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自翻阅他人的日记属实不太道德,官聆笑眯眯的盯着他,继续将谎话补全,不过他是我师哥,我算得上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沾点儿亲带点儿故的人了,梁先生也说过,他的物件我可以随便处理,内容呢也只看了七七八八,我想周先生应该不会觉得我唐突了吧?
程斐有日记本吗?他什么时候有写日记的习惯了?周锦航对这些一概不知,他努力回想,甚至想不起来程斐平时除了画画都有什么社交和兴趣爱好,这个人虽然跟在他身边挺长时间了,可他对他的记忆却少之又少。
可官聆说得这么肯定,周锦航找不到不信的理由,何况,这件事事关重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但周锦航多少还存了丝侥幸心理,他紧握拳头,脸上假装出的绅士再也扮不下去了,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冲官聆道,那你倒是说说,日记里都写了些什么,我跟程斐生前也算旧相识,他死得那么轰轰烈烈声名狼藉,看看这本日记的内容能不能给他正正身。
周锦航一直是个谨慎的人,官聆倒没想到他能够谨慎到这份儿上,这要换了他被人这么一唬,估计早摊牌了。
他深吸一口气,脑海里影影绰绰的闪过一些旧景,嘴上不温不火的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你们相识于望江楼,那天他和同学在那儿办了个谢师宴,后来你主动找上他,得知他是学美术的,还托关系替他搞了条销画渠道,然后你便对他展开了疯狂的追求
官聆摸了摸下巴,半眯着眼睛佯装回想日记上的内容,今年的六月七号,你在卓宇的酒吧办了个盛大的party,那天你生日,程斐拿准备用来开画展的钱给你买了一块腕表,积家的大师系列,官聆朝他抬抬下巴,看描述跟周先生你手腕上戴的这只就挺像呢。
官聆洋洋洒洒,说的内容并不紧凑,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有的事迹甚至直接略过了,但这样的表述更像是从别处看来或听来的,真实得叫人心慌。
记忆的闸门缓缓打开,周锦航忆起六月七号那天,程斐送了他一块价格不菲的腕表,他将周崇以艺术品藏家的身份介绍给程斐认识。
半个月前,他从卫杰那儿得知梁泽将回国定居的消息,他便从那时起郑重的考虑起他和程斐的关系来,期间他提了两好聚好散,也愿意替他的画廊铺路,可程斐死活不愿意,他刻意疏远,又怕梁泽回国后程斐搞出什么动静,刚好周崇那会儿身边缺人,周锦航便想了这么一个两全其美的辙。
官聆说得笼统,像归纳总结,并没有细枝末节,但只言片语里,他跟程斐不可告人的关系已经昭然若揭了。
那他在日记本里还记录了些什么?除了跟他的点点滴滴,是否还有别的?
比如
周锦航不敢再往下想了,握紧的手心湿濡粘腻,因为紧张忐忑而发的虚汗。
还需要我继续说吗?官聆紧盯着他,像在动物园宽厚的玻璃门外看一场滑稽的表演,里面的内容并不怎么详尽,我看得也敷衍,不过应该能帮助周先生回忆起些别的。
此时的周锦航很纠结,他既希望官聆说下去,想听听程斐到底都记录了些什么,又害怕他继续说下去,怕程斐记录的东西比他想象的更多更详尽更精彩。
周锦航松开攥紧的拳头,强作镇定,所以呢?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官聆恶狠狠的想,我想你也被爱的人欺骗、玩弄、最后痛不欲生;我想让你也体会一下被一个禽兽剥光后屈辱又无计可施的感受;我也想让你尝尝从24层高的楼坠下时内心的恐惧和不甘。
可杀人犯法,官聆止住内心的呐喊,如果在此之前他还没好具体的报复方式,那么在从陆海那里探听到模糊的真相后,在此时此刻,他有了新的打算。
饭,一口一口吃。
账,一件一件算。
人,一个一个来。
既然他把梁泽看得这么重,那他就替他剜这一刀,将敌人的心头肉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脑海里突兀的闪过昨晚梁泽温声问他时的神情,捏着杯壁的指尖微微泛白,官聆咬了咬牙,像下了很大的决心般,冲周锦航漾出一抹浅笑,语气平和,你在担心什么呢?
