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星城还想着以后出门在外绑定杨椿楼这个医修,管什么轰掉手,断了脚都不怕了。
结果却多了这么个“再也无法被医治”的光环。
难道是因为那枝言剑?
这什么破剑,害她被人从天上踹下来,一点神力没给,就给了这么个诅咒!
杨椿楼从瓦砾堆里找了俩椅子腿,铃眉用剑削出几个木片,杨椿楼摸了摸断骨的位置,给她对上之后又用毛巾包扎上了。
铃眉在那儿看杨椿楼包扎,感慨道:“星城,你是真能忍疼啊,这胳膊断了,还让她在这儿捣鼓,你都不哀嚎几声啊。”
俞星城心道,要是别人经历了她这几个月吃过的苦,也不会怕疼了。
她左胳膊被包扎好了,又按着吃了几口又辣又涩的仙丹,终于又站起来了。
杨椿楼给她弄了个绳,把左胳膊挂在胸口,道:“或许这事儿不该说,但你要是无法被灵力医治,放足的事儿……怕是也……”
俞星城一个趔趄,差点跌坐回了凳子上,有点欲哭无泪。
杨椿楼连忙安慰:“你别伤心,以后咱们再想办法,先把今天过去了。”
那头,温骁喊道:“呃、你们难道要找的就是这伞?这已经坏了啊……”
他手里拿着断成三截的白伞,正是之前他送给俞星城的,上头满是灰土。
铃眉也有点愧疚:“对不住,我们逃出来的时候忘记拿了!”
杨椿楼也道:“本来就是拿来给小姐们玩玩的东西,这倒塌下去多少砖石砸在上头,怎么可能不坏。”
俞星城想起裘百湖的“娘炮玩意”的评价,笑道:“温骁,对不住,你送我的东西,我没看护好。”
温骁大手一挥:“早知道要来找的是这东西,那我就不让你们找了!回头我再送你别的法器就是了!”
俞星城看他财大气粗,一时还真不舍得义正言辞拒绝。
杨椿楼:“身外之物都不要紧,重要的是咱们几个碰上了。走,我们出城躲一躲。”
正说着,天上一声巨吼,众人抬头,只见到那黑蛟被金链锁的苦不堪言,空中铃声不断,点点金光化作金色巨箭,在空中朝黑蛟扎去,深深刺进它皮肉中。
它像是钉在试验台上的可怜小蛇。
黑蛟尖啸一声,黑雾陡然炸开,又瞬间消失,连带着他的身影消失了。
杨椿楼:“黑蛟跑了?”
俞星城蹙紧眉头,她看着那国师随从在高空中一点的身影:“不知道……但我猜,他是被捉住了。”
俞星城忽然觉得,看似任意妄为的炽寰,也很可怜啊。
他这几个月也多次受伤,每一次都不轻,关于拿回灵核的计划,大概计划了十几年了,却没想到最后关头,才发现找错了人,一切都功败垂成。
唉,看众妖畏惧他的模样,他应该是风光过许多年,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
也不知道他躲藏这么多年,寻找这么多年,是执念报仇,还是执念着什么别的。
肖潼松了口气:“如果黑蛟被抓或逃走,那我们是不是就安全——”
话音刚落,就听到旁边巷子里一阵惨叫。
铃眉一惊,率先拎着她的杀猪刀,跳到还没倒塌的坊墙上,往惨叫声的方向看过去:“是白莲教!呸,这群混蛋玩意儿,以前也不过是在乡县胡闹,如今都敢冲到应天府来了!”
那群白莲教的人披着白色头巾,在城中闹起来颇有鬼子进村的性质。
隔壁院是个卖唱女聚集的地方,白莲教冲进去之后,就是抢女人,拿东西,烧屋子。
铃眉看不过,她也知道那些卖唱女自个儿日子也未必有多好过,存钱攒物,都是用来给后半辈子做保障的,让这群人给抢走,说不定就拖到城外先奸后杀了。
她回头正要说自己要去管一管,让她们先走。
就见到平日里不爱惹事、不爱掺和的俞星城都开口道:“治一治他们去。今天的作乱,杀人最多的不是对官衙起哄的百姓修士,也不是天上的仙官妖怪,就是他们这些浑水摸鱼的人。”
铃眉还怕自己莽撞,被肖潼和俞星城这两个当妈似的人给训了。
这会儿听到俞星城支持她,铃眉就像是得到爹妈首肯去玩电脑的小学生,惊喜的叫了一声,就朝隔壁院子窜去。
温骁:“我也去看看——”
杨椿楼拽住他:“大少爷,你不如帮着我催动一下法器。几个白莲教众,铃眉还能打不过么?”
