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决当?年?被俘鲁州城,就于这里在鬼门关中走了一遭。
狱卒来来往往,将被打的血肉模糊的犯人拖了进来,又将死在地牢中的尸体扔到乱葬岗去喂狗。
徐燕芝很?快便找到了崔决。
在他被崔氏遗弃时,徐燕芝觉得她像一条被人丢弃的狗。
可?现在的他连野狗都不如?,脸上的血沾上了不少?干枯的草枝,右手的挑断了手筋,恐怕再也写不出令人拍案叫绝的苍秀字体。
徐燕芝觉得,崔决今日受的伤,就已经够令她胆战心惊了,谁能想到,上辈子的伤势,更让她凝噎。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半阖着眼靠着墙壁,那双眼失焦无力,不是偶尔眨一下,徐燕芝都认为他已经死了。
好在,在这段梦境中,她就像一抹游魂——没?错,就跟她当?年?死去时一样,可?以?穿过一切阻碍。
她穿过牢门,坐在崔决身旁,陪他一起等?待天明。
可?能是她方?才将全数注意力投向崔决,等?到她坐下来时,才看?到崔决的对面不远处,竟然坐着一个不似凡尘物的僧人。
那僧人看?着没?受什么皮肉之苦,可?令徐燕芝不解的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居然还保持着淡淡的笑?意。
“施主,您不该来此。”
徐燕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是在跟崔决说吗?
可?崔决并未回答他,是太疼了吗?
没?被回应的僧人并未再问,似乎是在默默等?待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以?为崔决并不会再说任何?话时,他开?口了。
那声?音就像是用沙子在他喉咙撵过一般嘶哑,听得徐燕芝一惊。
“本不该是这般局面……兵草断源,侦查使接连失踪,军队中出现叛徒……”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开?始剧烈地咳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样。
他只是不解,困惑,排除一切可?能性的原因,就是没?怀疑过他的父兄。
她知道,崔瞻远派崔决去鲁州,实则断了他的兵粮供给,还私下联合鲁州节度使将其困于鲁州城,就是为了让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儿子死掉,而他,根本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阿弥陀佛,施主原来还活着。”
崔决无视了他话中带着的刺,似乎是不想让自己睡过去,开?始慢慢地与他搭话。
“我?与一个人有过约定,还要带她出去逛逛襄阳。”他竟然咳出一大口鲜血,缓了好一会,他才说道:“还要娶她。”
“施主,你我?有缘,贫僧便想帮你个忙。”那僧人手指赚着他的佛珠,幽幽说道。
“你都自身难保,何?来帮我??”
跟崔决无视了他话中的讽刺一样,僧人也无视了他的:“且问施主,愿不愿意用你接下来的命数来回到你的心上人身边。”
崔决此时的笑?声?也变得干哑,他的眼神并未有半刻明亮,只是因为他再无他法,只能孤注一掷。
“我?自当?愿意。”
那僧人又道:“虽说是帮施主,但我?还是要与施主说明,或许,在不久之后施主这场死劫就会有变数。只不过世事难料,施主回去不一定是好事,也不一定是坏事,或许对于施主来说,最?好的结局是死在这,就算如?此,施主也愿意回去吗?”
“我?自然是要回去……”
见她。
他后来的话没?在说出来,便昏死过去。
而之后便真的应了那位僧人的话,在他昏死后不到两日,陇西节度使突然出兵向鲁州发难,不过一旬便破鲁州。
崔决也被陇西洛氏救出,养了接近三个月的伤,在他终于能下地时,洛氏一族找上门来,与崔决商讨接下里的事。
“洛节度使如?此看?中在下,崔某……定当?竭力而为。”
他们看?中崔决的能力,愿助崔决一臂之力。
只不过,他们要的是天下二分,要的是二圣临朝。
崔决此时人在陇西孤立无援,若不答应,后果可?想而知。
他写下求娶的婚书,与洛氏嫡女定下婚约,被洛氏一族送回襄阳。
又一阵风雪入眼,徐燕芝看?到了回到襄阳的崔决,也是从那时起,他好似变了一个人,变得阴晴不定,眼中一闪而过的暴戾更让她担惊受怕。
他不再提,只不过在徐燕芝偶尔提起的时候,他只是笑?笑?,便会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但那时她还在宽慰自己,他受了很?严重的伤,他的手都断了,表舅父见他如?此,也收回了他的储君之位,他肯定心里接受不了,这时候她还用婚事来逼他,不合适。
而现在,在这个梦境中,她好像也和崔决共感,知道他所想的一切。
而崔决何?不随时在麻痹自己,他背弃了诺言,做了不齿之事。
随着关中被完全平定,崔氏一族重入长安,斩杀暴君,崔瞻远登基为帝。
封崔氏长子为储君,他与崔琅各为王。
本来是这样,若没?有鲁州之行,他或许早已和徐燕芝成亲,可?如?今……
偶尔,他也会逃避,他想,他们要的是皇后之位,他如?今只是在借他们的势回到襄阳。
等?到他们发现自己其实是个酒囊饭袋,应该就会把目标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去了。
而徐燕芝也终于在这个梦境中,得以?知道他在这段时间闭门不见任何?人时,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