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逃出来的时候,他并不在修道院。之后,我没再见过他,只是听说他的学派竟然有不少追随者,而且他那时候才公开声称加入橄榄山,又去了教宗国,似乎在教宗国混的很好。不过教宗国的消息一直很封闭,我只听说过他甚至混到了红衣主教,且在方济各会颇有号召力。”
但显然以他现在的装扮,似乎位置已经不只是红衣主教了……
俞星城靠在墙上:“他说他是为了圣父才去教宗国的。圣父,我听之前的斐理伯神父提及过,应该就是橄榄山的核心人物,宗教首领了吧。”
亚瑟垂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对橄榄山的了解太少了。不过,恐怕共济会内,也没多少人对橄榄山了解太深。”
俞星城:“我总觉得橄榄山时隔多年第一次出世,就是去大明的万国博览会,应该还有别的原因。但现在我们连这悬浮在空中的橄榄山到底停靠在哪儿都不知道啊。不过谢谢你,亚瑟,你已经告诉我们了很多讯息了,西满神父早在很多年就开始搞各种实验,现在在搞血兽病试验也是极有可能的,而他的研究应该就是在教宗国展开的,毕竟那里也是爆发地。”
亚瑟抬起头来:“要是能帮上你们的忙就好了。而且……你们如果要去教宗国,那我也要去。”
俞星城:“他也在教宗国,你不怕他?”
亚瑟:“我要是怕他,我就不会昨天去见他了。怎么说呢,我都已经如此破碎,害不害怕又有什么意义?更何况,或许我也是做学者的命,好奇心仿佛已经盖过了我对过去的恐惧。”
俞星城看了他一会,点头:“好。你决定就好,带上你也算是个帮手,我是欢迎的。”
亚瑟提及西满之后,大家似乎也觉得了解到的事情,太超越常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便散了会。俞星城先去看了看肖潼和戈湛,戈湛恢复力还是强大的,但肖潼的情况并没有好转许多。
俞星城想到肖潼的境况,夜里就有些辗转反侧,炽寰在她枕头边躺着,它之前挂在她脖子上睡了许久,这会儿也睡不着了,化作人形起来推她:“你睡不着要不就起来看书,你转来转去,老子想眯一会儿都不成。”
俞星城推了他腰一下:“你别化成人形之后坐我床上。等等……你是不是又长大了?”
炽寰故意在她床边,从床头到床尾坐了一遍:“哎,我就坐!长大不长大的,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灵力好像又多恢复了一部分,我自己都可以结丹化出灵核了。”
俞星城实在睡不着,也坐起来了:“等跟船队会合后,听说能寄信回去。我还是……给铃眉杨椿楼她们写封信吧。今日听貔貅还惦记着铃眉,我心里也忍不住想她们了。”
炽寰:“又想让我磨墨?没有那么好的事儿,你就说这床沿我坐不坐得?”
俞星城点了灯之后,拽他起来:“坐得坐得。快点磨墨……”
俞星城刚起身,已经深秋,地中海附近也姗姗来迟的降温,她披了一件薄袄,正要坐在书桌旁,就听到了敲门声。
炽寰想都没想,直接回嘴道:“谁啊,烦不烦,睡了睡了!”
外头的人顿了一下,笑道:“灯都亮着,忽悠谁呢。星城,我想找你聊一聊。”
是小燕王。
俞星城正要提裙起身,炽寰没好气道:“滚蛋!我们在这儿红袖添香的,你大半夜敲什么门啊!”
作者有话要说:亚瑟的叙述也算是这一卷的序章吧。
这一卷会比较克苏鲁。
第149章夜谈
俞星城又好气又好笑:“谁是红袖,给谁添香呢?”
她提裙起身开门,炽寰想拦住她:“我去开,我让他滚蛋。”
俞星城敲了他后脑一下:“他好歹是我领导,让他滚蛋,我就可以去喝西北风了。”
炽寰:“切,你就爱好这人间虚名,要不然我可以抢国库养你。”
小燕王声音带笑从门口传来:“抢我朱家来养她,那你还不如直接让我给她发月俸呢。你这小蛇要是红袖,那我这黑袖也来添个香。”
炽寰龇牙,感觉想要冲出门去咬他一口似的,俞星城手指在他额头上用力一点,道:“别掺和啦,睡你的去。”
她说着,扯了一件羊绒披肩,走到外间打开了门,小燕王倚靠着门框,笑道:“你拦着他了。我现在未必真的打得过他了。”
海风微冷,俞星城紧了紧披肩:“当年你也打不过,只在空中喊了几句让他快快受死的话。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小燕王:“我们往外走走?你冷吗?”
