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星城:“他们在搞袭击屠杀?”
小燕王:“主要是袭击宗教场所,他们还在施展神迹治愈疟疾。但在开罗,似乎双方开战白热化,有人甚至看到开罗附近的吉萨金字塔群顶部也有一些光芒映照出来——”
俞星城:“现在分出胜负了吗?”
小燕王:“还没有,哈丽孜应该还会派增援前来。现在大家就是分成两派,有人认为我们应该支援奥斯曼的军队,因为咱们的工部官员和劳工马上要到,如果不能及时镇压,咱们的工期也要延缓。还有很多人——特别是跟咱们一起去过伊斯坦布尔,经历过血兽之夜的人,认为哈丽孜肯定有办法解决,我们不应该再掺和进这些鬼神之事里了。如果再有官员因卷入而受伤……我们承受不起。”
俞星城或许是因为在伊斯坦布尔的经历,竟然心里忍不住赞同后者,却还是想了想,道:“我听说不少官员已经在苏伊士准备购置地产,用以修建劳工住处与西洋华侨协会办事处,我们可以不参与开罗内部的争斗,但最起码应该保护苏伊士附近不受战争波及。”
小燕王看她:“果然你也觉得不该再牵扯进去?”
俞星城:“首先,我不认为这群古神要在埃及搞屠杀,我总觉得他们保留了实力……亦或是主力根本就不在埃及。二是,这是宗教之争,咱们是来做生意的,赶明回头弄个黄帝、孔子像立在苏伊士运河,跟奥斯曼签订协约说苏伊士是中立地区——咱们一样也能做声音。不过说到底,殿下,我还是怕了。”
小燕王转眼看向戚雨信:“你怎么看?”
戚雨信:“现在埃及总督已经不在,协约又是和奥斯曼太后签订,我确实认为,暂时不要插手比较好。我们应该把更多的船只停泊到苏伊士,如果战火波及,我将带兵守住苏伊士,也会派人积极的和伊斯坦布尔联络。”
小燕王沉思片刻:“那就这样办。趁着现在亚历山大港还没有乱,我和俞大人等人要尽快出发去往教宗国。戚雨信,你将全权带领船队,停靠在苏伊士附近,以守住运河周边地区为目的。但如果局势纷乱,超出掌控,也不要固守恋战,咱们就撤退。”
戚雨信看起来就是少话可靠的类型,他沉吟点头:“协约已定,苏伊士运河与其周边地区,就像是租给我们一样,我们该守住。不过我会视情况而定。”
小燕王似乎很信任戚雨信,甚至没多问细节,就将船队指挥权再度交给他。
船队往苏伊士集结的时候,俞星城也开始召集去往教宗国的队伍,感染者不必说,胖虎等妖都愿意随行,以亚瑟与西满神父之间的渊源,他当然也会去。裘百湖一只手臂几乎要病变的消息,也在仙官之中传开了,裘百湖坦荡的决定要接受一切,却没想到七八十位北厂仙官要与他一同随行。
裘百湖反倒恼怒起来:“你们要是跟着去,一个个但凡被那血兽牙尖蹭到,都要便成怪物,还非要跟着去,是脑子被门挤了吗!”
那些仙官似乎了解他性子,也笑呵呵的不在意:“我们都是去过伊斯坦布尔的,面对血兽早就不怕了。再说,总要有人陪着去的,不是我们这些进过地狱的家伙,还能是那帮新兵蛋子吗?”
裘百湖不论是发脾气,还是找俞星城帮忙施压都不管用,这群仙官就是一口咬死要去:“船不载我们,我们就这样御剑飞过去,你裘百湖现在都已经被从千户上薅下来养病了,还想号令我们?”
这些仙官也是跟裘百湖一个脾气,刀子嘴豆腐心又死倔。
再加上感染者一百七十余人,加上一小部分愿意加入的船员,去往教宗国的船只上很快就有了近三百人,但有十几个特殊的成员。
就是拜伦、雪莱与他们的十几人战友。
希腊在共济会的策划下成为了东欧血兽病最重的地区之一,拜伦等人就算是被剥夺了兵权,被驱逐出希腊,还是想要找到能救希腊人的办法啊。
俞星城从奥斯曼军队手中借到了一艘战船,这座战船的大小虽然无法与远洋宝船相比,但却有钢铁的框架和更强劲的蒸汽锅炉,是奥斯曼这几年生产的新型战船。
小燕王本来也想过用鲸鹏,但一是鲸鹏无法承载三百多人,又较容易成为被攻击的目标,只能作罢。
他们一行人从红海附近绕行,没有进入混乱一片的开罗,绕路到达了停靠战船的亚历山大港,到了亚历山大港,交接船只的奥斯曼军官,却向他们道:“最近靠近教宗国的船队竟然出奇的多。要知道那鬼地方并不怎么通航,拉凡纳和罗马两大城市的港口都不允许停船靠近,也不知道他们都去教宗国做什么!”
俞星城也有点吃惊:“都有哪些地方的船队?”