周锦航没吭声,此时的他不敢轻易接官聆的话。
我来猜猜,官聆攥紧杯壁抿了口咖啡,滑入喉腔时带着些微的凉,回味苦涩,官聆脸上却笑意不减,你并不想让人知道你与程斐生前的关系,所以你在他死后肆意抹黑他,造谣他不对,官聆说一半停住了,自顾摇摇头,不是不想让人知道,是不想让你身边的人知道,我再猜猜官聆一手托着下巴,似在深思,良久后一拍大腿,party是在脱轨办的,卓宇和卫杰应该是一早就知道,那你身边就还有梁泽?官聆佯装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不想让梁泽知道,所以在他向你买画廊的时候,你刻意抵毁程斐,为的就是撇清自己。
周锦航咬紧牙关,气得呼吸声都大了两个分贝,但他无言以对,官聆猜的很正确。
让我再猜猜,官聆摇了摇杯里冷却的半杯咖啡,姿态悠闲,你不想让他知道的原因可能有两种,一种是怕他知道你的性向后排斥你看不起你,但这个可能性不高,因为卓宇男女通吃,梁泽见惯不怪,即便知道你喜欢男的,他也不会看不起你甚至疏远你;那么就只剩第二种了
官聆故意停顿,欣赏周锦航脸上一闪而过的忐忑、不安、紧张、无措,欣赏够了继续道,你喜欢他,但又怕他知道你对他的感情后连朋友都没得做,所以你干脆连着性向一并隐瞒,包括程斐。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生了这么一张陌生的脸,他没有看过程斐的日记,周锦航会以为这个人跟他朝夕相处过,会以为这个人是另一个程斐,清楚他所有的过往,甚至连心底里最隐秘的一角都堪破了。
事已至此,周锦航没什么好隐瞒了,他渐渐放松下来,压下翻江倒海的情绪,像一个久经沙场的谈判专家,不管这些是你从程斐的日记里看来的,还是由日记联想到的,你都说对了。他上前半步,靠着柜面欺近官聆,所以现在我们撇开画来谈谈别的,我确实不想让梁泽知道我和程斐的关系,那么你想用这件事威胁我什么呢?似觉得自己语气太不友好,他换了个词,不对,应该说你想用这件事从我这里换取什么呢?
面对他的咄咄逼人官聆并不畏惧,他往后一倒,将整个后背乃至后脑勺陷进宽大的椅背里,姿态悠闲,神情淡漠,语气铿锵,我喜欢梁泽,所以请你离他远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第73章
周锦航以为,跟官聆这种人做买卖,如果谈不拢,那肯定是双方在价格上有出入。一开始他以为官聆迟迟不松口将画卖给他是因为他脸皮薄不好开口提价,后来被他掌握了如此多的证据,他以为对方会拿着这些证据大敲他一笔,却不承想人家一开始就不是冲着钱拒绝的他,而是冲着情。
他感觉自己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可官聆的表情那么严肃,神情间半点儿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周锦航笑不出来了。
他想起头一回见官聆时,那天在斯兰餐厅,他错后梁泽半步站在后面,那么不起眼,却一点儿不见外的叫梁泽送他,后来他假意相邀,这人又厚脸皮的跟去了脱轨,自然的给梁泽倒酒启信签合同那天他也跟来了,半点儿没有助理的本份的跟他的前台秘书要吃要喝,假装不舒服自己窝在副驾里休息让作为老板的梁泽开车
这看似不起眼的一桩桩一件件,如今结合官聆那句铿锵有力的自白,像是突然被串联了起来,每一桩拎出来似乎都在叫嚣着一句话:他没有撒谎。
姓官的铺垫这么多,就是为了宣夺主权让他知难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