俞星城:“还好。现在有灵力护体,没那么弱了。”她往外走了几步,余光瞧见炽寰跳下床,悄没声息的躲在屏风后头想要偷听,她便没有把门合死,站在了门外回廊的栏杆边,看着远处灯火阑珊的伊斯坦布尔,在海浪声中对小燕王点了点头。
小燕王:“我其实就是为了说服你。我想要跟你一起去教宗国。”
俞星城微微挑眉:“您不必说服我。”
小燕王露齿一笑:“只有你站在我这边,我才能说服别人。”
俞星城拢了一下鬓角的碎发:“理由呢?”
小燕王:“我当然可以找一堆客观理由,比如说没有仙官愿意去,你们战斗力不足;比如说我不能放任船只和大量官员去涉险——但抛掉那些理由,我要去的原因,就是我想去。”
俞星城:“我说话一向很直,你这样可不是聪明的做法。若是你死了,大明与奥斯曼之间的联络,就会少一个保障。而且你离开船只,大家也会军心涣散的。我怕阿里如果活着从希腊回来,决定要发起埃及独立怎么办?”
“在哈丽孜眼里,只要与大明合作有利益,有没有我她都会合作。”他笑道:“更何况,带兵打仗的话,戚雨信或许比我强上不少。我并没有那么重要。”
俞星城想要开口,看着小燕王的笑容,却有点无法开口。
小燕王抓着栏杆,看向大海:“你还记得朝中对我的传言吧,野心勃勃,却把游山玩水,斩妖除魔当爱好。但其实,斩妖除魔才是我真的想做的事。”他转过脸来,笑的眯起眼睛:“虽然我知道我一点也不像个仙官或者修真人。”
俞星城:“是不是皇帝不许你做个闲散王爷?我一直搞不懂,皇帝的想法,他到底是看重你,还是太蔑视自己的亲生儿子……”
小燕王伸长胳膊,朝后仰着身子:“我觉得,我就是个专门给他的儿子们立起来当靶子的呢。虽然他从来没说,连我娘也不这么说。总之,你也发现了,我把自己塑造成一个野心勃勃的枭雄,可未必有枭雄的本事。要真是枭雄,估计不会跟着你进入满是血兽的伊斯坦布尔吧,或许也不会这时候要求去教宗国。我总是在做一些聪明人未必会做的决定。”
俞星城垂眼:“不聪明或许才是你假笑背后真正讨人喜欢的地方吧。因为你承认自己不高贵、不聪明、不是枭雄,反而能听进别人的话,反而心态平和,能容纳各种有志者,有才者。”
小燕王笑:“可我这回又听不进去了。原因很简单,我确实自责,我确实怎么都忘不了那些船员临死前的模样,忘不了大家一开始得知被感染血兽病的绝望——以及他们之后换上新衣,强做出笑容,拿着遗书家书说要下船的样子。我如果不去,你们走了之后,我绝无法安眠;甚至说如果你们不回来,我会后悔一辈子……或许我可能实在等不来你们的消息,就一个人御剑去跨海找你们。”
俞星城瞪大眼睛。
小燕王有些自卑的笑了:“对不起,我就是这样一个,或许没那么理性,没法把账算得那么清楚的人。我以前以为我是,可后来渐渐发现……那是因为,那时候我没什么可信赖的人。”
俞星城垂下头,低声道:“或许,这样也很好。”
小燕王看她。
俞星城抬头笑了起来:“你虽然不是算盘打得精细的聪明人,但你依然是可靠的人啊。你有时候会觉得,我这样有点过于冷静的性格,让你觉得可信赖。但在我的角度来看,我身边信赖的,都是那些有点不计较得失,有点忍不住善良,忍不住本心的家伙。”
小燕王面色明亮了几分。
俞星城:“再说,你认为自己不是枭雄,但我反而改观了。最早在你总显得野心勃勃,运筹帷幄又虚假功利的时候,我是瞧不上你的。在这个世道,大家都是这样的人。敢在如此艰难、人心难测的年头,做一个不计较得失的活生生的人,或许才是枭雄。”
俞星城轻柔的笑了,看向海面。
她没注意到小燕王有些发愣的眼神,与面上浮现的愧疚、欣喜又似乎心头发颤的神情。
