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送郡主回院子。”徐鸾凤温柔地摸了摸时阳的脑袋,然后笑着眨了眨眼睛。
陈嬷嬷看着两个少女和乐融融的模样,忍不住弯了眉眼,这才是以前的景王府啊,若非有那等上不得台面的人来捣乱,太妃娘娘何至于受伤?何至于如此疲倦?
时阳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徐鸾凤,少女笑意盈盈站在屋里目送她,她看着徐鸾凤未达眼底的笑,想到方才那番话。
她此时才意识到徐鸾凤不是傻子,而自己才是,她自以为聪明,所以故意同徐鸾凤套近乎,实则徐鸾凤都看在眼底。
聪明反被聪明误,她就如同一个傻子一般,被徐鸾凤耍的团团转,从祖母的生辰宴至今,其实徐鸾凤已看透她了。
徐鸾凤不知时阳心里所想,她其实看的不是时阳,看的是时阳身后的天空,很快,她就可以跳出这座深不见底的潭水。
“王妃娘娘,王爷醒了。”此时伺候在室内的丫鬟端着水盆,低声禀报道。
“好,你去主屋让施青将煮好的猪蹄汤送来。”徐鸾凤笑着摸了摸小丫鬟的头,然后转身进了内室。
此时站在她身后的丫鬟愣了愣,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如此温柔对待,这么好的人,为何会被人陷害呢?
她看着徐鸾凤的背影,想到方才外室的闹剧,眼底露出一片深思,而后转身离开。
徐鸾凤压根不知小丫鬟心里所想,她刚进内室就看到景王依靠在软枕上,整个人有些许憔悴,不同以往的意气风发。
“你来了?方才外头发生了何事,我睡着总觉得有些吵闹。”景王见徐鸾凤来,脸色露出温柔的神情,笑着问道。
徐鸾凤见状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没什么,王爷的腿可还疼?”
今日的事情是司楚念吃了亏,她此时若是告知景王,惹得他担心,若被王太妃知晓,又是一番拉扯。
“好多了,如今细细养着便是,左右有你们在本王身边。”景王也许是因为方才徐鸾凤的善解人意,让自己睡了一个好觉,所以如今看眼前人是越发顺眼。
“没事就好。对了,这几日妾身要忙着给楚姐姐的院里挑选丫鬟,所以不能时时刻刻在您身边伺候,所以特意让施青和施红两姐妹过来,王爷可愿意?”
徐鸾凤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景王身侧,给他整了整被褥,少女微微低头,几捋软发垂落在耳边,衬得她肤如凝脂,眉眼弯弯,朱唇嫣红,瞧着甚是可口。
景王微微恍了神,徐鸾凤从何时起如今勾人心弦了?他长她六岁,以前瞧着并无任何感觉,在他记忆中,她一直是那个乖巧安静的小妹妹。
如今少女初长成,一举一动都带着些许媚意,他脑海中突然闪过徐鸾凤低眉浅笑、嗔怒撒娇的模样,这些场景不由分说便入了他的心。
徐鸾凤只觉得头顶有一股炙热的目光盯着自己,她抬眼看去,便对上男人极为怪异的目光,像是极为意外却又暗含喜意,她被盯得浑身不自在。
她伸手在景王面前挥了挥,男人瞳孔凝滞,徐鸾凤想了想,一巴掌往景王的左脸拍去,发出一声极为清脆的声响。
景王愣了愣,脸色沉了下来,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极为诡异,亲近和疏离,虚伪和真切,最后都被徐鸾凤这巴掌打散了。
“王爷恕罪,有蚊子咬您,妾身一个不注意这才失手。”徐鸾凤说罢,便打算跪了下去。
她从未见过景王这样看过她,这让她觉得有些恶心,加上这几日受的委屈,她越看景王越不顺眼,所以才一巴掌甩了过去。
就在这时,景王眼神一暗,破天荒地拉住徐鸾凤的手腕,将人一把带向自己的怀里,徐鸾凤来不及躲闪,整个人摔在男人的怀里。
景王握着女孩的手腕,只觉得绵软非常,他看着徐鸾凤眸子里的惊慌失色,像极了林间迷路的鹿儿。
少女紧紧靠着自己,他鼻尖是一股淡淡的花香,惹得他心烦意乱,徐鸾凤鹅颈微仰,所以他能看到裙子包裹着微微起伏,玉肤白腻,男人只觉得某处一热,心神恍惚。
徐鸾凤被景王此举吓了一跳,连忙挣脱老人的禁锢,然而景王的力气大的出奇,她正要开口,便听得门口传来一声:“王爷,王妃,奴婢可能进去?”