杨椿楼把自个儿宝贝核舟再度掏出来,除了铃眉以外,剩下几人坐上了核舟。
肖潼不太懂这些修士的水平,扶着喝粥栏杆,从飘在空中的核舟往下瞧:“铃眉真的行吗?”
杨椿楼:“她好歹是个体修,就当是练着玩了。再说,都是些入了道的乡野村夫,他这要是再打不过,干脆也别当仙官了。”
话才说到一半,就瞧着铃眉不知被何人踹出去,一头撞在厚厚坊墙上,直把墙撞塌了,她被埋进砖瓦堆里。
杨椿楼:“???”
杨椿楼:“铃眉你搞什么!你这有什么不敢打的啊,你就是胳膊断成碎渣,我都能给你治回来!”
温骁蹙眉:“不对、这些白莲教众有些水平。”
铃眉满脸是血的从瓦砾堆里爬出来,她啐了口血沫,喊道:“杨三木,下来帮忙!温大少爷,有人被压在倒塌的屋里了,你快救人!”
温骁看向西侧刚刚倒塌的一间侧屋,想到有可怜无辜的平民女子可能压在砖瓦下,他立马跳了下去帮忙。
俞星城不知道温骁有多少看不见的手,但他往那儿一站,数只手刨砖扔瓦——他动作快的像个幻影挖掘机。
俞星城忍不住道:“……你说他要是回头转行卖烧饼,一早上能做多少个啊。”
正说着,四个白莲教修士从主屋里踱步出来,显然是他们把铃眉踹出来的。
铃眉翻身冲上去,以少敌多,打了片刻,俞星城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那四个修士不是随随便便凑在一块的,那是个队伍!
一个用刀的体修,还穿着轻甲,是近战防御坦克。
一个用弓且能强化箭矢的体修,是远程物理输出。
一个用火术的法修发出数枚火球,是远程法系输出。
最后一个远远站着的是奶妈加辅助,而且还能用一些土系法术,影响对手的走位或改变地形。
好一个职业齐全、定位严谨的小队!
这绝对是有意培养的。
他们每个人单独实力不弱的情况下,配合也相当默契。
铃眉这样一个人,应对这种配合默契的四人小队,真的只有被虐打的份啊。
杨椿楼也看出来,她手一撑,跳下核舟:“铃眉,我来助你!”
杨椿楼甫一落地,只见到那院中两棵桂花树陡然异化,树干抽长,如活物般朝那四人挥去!
怪不得是名字里三个木字旁,她的灵根跟植物有关啊。
杨椿楼不愧是参与乙组比试的生员,她虽不如铃眉老练娴熟,但灵力明显充盈强大。那四个白莲教修士躲开了拍在地上的树木,却感觉到周身刺痛,原来是那桂树的叶片掉落下来后旋转着如刀刃般朝他们划去。
他们大概也没想到来抢个卖唱女,还能碰见修士,其中那个一直在用火系法术的修士,怒喝一声,周身火光荡开,将那空气中的叶片焚烧殆尽。
这几个修士的水平还真的不错,显然不符合白莲教一向的农村定位。
在前世历史上,白莲教是教义简单粗暴的民间邪教组织。
在这一世也差不多,白莲教仍然以吸纳民间灵根微弱的修士为主,修炼的方式也比较邪性。
若是白莲教中层,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跑来抢女人?
可若是白莲教底层人士都有如此水平,那白莲教这些年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
杨椿楼和铃眉毕竟没有配合过,双拳难敌四手,俩人看起来凶悍,但对方阴招不断,配合默契,眼见着杨椿楼和铃眉打的屋瓦乱飞却没伤到对方。
核舟就在温骁这幻影挖掘机头顶,俞星城低头道:“温骁!你会水诀么?”
各系法术虽然是基本,但每个人灵根不同,能发挥的水平也不尽相同,因为温骁的识系灵根本身已经够强了,她就没指望温骁法术能有多强。
温骁正挖到埋在屋瓦下的一名女子,那女子脑袋露出来,下半身却被压在房梁下,意识不清,温骁不敢妄动堆压在一起的房梁墙砖,生怕伤到她。温骁似乎也不觉得那四个白莲教修士多难对付,就没帮铃眉她们,只专心救人。
他听到俞星城的话,含混的回了一句:“会!”
俞星城立马道:“你能造出积雨云么?”
温骁搬动转头:“什么是积雨云?”
俞星城看向核舟下的院子内,那里正因为打斗而气流窜动,对面火系法术更是炙烤空气,使得热气上抬,正是制造积雨云的极好气流。
她道:“尝试在这片上空聚集水汽,但不要让它凝结成水,试一试!”
