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聆说完似才想起周锦航的后半句,忙道,您有东西落在画廊的办公室了?这我还真没注意,我收拾的都是我师哥的东西,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要不要我现在拿钥匙过去,您自个儿找找?
周锦航一听这话也不打算再演戏了,没回答官聆的问题,而是问他,程斐的东西你都收走了?
那画廊周锦航都没去过几次,怎么可能落东西在那儿,他打这通电话过来无非就是想确认程斐的东西还在不在里面。
收拾的时候顺便就带走了,官聆说得轻巧,我跟我师哥这几年虽然没怎么联系,但算起来我爸要是还在那肯定得是我师哥唯一的亲人了,我爸现在不在了,我这个做儿子的自然得把这份情给维系下去不是。
周锦航想说狗屁情,就高中教了两年美术也能算亲人?但他作为与程斐关系并不怎么样的老板兼合伙人,这话从他嘴里出来实在是没资格,所以他只得把到嘴边儿的话给咽了回去,改口问,他的画你也拿走了?
官聆的视线不由定在了桌上那几张被素描本压着的画纸上,思绪陡然回到那天搭周锦航的车出裕园时的情景,眼睛不由自主的眯了眯,原来这通电话的目的在这儿呢。
画?官聆明知故问,什么画?
周锦航对官聆这个人不了解,但却清楚的知道他撒谎了。
周锦航从卫杰那里得知梁泽打算回国的消息后,有意疏远与程斐的关系,即便他们挺长时间没见面,但他也知道那时程斐正在筹备一场画展,他自己也有作品要展出,程斐是一个工作起来不会怎么顾及自己的人,那段时间几乎吃喝都在工作室里,不可能没有作品留下。
周锦航知道对方撒了谎,也懒得绕弯子了,直言道,程斐生前准备参加画展的作品。
噢,官聆恍然大悟,刻意拖长尾音,您说抽屉里那几张半成品啊。
说半成品其实也不算过,官聆一共拿回来三张,三张风格都不一样,其中有两张都还没上色,剩下的一张油画也只过了两道工序,官聆清楚的记得,他原先是打算从这三张中挑一张去参展的,后来出了周崇的事后他便没有什么精力去画了。
半成品?周锦航似乎很惊讶,都是半成品?
也不怪周锦航会这么吃惊,那段时间程斐忙着构思作品参展,日子过得确实有些忙碌,不过巧的是周锦航那段时间也出其的忙,两人便没了多少见面的机会,周锦航不知道他工作的进展倒也情有可原。
差不多吧,身后的椅子硌得背疼,官聆随手抄起床上的枕头垫在椅背上,一只脚抬起来悠闲的搭在宽大的书桌一角,周总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
周锦航只权衡了半秒就得出了结论,我要那些半成品!
嗯?即便官聆心中已有猜测,但还是被对方的直白语气给弄得有点儿懵,下意识的问道,你要它们做什么?
问完才觉得不妥,以他们的关系,远达不到刨根问底的地步,官聆反应过来,不等周锦航答话先一步道,我记得这画廊您是以打包价卖给梁先生的吧?
官聆脑筋转得飞快,周锦航真想要画完全可以直接跟梁泽说,凭他俩的关系,别说两三幅半成品了,成品估计也是说送就送,可姓周的却绕了这么大个弯子来跟自己要,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不想梁泽知道他想要画或者说,他不想让梁泽知道程斐留下了几幅半成品在画廊里。
联想到那天在车里,官聆故意说自己从助理升到画廊经理的原因,周锦航显然是信了,所以他打算投其所好,借花献佛让梁泽对他另眼相看?
想到这里,官聆不由勾起嘴角绽出一抹不屑的冷笑,语气也不自觉的多了几分桀骜,按合同上写的,这东西应该归梁先生所有,我可无权过问。
确实是打包价,周锦航说,但画廊里的东西并没有一一罗列出来,他并不知道包含了些什么。
言外之意梁泽并不知道这几幅半成品的存在,就算官聆私下里给了周锦航,梁泽也不会察觉,更加不可能追究于他。
官聆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这话里的意思呢?他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遗留下的半成品居然会让周锦航如此费劲巴力的想要得到,这不由让官聆想起那些被周锦航刻意忽略的时候,想不到自己也有被重视的一天呢。
官聆心情大好,却假装听不明白周锦航话里的深意,佯装恍然,那我得赶紧列个清单出来拿给梁先生过目才行。说罢笑道,语气里尽是感激之情,得亏周先生提醒了,不然可就太失职了。
周锦航似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么个榆木脑袋,气得沉默了好半晌。
官聆能够想象对方气急败坏的样子,心中暗爽,语气却仍带着笑,语气带着几分自我调侃,多亏了周总提醒,不然工作疏漏,我这经理还没转正就得下岗了。
你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周锦航估计实在忍不下去了,沉着声问。
官聆懵懵的,听懂什么?
梁泽买的是画廊,都打算全部重新装修了他还会在乎里面的东西吗?周锦航深吸一口气,动动你的脑子想想,你现在是画廊的负责人,里面的东西自然也归你负责,你有权力随便支配它们。
这话已经说得很露骨了,官聆要再装下去就显得白过头了,但要他便宜姓周的,不可能。
官聆屏着息没吱声,他等着周锦航不耐烦,等着他提出条件。
果然,良久的沉默过后,周锦航变了语气,循循善诱的道,那画廊都还没有经营起来,你现在就是个孤家寡人,一个月能给你开多少工资?但我有办法让你挣得比现在多,就拿那几幅半成品来说,你开个价,我跟你买。
官聆大吃一惊,那不是拿着梁先生的东西赚黑心钱吗?他当初可是打包价跟您买的,这样他犹犹豫豫道,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周锦航继续说服他,我当初给他的价已经是最低折扣了,何况程斐已经声名狼藉了,他的画压根儿不值钱,遑论还是半成品,就算你报给梁泽,他估计也看不上眼,不如你拿着它们在我这里赚点儿小钱呢。
这要换个人,估计早就已经动心了,但周锦航遇到的是官聆,先不说现在的他并不缺那点儿钱,就单个人情感来说,他也不可能让他那只脏手再碰自己的东西。
程斐的画值不值钱我不知道,官聆敛了笑,换了语气道,但有人欣赏我却是知道的,不然他故意一顿,等吊足了味口才继续道,我也没那个机会结识梁老先生,周先生您觉得呢?
周锦航被他这话噎了一下,估计是怕这笔生意黄了,忙解释道,我也就随口一说,梁老先生喜欢程斐的画我也挺意外,但你手里那几幅不是半成品么,梁老爷子再喜欢程斐的画,也不可能看得上几幅半成品的。
官聆没吭声,周锦航继续道,不过几幅半成品,梁泽肯定看不上,你拿着也没用,所以还不如卖给我呢。
您说得挺有道理。官聆点头表示同意,不过,您不惜花钱买这几幅不值钱的半成品,应该不是单纯的为了观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