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顿了顿,眼底露出几分深长的意味,朝着亭子走去,此时那个人影越来越清晰,原来是有个女子正在作画,夏风拂柳,莲花满池,美景配美人,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陛下,前头有个少女,可要传唤?”李公公笑眯眯地指着凉亭处的人影,恭敬问道。
皇帝沉吟片刻,还未开口,一旁的景王连忙附和道:“陛下,您走了这一路,去前头歇歇脚如何?”
景王显然心急了,宗炽凤目沉沉,便是李公公也尴尬地咳了一声,陛下都未曾开口问景王话,他属实有些没了规矩。
就在众人意味皇帝会发怒时,皇帝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前头的亭子走去,李公公暗暗同宗炽对视了一眼,两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并未多问。
皇帝率着众人走到亭子前时,便看到那个少女微微侧脸看向莲花池子,他觉得莫名有些熟悉,心里一顿,便看向了一旁的李公公。
李公公心领神会,细着嗓子道:“请问这位姑娘,此处可方便空出一块地方?”
少女身子微微一顿,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回了头,皇帝乍一看当下就愣了神,然而细细看清那个少女的脸,眼底染了一丝冷意。
“民女司楚念,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司楚念看着眼前身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男子,心里不由微微一动,她原以为当今圣上是个白胡子老头,不曾想如此年轻,瞧着不过是三十岁出头罢了。
皇帝看着眼前少女扭着腰肢跪了下来,心里仅有的一丝惊讶也消失的一干二净,到底是同和鸣不像,和鸣就算是狼狈至极,骨子里也透着不服输的气势,就算是跪着,脊背也挺得笔直。
而眼前少女,除了眉眼相似几分,其他半点也无,他倒是不信,来人会是和鸣和他的女儿。
“起身罢。”皇帝随意摆了摆手,然后抬步进了凉亭,看着画板上矫揉做作的画技,用色俗气,他不由眉眼微皱,到底是坏了这寺庙中的肃静。
“民女谢过陛下。”司楚念软着腰肢行了一礼,继而便退到一旁,有意无意看了一眼景王。
景王如今满心满意皆是想将司楚念捧上公主之位,压根没察觉到皇帝的异样,他走到皇帝身边道:“陛下,楚儿是臣的表妹,自小、便没了父母,所以便住在臣的府内,今日惊扰了圣驾,臣替她陪个不是。”
司楚念闻言偷偷抬眼看向端坐在上首的天子,威严十足,一旁的景王反而显得唯唯诺诺,她心里不由生了别的念头。
“原来如此,朕瞧着这个孩子甚是眼熟,可是以前在你府里见过?”皇帝看了景王一眼,慢悠悠问道。
景王等着就是皇帝的这句话,他压下心里快意道:“回陛下,楚儿并未见过陛下,许是同陛下有眼缘也未可知。”
他话音一落,站在一旁的宗炽面如寒冰,不由冷笑,陛下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儿被景王伤的遍体鳞伤,怕是会亲手撕了景王这副虚伪的笑脸。
皇帝闻言不动声色,将众人神态动作尽收眼底,他朗声笑道:“朕看是你同这个孩子有眼缘吧?听闻景王府近日有喜事,可是要娶侧妃了?”
他话音一落,景王和司楚念齐齐变了脸色,他没想到陛下会问的如此直接,景王轻咳了一声道:“回陛下,臣同前王妃已经和离,她如今也有了归宿,臣也算是成人之美了,表妹等了臣五年,臣也算是抱的美人归。”
景王这话便是暗贬低徐鸾凤水性杨花,明着夸司楚念钟情一人,宗炽冷冷看着景王,眼底杀意翻涌。
皇帝闻言顿了顿,他想起宗炽前几日说的那番话,说景王宠妾灭妻,然而如今从景王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意思,看来这其中不简单。
“你们打算何时成婚?”皇帝想起自家二儿子对自己说的话,倒是对景王这番话存了一个心眼。
景王见陛下又岔开了话题,心里暗暗着急,正要开口,便听得一旁的司楚念低声叫了一声,众人闻声看去,便看到一条蛇悠哉悠哉朝着草丛爬去。
司楚念被吓了一跳,不小心摔倒在地,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声响,有枚玉佩掉落出来,滚到皇帝脚下,皇帝见状瞳孔猛然一紧,这半枚玉佩,是他和和鸣的定情信物。
司楚念连忙起身跪了下来,唯恐自己惹圣上滔天大怒,急急道:“陛下恕罪,民女失态了。”
皇帝眼底的冷意缓了缓,示意李公公将玉佩拾了起来,他细细摩挲着半枚龙尾玉佩,眼底露出几分柔情,看向司楚念的目光也缓了几分。
“这玉佩从何而来?”
