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并没有侵袭到他,常何的手臂横在他的面前,刀刃深深陷入肉里,好像只要再用力一点,骨头就会被切断。
后面!!
唐遇双眼通红,像是被血染透了一样,但他来不及说更多,因为在常何回身保护他的那刻,他身后的美洲狮已经张开巨口向常何咬了下来,如果被咬实的话,野兽惊人的咬合力可以直接切断骨头。
小心!
瞬息之间唐遇只来得及把人皮纸人从自己身上撕下来拍在常何身上,而常何也在同时做出了应对。他的一只手臂卡着刀锋无法动弹,墙中忍者模样的玩家也同样无法抽刀,所以他被常何用另一只手揪了出来,然后整个人都被向上甩去,直接撞在了美洲狮的脸上。
吼!!野兽发出咆哮,他没能咬掉常何的脑袋,但却成功在讨厌的人类背上留下了深可见骨的抓痕,看着就极为触目惊心,但常何却偏偏像没有痛觉神经一样,只是皱了皱眉,手上的长刀毫不迟疑的切开了美洲狮的喉管。
走!美洲狮的身躯轰然倒塌,常何的眼睛里映着满是暮气却又金灿灿的夕阳,他用唯一完好的那只手臂拉起唐遇,两人几乎是擦着墙壁跑了出去。
怎么样,常何?你怎么样了?
两人此时正处在一座神庙的后殿,常何带他冲出一他们暂时避开了原本的路线,但躲在这里也一定很快就会被发现。唐遇扶着常何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常何有些脱力,他双膝落地跪坐在地上,身子前倾,脑袋抵在唐遇的颈间,背上和手臂上的伤口外翻,透过鲜红的肌肉组织隐隐可以看见森白的骨头。
伤口太深了,而且弯刀和美洲豹的爪子上附着了一层抗凝血剂,鲜血根本就止不住,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导致昏迷甚至危及性命了。
唐遇咬了咬牙,一边和努力他交谈让他维持意识清醒,一边哆嗦着手指去拿止血绷带想要往他身上缠只是,还没等接触到那些伤口就被常何轻轻按住了。
不行。常何似乎恢复了一些神志,察觉到唐遇的打算,常何微不可察的躲了躲,发现身体沉重后又改成了去握唐遇的手。或许是因为重伤,常何的嗓子有些沙哑,但说话时的语气却带着股不容拒绝的味道,他又重复了一遍,说:现在不行。
止血绷带虽然可以加速伤口愈合却会吸收人的体力,追兵随时都会赶来,一旦他无法移动,那么两个人都会陷入极端危险的境地,所以常何有些虚弱的眨了眨眼,轻声说:让我靠一会儿就好。
第161章幻梦境(32)
只有两个人的山墙角落显得格外空旷,唐遇有很多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冷意随着带腥味的夜风渐渐侵袭上身体,可他只觉得自己胸膛里憋了一团火焰,想要爆裂,想要爆裂。
常何与唐遇离得太近了,两个人的呼吸几乎都交叠在一起,唐遇甚至可以感觉的肩膀上透过皮肤的湿意,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最后只问:为什么要帮我挡那一下,你明知道我带了纸替,就算脑袋被砍下来也不会出事的。
是啊。
常何支撑起身体,给了唐遇一个宁静的笑容。
他当然知道的,但他又怎么可能放着不管,让唐遇的脑袋在他面前被砍下来呢?