军官似乎之前刚从海上过来,道:“大部分都没挂旗帜,能看得出来有些是英国人的战船,他们的铁船黑烟滚滚的。但目前在罗马附近,诡异的离奇,有人说海浪在把船只往反向推,有人说教廷上空没了太阳,还有人说什么枪炮都会在那里失效。”
俞星城拧眉,却没打算信太多。罗马教廷很早以前开始,就是传言颇多,神秘莫测,每年都有各路朝圣者,散播出各种匪夷所思的神迹故事。
她与一些官员,做好了最后的采买准备,船上一百多位没有受重伤的感染者,终于驶向了血兽病的原发地,教宗国。
爱琴海在深秋应该是极美的,深蓝色的海面与错落的枫红岛屿,来往船只走的航线,许多都在几千年前便有人走了,战船需要绕行至教宗国西侧,到罗马附近登陆,那里距离法国很近,需要航行三日左右。
确实,在靠近地中海西侧之后,来往船只明显多了起来,而且许多货船战船的模样,也确实符合俞星城心目中工业革命后的西方。俞星城一路从最遥远的东方而来,到达印度、奥斯曼,一直到接近法国英国,这一路的变化也是显然的。
如果可以,她倒是满怀着好奇心,真也想有机会去看看伦敦巴黎。
但现在要务在身,显然不允许。
等到船只靠近撒丁王国——也就是后来的意大利王国时,船只明显减少了。等到了罗马附近,就更少了,俞星城他们只零星的看到了几艘船和飞艇。
但几艘已经不少了。
罗马并不通航,全欧洲现在都知道教宗国可能内部乱套了,法国似乎都已经派兵封锁边境,怎么还会有船只想要来罗马?难道要在这个时候跑来朝圣吗?
罗马不通航,却不代表罗马附近就没有港口了。
在罗马城的南部,有一个壶型的沿海大型溶洞,溶洞有几个隐秘的入口,让人能够驾驶船只进入,并停靠在溶洞内。每到教宗布道时,或者有罪人要被驱逐,都会有船只在那里停泊和起航,由于外部无法看到溶洞内的海面,所以被人称作密港。
在他们借来的奥斯曼战船上,就有一位领队,熟知密港的几大入口,指引着船队往密港附近去。
但当船只靠近岸边的时候,天色就有些奇怪了,俞星城看了一眼怀表,明明还是正午,天色却昏黄下来,仿佛暮色昏沉,天空上厚厚的云层滚动。密港附近的一些沿岸的渔村,或者海湾,竟然有数只船舶搁浅,就烂在沙滩上,桅杆斜插在沙滩里,不知是什么时候失事的。
几个渔村似乎能看到一些灯火的光芒,但天色还没暗到要点灯,却燃烧的像是从昨夜里就忘记熄灭。
“那些渔村里的人都死了吗?”裘百湖越靠近罗马,那只手臂就愈发躁动疼痛,他靠着栏杆看向岸边道。
俞星城:“不知道,我感觉依稀好像能看到人影,但莫名却觉得……像是死寂。”
裘百湖叹气:“我不喜欢这鬼地方,什么教廷,什么圣殿,我只觉得这儿比天底下所有地方都像是地狱。”
不知道睡在甲板上喊了一句:“密港就要到了!”
俞星城看到了那突出的海岬,海拔约百米,高高的耸立着,下半部分悬崖浸在海水中,那悬崖上长着不少枯黄的植被,俞星城心道:“这地方有入口吗?”
就看着船只往左便宜,似乎朝一处被树木、藤蔓覆盖的悬崖撞了过去,就在船头即将碰到之前,桅杆顶部的铃铛在拉动下叮叮乱响,俞星城被凝滞的空气与这令人不安的铃声沾染,紧紧抓住了栏杆,就看到那藤蔓似乎被蓝紫色的火光忽然烧尽,露出悬崖下方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作者有话要说:教宗国其实就是现在的意大利中部……我当时埋伏笔写这个设定的时候,意大利还没有受疫情影响,这真的是巧合。我写教宗国只是因为神相关的故事设定。
我之后要描写的一些死亡或感染相关的场景,也与现在意大利蔓延的疫情毫无关联,请大家不要误解。
第156章罪人
俞星城几乎都要觉得那洞口太过狭窄,但船只就恰好经过了那个洞口,洞边嶙峋的钟乳石几乎要碰到甲板外侧的栏杆与桅杆,洞内连昏黄的天光都消失,船如同驶入黑洞,甲板一点点被黑暗吞没。
俞星城站在三层栏杆旁,在洞口的黑暗即将推移到她所在的位置时,她甚至忍不住憋了一口气,运转起周身灵力,隐隐提防。船只在领队的要求下没有点灯,这黑暗的无边,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摸自己的眼睛,俞星城低头甚至看不见自己抓着栏杆的双手。
所有人不敢开口,甲板上最起码七八十人一同屏息陷入死寂。
领队曾提及过,如果他们进入密港后一直无声,船只就要立刻手摇船桨后退离开。
俞星城只感觉到背后吹来微风,眼前因太过黑暗甚至出现了雪花点般的错觉,周围一点气息都没有,俞星城甚至觉得站着的地方也并非真实,甚至有些晕眩。没一个人敢发出一点声音,没一个人敢离开自己的位置,俞星城只觉得自己汗毛都要竖起来了,站在她身侧的温骁似乎将肩膀微微靠过来,一点实感和温度让她有点安心。
就在这时,响起了稀碎尖利的钟声。
俞星城松了一口气,听到了船长室附近的吹哨声,甲板上陆陆续续亮了起来,桅杆上的铃铛也跟呼应一般亮了起来。甲板上多了几分光亮,大家也壮着胆子走动起来。
温骁低声道:“你还记得那位领队说什么吗?”
