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更需要的,可能是一个好眠。
程卓然临走前说的话再度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再找一个男朋友,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很快就被自己PASS掉。
现在的她,更适合自己一个人过。而且,她竟然想象不出要找的男朋友是什么模样的。
工作后才明白,世上的人千奇百怪,男人也千奇百怪,剥离学生单纯的外囊,就会露出内在的真实赤、裸,那是无法观看的内在。她实在无法想象,在那么多形形色色的男人挑选一个度过余生,这样一设想,连余生都没有了趣味。
在入睡前,言夏忽然又想到了喻薄。
大概喻薄是她交的最后一任男朋友,所以才会被联想起。
如果是他,是少年时期的喻薄,她应该就不会那么抗拒,毕竟他对言夏,是真的很好。
但是在言夏追到他之前,他是高冷的,像冰雪一样的少年,没有谁能想象,他会对待一个女孩温柔耐心,细致入微。
第4章
在那一次对吴嘉卓当众许下豪言壮语,言夏当然不会第二天就将此事当做没发生。她难得认认真真地做起了规划,虽然当时对吴嘉卓表面上说得好听,没有追到喻薄那个校花是长得不够漂亮。但是言夏有一种直觉,喻薄这个人,可能真的不好追。
她像解起了一道数学难题,前期做足攻略,后期才好顺利解题。为此,吴嘉卓被她拿来充当苦力,天天被言夏按在椅子上,让他拼命回想起一个男生的喜好。
吴嘉卓抱着头,痛苦不堪:“他喜欢的颜色,喜欢的食物,喜欢的电影,我又不是暗恋喻薄的人,我怎么知道他喜欢什么?”
言夏用水笔抵在下颔:“可你不是他的同学……”
吴嘉卓更崩溃:“可你记得我们少白头的班长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
言夏终于从魔怔中走出来,她放下笔,眼珠转了两圈,将笔记本推给吴嘉卓。
“既然你不知道这些,那总有人知道,比如你们初中部最漂亮的女生,或者那些暗恋他的女生。”
她站起来,眼睛弯成漂亮的浅月牙:“那么这个就拜托你了。”
吴嘉卓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要去打听一个男生喜好,天知道他追以前的女朋友时,都没有这么用心过。
言夏丢下一桩心事,大为轻松。
现在是午休时间,但教室里并没有什么人在。因为今日的午休有一个讲座,大多数学生都很乖地去礼堂听讲座,而言夏最不耐烦听这些,就翘了讲座,来到教室。而吴嘉卓和她一起,本来是到教室偷玩手机游戏,没想到却被言夏拉了壮丁。
她将笔记本扔给吴嘉卓,从桌肚里拿出一颗糖,解开包装纸放到嘴里。想了想,又拿出一颗,放到吴嘉卓手心。
吴嘉卓不满地皱眉,说这报酬未免也太廉价。
言夏才挑起眉,还未说什么,他就已经拿走那颗糖,连同那本笔记本,出去了。
初秋的日头还是很晒,丝毫不逊于夏日的烈烈骄阳,九中虽然教学质量稳居海城第一,教学设施却并不如此,就比如这教室。这么炎热的天,教室中竟然只有两个电风扇,连一台空调都未配备。
言夏将风扇开到最大,然后坐在下面,风将她的头发吹得乱飘。言夏嫌麻烦,干脆一把扎起,既凉爽,又没有了发丝飞到眼睛上的麻烦。不过言夏总觉得,散下头发的她,比扎起头发的她更好看一些。
所以往常,她总爱将头发披下,也不管这炎热的天气。
她拿出手机,言夏的手机上,最不会缺乏的就是各式各类的消息。有不少人约她去酒吧,还有约逛街,约游戏城,各色的场所,她都能掺上一脚。
言夏没有每个都回,只是挑熟悉的,回了一两句。她最近没有时间,父母难得回来,管她管得极严,恨不得用这一两个月的功夫,将她变成德智体美劳的五好学生。
回消息回到一半,言夏觉得口渴,这么热的天,她忽然很想喝柠檬水,或者一瓶冰可乐。不,还是冰可乐好了,一口喝下去,很畅快。教室门再度被打开,她以为吴嘉卓回来了,进来的却不是他。
白衬衣,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袖口翻折了几圈,下面是同样款式的黑裤,他穿着严谨,规整。不像言夏,校服裙摆被她改短了一圈,上衣同样也是,腰线、下摆都有改动。她至今仍觉得将校服全都变动过,才叫做个性。
喻薄见到教室有人,脸上也没有半点其他的神色,他低敛着眉,回到座位上。并不像校园小说中所写的那样,喜欢的男生座位恰好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左右,前方,或是后面,现实是,言夏的座位和喻薄隔着好几排人,连回头看一眼都显得十分困难。
相隔遥远带来的坏处不止这些,喻薄回座位时,不会经过她的身边,而言夏也很难找到理由,能从喻薄那绕一圈才回到自己位置。
但是,她需要什么理由吗?