俞星城:“你要是去,我压力可就更大了。我不但要保证尽量把他们的血兽病都给治好,还要想着不要让你出事。”
小燕王笑:“怎么,要保护我了吗?我可是很弱小的。”
俞星城吐槽道:“弱小就别去了,滚蛋吧。”
小燕王连忙:“哎,你对我怎么就没对你那条小蛇的好态度。不过我想起来,咱们见到那个西满神父的时候,西满神父只说你身体中有神的力量与魂魄,却没有对我说这样的话。也就是说……我虽然与你同月同日生,但我与圣主就没什么联系……”
俞星城:“可能吧。”
小燕王抬手笑了起来:“那我反而松了一口气。要知道,天下灵根的诞生毫无规律,在北魏之前,大家都认为灵根是可以继承的,所以对婚姻极其看中血脉,随着南北战乱,越来越多有灵根的平民加入战事,到唐代才有很多人说,灵根与血脉无关。哪怕是朱姓,拥有灵根的比例,也确实不过二三成,□□的出身便是也有灵根,才有的今日大明朝。”
俞星城扶腰:“你想说什么?”
小燕王骄傲一笑:“那说明我的灵根,就是我天生的,就是完完全全属于我自己的。”
他抱臂:“我想我也不需要你来保护我。”
正说着,俞星城察觉到海风停了,帆也静止的就像是在室内,不但如此,连海浪上吹起的浪花也消失了,围绕着远洋宝船周围的一个半球中,似乎没有了风。
俞星城转头看向他:“你的场?!”
这范围,这无所不在的控制力。
小燕王不介意告诉她:“范围与力量是成反比的。当我使用我的场的时候,我能改变场中很多要素,比如温度等等;也可以控制出现在场内的许多物体。只是物体上附着的他人的灵力越强,我越不容易控制。”
俞星城:“这……这能力其实也很危险。怪不得你会隐瞒,否则以你的灵根,怕是皇帝都会提防你入宫。”
小燕王点头:“是啊,所以从我小时候开始,我的灵根就一直是个秘密。连我母亲也未必完全了解,可能只有国师才知道的多一些。”
怯昧……吗?
俞星城:“嗯,如果你能自保,那你说服我了。我大概也不会替你说话,你要想办法去说服其他人了。特别是一看就挺顽固的谭庐和裘百湖。”
俞星城余光察觉到炽寰似乎在屏风后头骚动不安,注意力忍不住引到他身上去了。
小燕王眼睛亮了起来,点头:“那就好。其实我——”
俞星城过去推门,似乎已经想要进屋了,她没想到小燕王还有话要说,转过头来:“什么?”
小燕王顿了顿,笑道:“没事啦,你先回去,别冻着。回头再跟你说。”
俞星城对他一笑,小燕王:“你进去吧,我帮你关门,都这个时辰了,你也赶紧睡吧,别再搞什么红袖添香了。”
俞星城一下子有点不好意思:“他什么都不懂,学了个成语就乱用,其实我就是睡不着,想要起来写点东西。”
小燕王笑容加深了几分:“好好好,我知道。”
俞星城刚关上门,炽寰就登时从屏风后头跳出来,把在小榻上熟睡的貔貅吓了一跳,不过貔貅只是哼唧了一声“炸糕”,又转头睡过去了。
炽寰:“我怎么不算红袖添香了,我都给你磨墨这么久了,技术都好多了,你那么用功,我在旁边陪你用功……”
俞星城摘下披肩,举手投降:“我也不是在用功,只是写写游记,写写见闻或者陈情报告,刚才更是只写了写信。”
炽寰一脸鄙视:“一看你就没好好学成语,重点不是你用功不用功,而是我年轻貌美,在一旁给你服务!”
俞星城正坐在床边,看了一眼年轻貌美的炽寰,哼哼笑了两声:“也就那样吧。你现在看起来大概十五六了,真的比之前年纪要大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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