俞星城:“……说不论我们看到怎样炼狱都不必吃惊。”
温骁:“这里是全欧洲信徒的朝圣地,近半巫师与神职者,如果这里是血兽病的发源地……”
俞星城明白他的意思。
远处,似乎出现了两三点火光,那位领队终于从船长室中快跑了出来,他似乎震惊的看向那两三点火光。领队是个脸上布满伤疤的白发老人,他喃喃道:“密港怎么会只有几盏灯?只要有人来朝拜,密港与罪人灯塔的火光就永远不该熄灭啊……”
但船只已经渐渐降低速度,靠近到了岸口附近,站在甲板前端的小日头使用灵根,日光充斥满整个密港,俞星城只看到巨大的空洞内,停靠着数条外来船只,上头已空无一人,而依靠着巨大溶洞内部的地势,是密密麻麻的低矮建筑物,但俞星城一瞬间看到的不是房屋,而是如鱼鳞般密集且闪耀银光的铠甲,还有成百上千立在地面上的枪戟,如同血肉喂养的剑冢。
她还没来得及多看仔细,溶洞上方,大片蝙蝠鸣叫着低低飞翔而过,小日头吓了一跳,脑袋的光亮都闪了闪,差点跌坐在地。
蝙蝠飞过,不少人都忍不住矮了矮身子,几个仙官先御剑飞起,绕着船只巡行一圈,报告道:“殿下,周围并无活物——这样说也不对,但至少没有活着的血兽。”
领队老者道:“我最多只来过密港,我只能按照一些朝圣者的转述,给你们画一下简单的地图。从密港离开后,先要经过罪人灯塔,才能进入罗马城的外城。至于罗马内城,就连朝圣者都没几人曾进去过……到时候只能靠你们自己了。不过罗马一直是世界上人最多的城市之一,外城构造十分复杂,在平日,罗马城内不允许随意飞行,但现在估计也没人管了。”
小燕王点头,小日头照亮的附近的场景,让人窒息,他也说不出太多的话来。
按照计划,先有四十人左右的队伍会离开船只先探路。
这四十人的队伍里,最手无腹肌之力的,就是拜伦雪莱他们了。不过他们也早做了准备,拜伦的队友们甚至每人扛了两个木制弹药箱,拜伦就跟个军火贩子似的,各种霰弹枪、新式步枪背在身上,不知道还以为他打算去用子弹扫射圣母像。
俞星城本以为他是个浪漫贵公子,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过去军旅的经历已经打磨了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个子弹屠夫,而且治病期间小燕王去慰问过他,俩人竟然意气相投,成了烟友。
雪莱就没拿什么枪,依旧紧紧攥着他的本子,只是他望着密港的景象,眉头紧锁。
船只停稳,踏板放下,俞星城与炽寰并排走下船,他竟然极其安静甚至紧张。
所谓走下船,但到了港口却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所有人站在下船口的位置,沉默呆愣的看着港口。石台垒成的港口十分宽敞,但上头几乎是叠着好几层铠甲,那些铠甲已经被拆成一个个部件,臂甲头盔腿甲等等,乱叠成一团。铠甲内部空的,别说血肉,连骨架都没有,似乎被血兽撕扯开,碎裂的铠甲部件被扔在地上,肢体则被血兽叼走。
温骁眼尖的发现:“那些胸甲全都是被穿透的。不是被爪子或牙齿穿透,而像是更尖锐的东西。”
俞星城才看到铠甲堆中的胸甲,布满了爪痕齿痕,但都没有穿透那银色的布满花纹的精美铠甲。但几乎所有胸甲都是心口的地方被洞穿,位置过于统一,简直像是约定好的自杀。
小燕王:“那几处灯火,有些奇怪啊。”
俞星城转过头去,他们这时候才看清,亮着的两三点灯火,不过就是港口处几个砖石垒做的灯台,但灯台下倚靠着七八位骑士的尸体,那些骑士的尸体是难得完整的,也能看到他们全身极其精美细致的银色铠甲,全身连指节脚尖都是金属制成,关节处全都是严丝合缝的环甲。以他们的姿势,这严密防护全身的铠甲,并不太影响他们的动作。
而且可以看到他们手握着长矛,保持着将长矛洞穿自己胸口的姿势,有些则是手持武器,相互洞穿了对方。
gu903();而他们却没有完全死亡——他们似乎把自己的灵魂投入了身后的灯台,以无法入天堂为代价,以让灯火可以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