言夏站起来,轻巧地绕过桌椅,在喻薄前面一个座位上坐下。
对于她的出现,喻薄只是将眼睑稍稍抬了一下,露出那双黑得明净透彻的眼,而后又垂眸,继续在桌里翻找。
坐得近了,言夏才发现他的皮肤真的白,仿佛她用手一戳,就能留下一道红印。
“喂。”她开口,叫他的名字,“喻薄。”
喻薄手下的动作停顿了,他重新抬眼,看着她,“什么事?”
声音清清冷冷的,就和前两天在主席台讲话时一模一样。
言夏托着腮,弯眼笑时整张脸都明艳如光:“没有事就不能找你吗?”和喻薄说话时,她微微仰起头,并不在意这个角度可能会暴露她面部的缺点。
因为她自信,她的脸没有缺点。
喻薄顿了一下,继而又在继续翻找东西,这是彻底不想理会她了。
但言夏并不会因为这个软钉子而止步不前,她看向喻薄的书桌,问他:“你在找什么?”
喻薄仍没有回答她。
言夏没有生气,很奇怪,这个时候,她的耐心极其的好,若是换在平常,她一定会拉下脸发脾气。大概人们对于好看的皮囊,天生会多几分宽容。她逃不过,
也是碌碌庸人中的一个。
“喻薄。”她拉长了声音叫他,尾音因为拉长多了几分甜腻婉转。言夏撑着桌子站起来,她的袖子拉到手肘上,露出一片白皙细腻的肌肤,手腕上戴着银质的手链,有星星点点的碎钻镶嵌在其中。
喻薄终于找到要找的东西,一盒类似药的纸盒,还有一本书。他的视线除了一开始在她脸上短暂停留了一下,之后再没有落在她身上。言夏没有看清这两样东西,不过也没关系,她的目的本来也不是想看喻薄要找的是什么。
“有人和你说话时,你要看着对方,这是最基本的礼貌,这个道理你们优等生不懂吗?”
终于,这个冷淡的男生又将那双漂亮的眼睛抬起来,看着她。
“抱歉。”喻薄的声音平静冷淡,可言夏没有听出一点抱歉的意味,“我有事。”
言夏竖起一根纤细的食指,指尖上的一点红,就像雪中含苞的红梅。
喻薄的目光微不可闻地停驻在那朵红梅上,只是一瞬间。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言夏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他微微垂下眼,言夏发现,他的眼睫也很长,弧线不是上翘,也是微垂的,不似眉眼那般秀致锋利,多了点柔和的味道。
“我——”言夏注意到,喻薄该是扫视了她一遍,才说出这句话,“我目前没有早恋的打算。”
他从言夏身边走过,课桌与课桌之间,距离狭窄,所以喻薄经过时,衣袖不可避免地蹭到了言夏的手臂。然后,他的衬衫被人拉住了,女孩的手是柔软的,掌心的温度却是很高,灼热的,几乎能烫到他的皮肤。
言夏扬起眉,她的眉是精致描画过的,唇上也涂了亮色的口红。
“我劝你,最好早点打消这个打算。”
她的语气高傲,像是在对他发号施令一般。
说完,言夏就甩开手,朝教室外走去,过短的校服裙摆下,是两条光致致的腿,纤细,笔直,几乎一手就可以握住。
喻薄平静地收回目光,他看到自己拿着书的手,手背上有隐隐浮起的青筋。他自然地换另一只手拿书,走出去。
接下来的几日,言夏本有心想在喻薄眼前多刷存在感,她的想法自始至终都很简单,追人,不外乎就是送对方喜欢的东西,然后让对方尽快熟悉自己,继而产生感情。但是学校即将到来的校庆,硬生生将她的计划胎死腹中。
历来学校这种大型的晚会活动,对言夏所说,都是最好的逃学时机,因为她有正当的理由,可以晚些回家。但是班主任不知从哪里探听到,言夏自小学舞,中国舞跳得极好,就想让她去校庆上表演。
本来言夏已经拒绝,她才不想费劲地去练习,就为了坐在下面几千个师生三分钟的观赏。
不过这个班主任真是神通广大,竟然将想要言夏在校庆上表演的事告诉了她的父母。今年的校庆恰好遇上高一的迎新会,为了不浪费资源,学校便把这两个晚会并在一起,办得格外隆重,还特意邀请了家长代表前来参加。
言夏的父母正是在邀请的行列,听说班主任属意她的舞蹈,有心想要她上台表演,自是十分乐意。为此,言父硬生生挤出了时间,去参加校庆。言夏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能答应了班主任的提议。
自此,言夏一天之中的空余时间,都花在了练舞上。
言夏是个传统意义上不让老师省心的坏学生,唯独有几个值得称赞的优点,其中之一就是认真、不服输。既然答应了要表演,那就要做到最好。她许久没有跳舞了,但捡起来也十分的快,没几天,言夏就能断断续续跳完一整支要表演的舞蹈。
舞蹈教室宽阔,敞亮,一面墙上都镶嵌了镜子,言夏正对着镜子,在压腿。指导她的舞蹈教师今日临时有事,要晚些过来,她还特意叮嘱言夏,在她没来的这段时间,可以先复习昨天学习的舞步。