景王听着外头的声响,有些依依不舍松开了手,徐鸾凤看着自己微红的手腕,眼底露出几分冷意,所以装作无意往后一坐,不偏不倚坐在景王摔折的左腿上。
男人痛得闷哼了一声,徐鸾凤连忙跪了下来,急急道:“妾身今日精神不太好,笨手笨脚,请王爷恕罪。”
少女一举一动都带着憨意,景王脑海里浮现那一片雪白的起伏,心里就算有气也消了,反而觉得心痒难耐,然而如今折了左脚,他只能将情you暂且压下。
而且徐鸾凤今日肯定也累了,来日方长,等他要到了那枚玉佩,将她后路都断了,她才能真的依赖自己。
“无事,你今日也累了,先回去休息。”景王伸手碰了碰少女的发顶,他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不同以往的温柔和宽容。
徐鸾凤被景王的举动恶心坏了,她点了点头,起身朝着景王行了一礼道:“王爷好好养伤,明日妾身再来看您。”
不待景王说话,她就直接出了内室,此时施青已经捧着热汤等在外头了,看得出来,施青细细打扮了一番,身上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
她想到方才景王眼底涌现的情yu,毫不遮掩,她看着施青笑道:“你要好好服侍王爷,若是服侍好了,记得一切不可cao之过急,今日我提的纳妾之事就有可能。”
施青看着徐鸾凤的笑意,脸上微微一红,她今日听到消息,心里无比激动,所以此次来伺候王爷,特地用了那种东西。
“奴婢遵命,谢王妃娘娘成全。”施青虽然意外王妃的做法,但如今机会来了,她自然是要好好把握住的。
徐鸾凤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示意施青进去,景王这段时间应当还没来得及同司楚念亲热,如今又伤了脚,起码未来几个月,司楚念和景王只能维持表面的关系。
所以,这时候趁虚而入是最好的方法,她真想看看景王对司楚念的忠贞会止步于哪一日。
她收回目光,然后出了王太妃的院子,便看到一个小丫鬟提着食盒站在不远处,她顿了顿,才发现是王太妃屋里的人。
小丫鬟看到徐鸾凤,连忙朝着她跑了过来,她行了一礼,继而道:“王妃娘娘,奴婢唤作白团。”
“原来是你,今日让你去跑腿,云瘦可给你抓点心吃了?”徐鸾凤看着脸圆圆的小姑娘,人如其名,果然像个年团子。
白团看着徐鸾凤笑意盈盈的模样,忍不住发了痴,她以前就觉得王妃娘娘为人很好,然而没有机会靠近,如今接触,果真如此。
“回王妃娘娘,奴婢吃了许多,云瘦姐姐让奴婢有空的时候去找她玩,可以吗?”白团喜欢徐鸾凤,她半年前被人婆子卖进府里,因年纪小总被人欺负。
今日徐鸾凤笑着同她说话,压根没有看不起她,就像自己的姐姐一样,温柔可亲。
“自然可以,我那处人少,需要白团这样可爱的孩子一起热闹热闹,天色不早,太妃该起了,你赶紧回去罢。”徐鸾凤捏了捏白团的脸,便打算离开。
“王妃娘娘,这是奴婢亲手做的点心,是奴婢家乡的特产,您尝尝。”白团连忙将一个小食盒递给徐鸾凤,小脸因害羞红通通的。
徐鸾凤有些意外,心里微微提了提,看着她年纪小,到底是接了过来,她看着小丫头肉嘟嘟的脸,心里极为不忍拒绝。
她回到院子时,月圆已经等在门口了,见徐鸾凤回来,连忙迎了上去:“主子,您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累了。”徐鸾凤进了屋里,才真正松懈下来,这偌大的景王府,只有在面对云瘦和月圆时,她才是真正的自己。
“主子,奴婢今日准备了您喜欢的汤锅,今日大厨房送来了新鲜的肥牛肉片呢。”云瘦笑着走上来,替徐鸾凤更衣。
今日先是王太妃受伤,接着是景王摔折了腿,徐鸾凤就像一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两个丫鬟看在眼里,自然是十分心疼的。
徐鸾凤换了舒适的裙子,然后躺在榻上,慵懒地翻了个身,听着月圆和云瘦叽叽喳喳说着话,桌上的汤锅咕噜咕噜沸着,食物的香气弥漫在室内,好像整段时光都被煮熟了。
这样的日子,让她想起了尚书府,只不过说话的人换成了祖母,真的让人怀念极了。
“主子,我们明日还要回尚书府吗?”月圆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看向徐鸾凤。
徐鸾凤闻言顿了顿,原本是明日回去,但今天王太妃和景王受了伤,估计只能拖些日子了。
“明日不合适,你可打探出尚书府发生了何事?”徐鸾凤起身喝了口茶,慢悠悠问道。
对于尚书府,她唯一在意的就是祖母,如今虽然她名义上的嫡目越氏掌家,但尚书府的大半家底都握在祖母手里,容易遭人算计。
若是越氏安守本分,只顾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她原本不会顾虑太多,然而越氏野心极大,想借着尚书府的名号做生意。
