上帷帽,与项天璟乘两辆马车,去了一家僻静的院落。
项天璟下了马车,问道:“姐姐,这是医馆?”
简玉纱使唤车夫去敲门,解释道:“是的。何大夫原是我母族那边的旧识,颇擅养生之道,因性子淡薄,平常并不开馆,只医治一些有交情的人家。”
项天璟一笑:“看来我还是托姐姐的福了。”
何家下人开了大门,一眼便认出简玉纱,略看了项天璟一眼,便将二人带进院子里去。
何大夫正在药房里做药丸子,听说是简玉纱来,便让人把他们俩直接带到药房隔壁的小厅里。
简玉纱和项天璟两人,便在小厅里等何大夫。
何大夫年近五十,穿着粗布衣裳,头发抱住,净了手出来,一身草药味儿,皮肤光亮,双眼炯炯有神,见了简玉纱呵呵笑道:“玉纱丫头,你都有好几个月没来了。”
简玉纱起来福身,项天璟乖乖跟着站在一旁。
简玉纱同何大夫说:“伯父,这是我一个远房表弟,近日来京中投奔于我,原是将他安排在简氏武馆,不料身子太弱,所以托您替他先调养一番。”
何大夫笑道:“你那简氏武馆我听说了,改天我家的护院,也该送过去调教一番。”
简玉纱含笑道:“何必麻烦,叫邓叔上门便是。”
何大夫颔首,又扫了项天璟一眼,同简玉纱道:“若是身子骨弱,得叫我瞧瞧脸色。”
望闻问切,一样不可少。
项天璟低下了头,显然不情愿。
何大夫转身去斟茶。
简玉纱略思索片刻,同项天璟说:“阿卑,你只露出半张脸,行不行?只让大夫看一看你脸色,并不看你全貌。”
项天璟点了点头,捏着袖口说:“姐姐,我不要你看见。”
简玉纱笑道:“好,我不看。”
说罢,她便转身出去。
项天璟将面具往上挪了挪,露出下半张脸,他皮肤苍白,唇血红,病态得很。上半张脸,隐隐约约露出一点烧伤的痕迹。
何大夫道:“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项天璟吐出舌头。
何大夫看完,皱了皱眉毛,道:“坐,我给你把脉。”
项天璟撸起袖子,露出手腕。
何大夫足足把了半刻钟的脉,等简玉纱进来了,迟迟不语。
简玉纱打发项天璟说:“阿卑,你出去等我一会儿。”
项天璟退了出去,站在屋檐下。
何大夫摇着头跟简玉纱说:“你表弟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生下来也没好好照顾过,不好调养。”
简玉纱眉头蹙着,说:“他母亲生下他就没了,养母疯癫,现在在继母手下教养。”
何大夫心生怜悯,叹气道:“难怪。他体内有些疾是郁结所致。他平日是不是易怒,易悲?”
简玉纱略回忆一下,道:“这我倒没看出来。”
何大夫说:“必是在你跟前强忍着的。再者,带着面具你也看不到他的面容,遂未察觉。”
简玉纱动了私心,压着声音问道:“伯父,方才你可瞧见了我那表弟脸上的伤……”
何大夫抬眉道:“你没见过?我看像是烧伤。”
简玉纱攥紧了帕子,烧伤……阿卑究竟吃了多少苦。
她恳求道:“伯父,就劳你替他开药方子吧。”
厅里有笔墨,何大夫提笔去写,边写边道:“你原是吃药膳长大的,一些常识我就不提醒了,你多加费心便是。这方子先叫他好好吃着,药浴好好泡着,等见了效果,再过来找我。药去外面买吧,我这里的都没磨好,他的身子越快调理越好。”
简玉纱一一应下,待墨干了,便拿了药方子,拜别何大夫。
简玉纱要带项天璟去药铺,路上嘱咐了不少吃药膳的事宜,譬如不宜与寒性食物同食。
项天璟拿了药方子却说:“姐姐,我自己去,今日已经烦你费心了。”
简玉纱欲言又止。
项天璟眼眸明亮,定定地看着她道:“我毕竟是家中男丁,银钱上继母不会短缺我,吃药的事,我自己知道安排。”
简玉纱道:“那时候不早了,你早早回去,我也该回家了。”
二人便在正街上分别。
简玉纱回了闵家。
项天璟在巷子里,与何绍等在暗中保护的锦衣卫见面,回宫外宅子换了身衣裳,撕下脸上的乔装,回了宫。
项天璟批阅折子直至夜浓如墨,寿全福进来送热茶,他才抬起头看了一眼漏更,原来时候不早了。
寿全福换下热茶,瞧见御案上的粥,一口未动,已经凉透了,他小心翼翼劝道:“皇上……您今夜一点东西都没吃,依奴婢看,多少还是吃一些。”
项天璟摸出怀中药方,阅了好几遍,说:“好,去把御医也叫来。”
寿全福紧张道:“皇上,您有哪儿不舒服?”
项天璟没说话,寿全福不敢再问,后退直门前,立刻吩咐人叫了御医。
项天璟将药方子递给御医,让御医按着药方子开药,并让御医与御膳房商议出合适的膳食,避免寒性食物。
他一句吩咐,惊动太医院与御膳房连夜筹备。
寿全福怀着激动的心情统筹两院,速速将项天璟的药跟膳定下。
平常他劝了多少次,项天璟从未上心,不过求个不饿死。
怎么出宫一日,突然就爱惜起身子来了!
寿全福准备到御书房回话的时候,忍不住老泪纵横。
何绍正好夜巡完了,在御书房同项天璟告退。
项天璟拿着简玉纱的画像,勾着唇角问何绍:“朕按夫人的话去做了,下次再见夫人,夫人定会欢喜吧?”