温骁:“好!”
但他并没有转头抬手,院子上空就逐渐形成一片淡淡的薄云。
俞星城一惊。他难道在用那看不见的手施法?
他难道相信自己的手都能施法?!
那团云愈发浓厚,就像是一顶云帽盖在上空。
俞星城点头:“很好。”
她伸手拿起了特斯拉枪,眨眼间电流窜入云层,俞星城喊道:“杨三木,造树!”
杨椿楼一抬头看到雷光密布的云,立刻懂了。
那桂树陡然从那白莲教修士身后拔地而起,四名修士还没来得及躲开,就看到那向着头顶云层高高伸出的树枝,骤然被粗亮的闪电击中,那树木下的他们四人只听到一声巨响,浑身麻痛的魂魄出窍,几乎眼前看不见耳朵听不见了!
闪电并没有结束,连接几下都朝那树木劈去,四名修士身上火光四溅——
俞星城:“云散!”
温骁一边捧起了受伤的卖唱女,一边撤回法术,积雨云散开。
铃眉和杨椿楼朝那被电的站都快站不住的四人冲去。
但没想到,他们这都到最后要补刀了,却从外墙冲过来一个抢人头的。
一个黑色身影飞身过去,横着凌厉一刀,那四个人来不及躲避,直接被这气势浩荡的一刀劈的手脚分离,拦腰斩断。
鲜血喷涌,断肢满地。
肖潼惊得倒吸一口冷气,不忍看的转过头去。
铃眉堪堪停住身子,有些敬佩的看向黑衣人。杨椿楼毕竟是医修出身,什么血刺呼啦的没见过,也淡定的审视了一眼,确定每个都是肚肠满地。
温骁终于救出了卖唱女,将她放在了主屋地毯上,才走出屋。
一刀劈死四个的黑衣人,用刀勉强撑着身子,显然受伤不轻,一身衣裳湿透了似的往下滴着黑血,他看起来刚从哪个巨妖的肚子里开膛破肚逃出来似的。
核舟缓缓降下来,俞星城眼睛眯起,惊愕:“裘百湖?”
裘百湖转过脸来,显然看到了她。
这老东西满脸是血,笑起来跟恶鬼似的露出一口白牙。而后拎着刀,带着一身血,一屁股坐在核舟前端,撑着刀,哑着嗓子道:“你们这法器,北厂征用了,速送我去巡按都院。”
作者有话要说:温骁的职业选择真多。
一个人管理整个厨房切洗炒端的大厨。
每个手都拿着相机的全方位返图站姐。
还有澡堂子里可以给十五个人同时搓背的顶级搓澡大爷。
第26章影手
核舟本来就不大,这会儿挤了六个人,都快飞不动了。
铃眉和杨椿楼一听说他是北厂的,脸色立马就有点不太好。
毕竟北厂既是仙官门挤破头想去的肥差卖命衙门;也是没进去之前谈之色变的走狗阴损衙门。
这会儿裘百湖浑身都是血气杀气,坐在船头抽烟,单看那咂嘴的死样,就觉得他是个人渣。
更主要的是,那裘百湖就一直盯着俞星城看,看完了还笑。
肖潼知道俞星城确实容貌显眼,但这个官爷毫不掩饰的把眼光落在俞星城身上,让她忍不住想维护俞星城,对裘百湖道:“这位官爷倒是眼神不太好使吧。应天府城中四处混乱,您不瞧瞧城里伤亡,倒是对着平民女孩挪不开眼。”
温骁更是瞧不过,恨不得帮俞星城挡住裘百湖的目光,一身正气道:“但凡是个正人君子,一双眼也稍微收一收,别盯着没嫁人的闺秀瞧!”
裘百湖笑:“没嫁人和闺秀,她哪个沾得上边?”
温骁本来对北厂没什么意见,毕竟温家和缉仙厂来往密切。
但这人说话是真让人讨厌。
他也是维护俞星城心切,恼火起来,俞星城按了按他手背,扶着栏杆走过去,把手里帕子递给他:“裘大人征用核舟就征用吧,把您送到地方,我们就走了。”
其余几人这才瞧出来,俞星城是认识这个北厂黑衣人的。
想来也是前几天俞星城被北厂的人带走的时候,见过的。
裘百湖接过她手里的帕子,在脸上擦了擦:“你这女伴里,有两个不就是今年中举的道考生员。更何况还有一举成名的温大少爷。举子也算半个官身,上峰说调用就调用了,我便指名要他们协助我。再说,这小舟我瞧着眼熟,那天我派人送你回来,不就是他们一路磨刀霍霍的跟在后头,不知道还以为他们连缉仙厂的吏员都敢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