这是祖母极为忌惮的事情,因为她名义上的父亲徐尚书是礼部尚书,在陛下跟前说得上话,若是越氏做生意犯了大错,到时候会牵连整个尚书府。
祖母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同越氏有太多不合的地方,这也导致婆媳之间的关系极为矛盾,所以她担心越氏会对祖母出手。
“方才那边的人递了消息来,只说老夫人受了风寒,如今大夫人在一旁伺候着,并无其他事情。”
若是没有其他事情,为何生辰那日只匆匆忙忙送了礼,然后就回去了?徐鸾凤不信,她一定要亲自回去瞧瞧方才安心。
“你让人细细注意,我总觉得定是发生了大事。”
“奴婢明白。对了,您今日说要将那两姐妹给了王爷,那空出来两个二等丫鬟的位置如何选人?”月圆其实有些担忧,但又不好过问太多,她害怕徐鸾凤憋出病来。
云瘦此时端着热水走了进来,她自然也知道今日在王太妃院里发生的事,说实话她怕自家姑娘吃亏,毕竟在王府中,能得王爷恩宠是极为重要的事。
徐鸾凤起身就着热水洗了脸,缓了好一会儿,方才笑道:“我知道你们担心我,只是如今时机尚未成熟,不能告知你们,你们别太担心。”
云瘦和月圆面面相觑,最后点了点头,她们无论如何都是跟随在徐鸾凤身后的,无论她做什么决定,她们都会全力支持。
“至于那两个空出来的位置,我已经找好人了,最迟后日就能进来。”徐鸾凤打算借着给司楚念院里挑人的时候,将宗炽给她准备的那两个暗卫安排进来。
她们武功高强,为人和善,有她们在自己才能真正做到后顾无忧。
徐鸾凤想到宗炽,猛然记得自己还欠了人家一顿饭,方才收到景王受伤的消息,她便匆匆赶了回来,将人晾在一旁了。
她抬头看了看西洋钟,已经是黄昏了,如今亲手备几道小菜送过去,应当来得及,思于此,她连忙朝着小厨房走去。
云瘦看着自家主子匆忙的背影,疑惑问道:“主子,您不吃饭吗?”
“你们快来帮帮我。”徐鸾凤头也不回就进了小厨房,她如今心里愧疚极了。
今日有宗炽相助,她方能顺利安置好那两个孩子,若是自己言而无信,以后也没有颜面见他了。
被徐鸾凤晾了好几个时辰的厂公如今正在东厂的地牢里审问犯人,男人面若寒冰,薄唇微抿,凤目阴翳,此时的他完全不同于面对徐鸾凤时的白日温柔和善。
站在一旁的锦衣卫苦不堪言,今日厂公原本派人来说有要事在身,不会过来,让他们看着审。
他们自然开心,毕竟谁愿意被活修罗盯着,若是做的不对,时不时一个飞刀,实在难熬。
然而几人高兴没多久,厂公大人冷着万年寒冰脸进了审讯室,整整待了一个下午,审问的犯人比平时多了一倍。
审讯室惨叫声不断,血腥味极浓,好好的人进去,一身血迹出来。宛阿鼻地狱一般恐怖。
“你说,大人这是怎么了?我从未见过他这样?”锦衣卫一透过门框看着一身红袍的宗炽,惊诧问道。
“我记得上一次他这般,还是一年前,我记得那日好像景王娶亲,大人在此处待了整整三日。”锦衣卫二回想一年前,整个人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对对对,我记得极为清楚,那日的大人一身血迹走出来时,就像地狱的阎王,我一想到他的眼神,浑身发毛。”锦衣卫三连连点头,若不是东厂厂公还会呼吸,他都要怀疑厂公是从地狱爬上来的。
此时的活修罗刚审完一个犯人,坐在圈椅内漫不经心擦拭着带血的鞭子,男人眼底寒意凛凛,平日阴柔的面容,带着点点血迹,在阴影中极为可怖。
“主子,景王府那边递消息来了。”范延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他今日一直悬着整颗心,还好王妃送了东西来。
男人没接,眼皮未抬,只淡淡道:“顾佑煊死了?”
范延面色无奈,主子到底有多期待景王去世?
他摇了摇头,然后细细将今日发生在景王府的事情说了一遍,见宗炽的脸色越发冰冷,连忙道:“不过王妃娘娘送了东西来。”
宗炽闻言抬头,便看到范延手里的食盒,他想到了今日少女的承诺,眼底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回府。”他将鞭子扔在一旁,然后接过范延手里的食盒,朝着外头走去。
此时几个锦衣卫正懒散说着话,只听得铁门“哐当”一声打开,便看到宗炽走了出来,几人连忙敛了笑,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宗炽扫了几人一眼,然后抬步走了出去,跟在身后的范延说道:“时辰已晚,你们回去罢。”
几人应了一声,然后皆是不可思议看着彼此,这才刚到黄昏他们就可以走了,以往他们都是披星戴月而归的。
“你们有没有发觉,大人刚才好像笑了。”暗卫一看着宗炽的背影,低声道。
暗卫二长舒一口气,应道:“没看到,不过我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