如果要套用一句比较俗套的话,那就是身体抢在理智之前行动了起来。
唐遇的手抖的更厉害了,握在常何手心里就像是一块寒冰,唐遇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才把眼里的热意压了下去,他将绷带收起来,改用普通的药物给常何暂时止血包扎,然后拿出水喂给常何。
两人只呆了几分钟就不得不站了起来。追他们的人不会停下来,他们多半是想把自己留在东区,而此时太阳也已经完全落了下去,最后一班电车即将停运。要么在那之前赶到站台,要么就只能等着gg了。唐遇正在思考着应该怎么突破这个局面,就听常何低低的说:我想到一条路线,走这边。
说着,他就带着唐遇向神庙内部走去。
诶?唐遇愣了一下,随后想到了什么也跟了上去。
管理神庙的神职者和信众都是玩家,而一般的玩家都不会选择在安全屋以外的地方度过漫漫长夜,所以除了非常有名望的几个教会会留下守夜人,其余的大多都会随着夜色沉入寂静之中。
唐遇和常何在昏暗空旷的大殿中穿行,垂下来的厚重纱帐将空间分隔开来,空气中弥漫着因为时间堆积显得经久不衰的檀香与其他说不出名字的香料气味。
这间神庙供奉的应该是印第安神系中的某位男神,在模糊的光线中看不清具体形象,只知道神像被雕塑得非常高大,就像是从头顶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人类一样,充满了疏离与威严感。
神殿从外观上看是一个塔形,一共有七层,通过神殿内部的楼梯就可以到达塔顶,呈斜坡状的塔顶铺盖着琉璃瓦,白天时一定熠熠生辉。
爬到顶层之后唐遇就知道常何想要干什么了,他拿出绳子,一边按照常何的说法往塔尖上绑,一边眺望着一街之隔的电车站台。
没错,幸亏这座神庙修得够高,在这里已经看见站台了。最后一班电车正稳稳的停靠在站台边,玩家们排着队有序上车,而就在此时,神庙下面也透出了几点火光,低头看去只见五六名玩家路过了他们刚刚藏身的那方山墙,正向神庙内部走来。
就是现在了。常何丝毫不慌,或者不如说他等得就是这个时候。正是出于一种可以掌控他们位置近乎傲慢的自信,背后控制着这些人的意志才会让追兵们汇集过来,但也正恰巧因此,他才有了可以甩开这些人的机会。
常何收回目光,他伸手拽了几下试了试绳子的牢固程度,然后把战术刀插回到腰侧的刀封中,转过身向唐遇挑了挑眉,看着他走过来抬起双手环住自己的腰。
抱紧。
常何低头也只能看见唐遇蓬松的发顶,沉下嗓音叮嘱了一句。唐遇没办法支撑从七楼跳下去的冲力,但他现在只剩一只手完好,所以只能靠唐遇自己固定自己。
唐遇的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但常何说完之后他就感觉到扣在自己腰上的那双手臂又勒得更紧了一些。
别怕,走了。常何其实很想在唐遇头顶上摸一把或是拍一拍,但他最后什么都没做,只是在琉璃瓦面上用力踩了一脚,借着反冲的力道荡了出去,只留下追兵们仰着头站在原地。
又被摆了一道。
以蓝象为首的前玩家们看着暗沉的天空默默地想,绕过神庙再追已经来不及了。
绳子伴随着下冲的力道荡开长长的弧线,从街道两旁巨石垒砌而成的高墙上越过,即将接触地面的瞬间松开绳索就地滚了好几圈。
他们的落点刚好是一片草坪,因为昨天下过雨所以地面还是软的,但即使如此,唐遇还是听到常何落地的瞬间闷哼了一声,滑腻又灼热的血液瞬间溢满了他的指缝。
常何的伤口不可以这样撕扯,但他们却没有停顿的时间,电车也不会等上很久。唐遇翻身从地面上爬起来,他只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在疼,但常何落地时把他按在了怀里,摔得要比他狠多了,已经基本陷入了意识恍惚的状态。
唐遇把常何扶起来,用身体支撑着他带着他向前走去。他们面前是一道由人高的蔷薇围成的绿化带,越过绿化带就刚好是电车的站台,明艳的黄色灯光透过枝条映进两人眼底。
追击的人被他们甩在了身后,电车也刚好发出了鸣笛声,唐遇砍断了一些蔷薇枝杈,劈开一道缝隙后他用身体护着常何,带着他从蔷薇花墙中撞了出去,终于在电车门彻底合拢的前一秒将人拖进了车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