何绍忐忑地低下头,斗胆说:“皇上,您骗了夫人,若日后夫人知道了,未必高兴。”
项天璟脸上笑色淡下来,他闭上眼,捂住了小腹。
烧伤不在脸上,在腹上。
他睫毛轻颤,道:“你不了解夫人。夫人不会生气,夫人只会心疼朕。”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作息完全乱了,今天调整正常了,也不知道能保持几天……
这两天会把更新陆续补上。
第五十五章
简玉纱自与项天璟分别,先回了一趟简式武馆,让邓俭忠帮忙准备一套十二人的武器,才回闵家。
闵恩衍早在家中,黑着一张脸等着。
简玉纱自去洗漱了,问两个丫鬟:“他今日整日在家?”
瑞秋答道:“早上打马出去了,早早儿地就回来,也不见做什么,就在屋子里呆着。”
瑞冬柔声道:“夫人,伯爷还问了奴婢们,你去哪儿了。”
瑞秋跟着就说:“奴婢们说你查铺子去了,具体是哪一间铺子,却不知道。”
简玉纱洗漱过了,天色也黑了。
丫鬟布了菜上来,简玉纱自顾入座,并不理会闵恩衍。
闵恩衍拉着脸入座,挥退了丫鬟,质问简玉纱:“你今日去哪里了?”
简玉纱看都不看闵恩衍,冷淡道:“关你何事?”
闵恩衍气不打一处来。
今日他出去了一趟,本想着在家里待了太久,出去透透气,他去了从前玩乐的地方,却碰不见什么熟人,那些下流人说话也都阴阳怪气的,个个调侃着他将来要做护国将军,让他在那边待的很不舒服。
现在不仅他的身子不属于他,连他的生活都不是他的了。
他再也过不上以前自由自在的舒服日子。
而简玉纱却不管变成什么模样,都如鱼得水。
闵恩衍赌气道:“宝茹表妹过几天就进京了!”
简玉纱更加冷淡:“关我什么事?”
闵恩衍饭也不吃,扔了碗进屋。
次日,二人没有换回来,简玉纱起来练功,闵恩衍去了营卫。
闵恩衍有了上次入营经历,这次镇定了许多,只是怕露馅儿,训练的时候,一直推说身子不舒服,跟在后面混日子。
幸而陆宁通已经上手,在前面像模像样地指挥,丝毫不拖进度。
闵恩衍做压阵的伙夫,最轻松不过,他冷眼观察着小队,心里更不是滋味儿。
现在竟然连陆宁通都比他强了,同队的那些人,原来都是班上最差的一批,面貌精神也都不一样了。
他有种走到哪里都被抛弃的感觉。
闵恩衍强撑着训练了一整天,一日下来,吃饭都没精打采。
陆宁通以为他病了,着急上火地过去问。
闵恩衍瞧他一眼,不耐烦躲开,说:“用不着你管。”
陆宁通倒也不是第一次吃闵恩衍冷眼,虽然不高兴,却见怪不怪,又去问闵恩衍:“恩衍哥,要不要看大夫?”
闵恩衍怒了,大骂道:“你才有病!你他娘的才有病!”
陆宁通怔住,傻愣愣地看着闵恩衍,看着看着,就只剩一个背影了。
忽然之间,陆宁通脑子里有点儿通透了。
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恩衍哥怎么可能对他发脾气。
陆宁通心事重重地观察了闵恩衍好几天,越发觉得自己猜想正确,现在这个“闵恩衍”懒惰又愚蠢,他不光不整理自己的衣物,训练都不积极,眼神又常含蔑视,让人看了就不舒服。
几天之后,陆宁通从伙房里买了一些热菜和一碗花生米。
他的恩衍哥,不吃花生米,这个闵恩衍要是吃了,就是假的。
下午训练完了,大家洗漱完了去吃饭,天差不多也黑了。
陆宁通召集了小队里面的人,请大家吃饭,顺便将一碗花生米分到了闵恩衍碗里,他亲眼看到闵恩衍将花生米塞进嘴巴里,一颗不留。
是假的!
同袍拿胳膊撞了陆宁通一下:“宁通?你怎么不吃?”
陆宁通捏着筷子出神,点着头说:“吃,怎么不吃。”
天黑之后,陆宁通等大家都洗漱完了,归帐之后,拍着闵恩衍的肩膀,道:“闵恩衍,你出来一下,我找你有事儿。”
闵恩衍刚刚睡着,迷迷糊糊揉了眼睛,不耐烦道:“有什么事你在这儿不能说?”
陆宁通俯身,在闵恩衍耳边说:“和银子有关的事儿。”
闵恩衍一听,精神了,心道简玉纱又瞒着他做了什么,便跟着出去了。
陆宁通把闵恩衍带到了僻静的大槐树底下,四周黑灯瞎火,只有远处掌着的几盏灯,隐隐约约照了些昏黄的光线过来。
闵恩衍抄着手,问陆宁通:“和银子有关的什么事儿?”
陆宁通冷冷地看着闵恩衍,反问道:“你不记得了吗?”
闵恩衍生怕露馅儿,结结巴巴道:“记得……当然记得。”
陆宁通挑眉问道:“噢?那你说说看,到底是什么事儿?你若说得上来,银子都给你,你若说不上来,银子可就都归我了。”
闵恩衍惦记着银子,一时间被陆宁通给绕进去了,拍着脑门儿说:“你让我想想……想想……”
槐树下,陆宁通的眼神越来越黯淡,他握紧了双拳,随时准备出手。
“恩衍哥,还没想出来吗?”
“我忙忘了,你给我点时间。”
闵恩衍思来想去,脑子里没有一丁点和银子有关的事,简玉纱怎么一点儿风声都不透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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