言夏压完腿,将教室一侧的窗帘完全拉开,虽然教室中有灯,可相比于人造的灯光,她更喜欢自然的阳光。
舞蹈室旁的一株花树长得极高,枝叶已经能碰触到玻璃窗户。她拉开窗户,见到一树浓绿的枝叶,顶端还簇拥着叫不出名字的浅粉色的小花。言夏摘了一枝下来,她在教室四处寻找,想找一个玻璃瓶,将它放起来。
如果练舞时能看到瓶中的花,心情一定会很好。
但是她没有找到玻璃瓶,她先看到了喻薄。
第5章
她那时捧着花枝,正给成采韵打电话,问她是否有玻璃瓶。
成采韵可以说是言夏少年期间,唯一交好的女性朋友。她与言夏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柔弱、娇气,拧矿泉水瓶盖都拧不动,是温室里最需要呵护的花,但是她可爱。而言夏喜欢她的可爱。
言夏记得成采韵最爱收集漂亮的装饰品,自然也少不了透明亮丽的玻璃瓶。但是很遗憾,成采韵并没有将她钟爱的装饰品带到学校中来。
言夏轻轻叹气,与成采韵聊了几句后,准备挂掉电话,然后她就看到了拿着一篮子羽毛球球拍的喻薄。这个时间段恰好是言夏班级,也就是高一三班的体育课,言夏被选去练舞,其他同学自然还是要上课。
舞蹈教室在体育馆内,器材室与舞蹈教室在体育馆的同一层,所以她能见到喻薄,并不是意外。来搬体育器材的有四个人,正好是两个男生,两个女生,而那两个男生中,一个是喻薄,另一个是体委。
一般体育课搬器材,从来都是男生的活,如果出现女生,一定是别有隐情。言夏看着走在最后面的喻薄,猜到了隐情是什么。
喻薄走在最后,与每一个人都保持着距离,而那两个女生走在前面,她们两人提着一篮软质的排球,并肩在说些什么,只是偶尔,会回头看喻薄。回头的时间也很短,短得不像是在看他。
少女浅显的心思,像铺陈在阳光下的信纸,直白透明。
言夏倚在门口,看到喻薄从她面前走过时,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他,只有他带起的轻微的风,留恋地抚摸她的鬓角。言夏走出教室,伸手就搭上了喻薄的肩。
指尖的桃红挑在他的白衬衫上,像是晕染上去一般,煞是好看。
她流丽的眉眼微微上挑,是微笑的模样。
“喻薄,你为什么又不理我?”略有些亲昵的语句,被言夏简单直接地说出来,好像他们有十分亲密的关系,所以她才能如此抱怨喻薄为何不理她。
事实上,直到言夏说出这一句话为止,这才是他们第二次说话,只比陌生人稍微近一点的关系。或许在喻薄眼里,她还是个陌生人。
喻薄侧身,使言夏搭在他肩上的手落下。
“我有事。”一句话,将前因后果都堵死,多么不近人情。
可是言夏不在意,她弯弯眼,说道:“你有事,我就原谅你了。”
原谅你不理我,瞧她,多大度。
然后,言夏扬起了手中的花枝,“今天我摘了一枝的花,我觉得它像你一样,一样漂亮。”
大概是从没遇见过这么直白说他漂亮的女孩,喻薄明显怔住了,那双剔透的黑眼睛难得没有如同皑上冰雪显得那么不近人情,而是透露出几分茫然。
言夏轻巧地跳到他面前,将手上的花枝插、在少年雪白的衣襟上。她左右看看,笑容更大了:“喻薄,你今天真好看。”而后她仗着喻薄两手都拿着那一篮羽毛球,无法腾出手来收拾她,就大胆地凑近他的耳旁,轻声说:“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件礼物,请务必好好保管。”
那么近的距离,她能闻到喻薄衣服上的味道,是洗衣液还是肥皂,言夏分不清,不过她清楚味道,清冽的,如同柠檬。
不像其他男生,周身都是汗味,臭烘烘的。言夏觉得,自己对他的喜欢又多了一点。
就比如现在,她想亲吻喻薄。
只是这个计划终究没能实现,有事而姗姗来迟的舞蹈老师终于出现,她见到言夏和喻薄在一起,立刻高声地喊了言夏一声。
她走过来,对言夏说:“该练舞了。”
舞蹈老师的语气有略微的焦急,仿佛怕再慢一秒,她就会对喻薄做出什么事来。
于是言夏只能遗憾地直起身,不过她走进教室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对喻薄说:“校庆上的中国舞是我表演的,你千万要记得看。”
逆着光,言夏看不清喻薄脸上的神色是什么,但是他应该听到了她的话。
不过那一天的校庆,说实话,并不是太令言夏满意,似乎从换上舞服的那一刻,就开始不顺畅。因为天气炎热,礼堂里开了空调,言夏的舞服上身是类似抹胸的服饰,因此露出纤细的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