“回陛下,是民女母亲留给民女唯一的东西。”司楚念察觉到皇帝语气的变化,心里一阵欣喜,连忙开口应道。
皇帝听到“母亲”二字,不由恍了神,他记得十几年前,和鸣将龙尾玉佩一分为二,半枚留在他身边,半枚则是她带走,连同只见了一面的小女儿。
若非心存理智,他几乎要以为眼前少女是自己的女儿了,然而此事事关重大,要证明身份,只能让和鸣出面。
然而如今,和鸣压根不愿意见他。
此时宗炽注意到皇帝的神态,众人皆是低头不语,他沉吟一番,继而打破寂静道:“陛下,这半枚玉佩,臣偶然见二皇子戴过,您何不合二为一,一切难题迎刃而解。”
皇帝闻言点了点头,沉声吩咐道:“让二皇子来一趟。”
景王有意无意看了一眼宗炽,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宗炽若是不除,就永远是自己的绊脚石,他敛下心里杀意,只要等司楚念成了公主之后,他就可以处理掉挡路的东西。
就在此时,远处有个小和尚匆匆走来,宗炽见状,薄唇未勾,他可舍不得小姑娘,被那等脏东西踩在脚下。
小和尚手里捧着一个盒子,递给李公公,继而恭敬道:“禀陛下,寺外有位夫人求见,说有急事禀报陛下。”
皇帝接过盒子一看,里头是一张陈旧的纸张,隐约可见上头的笔迹,他温柔摩挲着执纸张,眼底露出柔情。
“让人请那位夫人去后殿,朕一会儿便过去。”
景王看着小和尚离开的背影,暗骂了一声,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他连忙开口道:“陛下,那这半枚玉佩该如何办?”
“今晚端午素宴,你带着她一块参加,到时候细细看便是。”皇帝将玉佩递给李公公,然后起身离开,景王还欲多说,便被宗炽阻止了。
“景王殿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宗炽冷冷扔下一句话,便跟着陛下离开。
景王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气得锤了一下石桌,原本有□□分把握,若是陛下如今就认了司楚念,这金口一开,想改也改不了了。
“表哥莫急,楚儿方才看了陛下的神情,他定然是信了,不然为何会将二皇子叫来,而且今晚端午素宴,陛下不也让我参加了吗?”
景王气昏了头,如今有司楚念耐心的抚慰,怒意渐渐消了下去,他看着眼前温婉的女子,温柔笑道:“楚儿,你放心,如今她已经死了,无人挡我们的路。”
“表哥,我知道的。”司楚念娇声笑道,伸手抱住了男人,眼底却意味深长。
作者有话要说:一段中年“黄昏恋”~
司徒长公主:本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皇帝何时变得那么傻?)
圣上:朕就不信你不出现,我若是认个假女儿,你如何能坐得住?(戏精本精)
岁岁⊙﹏⊙:……(吃瓜)
宗炽→_→看老婆吃瓜。
第62章挑衅
徐鸾凤跟着自家母亲进了大明皇恩寺,她看着气势恢宏的高楼,以及碧绿层叠的瓦片,延绵不断的红墙,还有带刀侍卫四处巡逻,周围肃静无比。
她一想到今日便能见到她十几年未曾见过的父亲,心里不由紧张忐忑,忍不住抓着自家母亲的手道:“母亲,若是……若是他不喜欢女儿怎么办?”
司徒锦看着自家女儿担忧的神色,温柔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别担心,若是他不喜欢我的宝贝女儿,那母亲重新找一个夫君,同我一样疼爱岁岁。”
徐鸾凤闻言愣了愣,看着母亲慈爱温和的目光,不由鼻子一酸,她抱住母亲的手臂,亲昵蹭了蹭:“母亲,您最好了。”
“傻孩子,这世间没有什么比你们重要,以前母亲不懂,然而如今懂了,一定会倍加珍惜。”司徒锦笑着点了点徐鸾凤的鼻子,看着自家女儿同自己像了七八分的眉眼,心里喜爱之意溢于言表。
“您放心,我一定会搞定二哥哥的,他看着别扭十足,实则心肠是最软了。”徐鸾凤看着想起傲娇的二哥,拍着xiong脯保证道。
她话音刚落,马车便突然挺住,此时外头传来一声尖细的嗓音道:“司徒长公主,陛下在后殿等您,轿子已经侯在外头了。”
司徒锦应了一声,继而便低声嘱咐了女儿几句“岁岁,你等我回来。”说罢,她给徐鸾凤整了整衣衫,便起身下了马车,坐着轿子离开。
徐鸾凤看着母亲离开的方向,心里不放心,朝着跟在外头的雨晴道:“你跟上去看看,切莫惊动他人。”
雨晴应声,趁着众人不注意便离开了,徐鸾凤正想着事情,车帘子突然被人掀开,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她吓了一跳,抬眼一看,便看到自家二哥捧着提着一个食盒,面无表情看着自己,别扭道:“你怎么慢吞吞的,本殿等的不耐烦了。”
此时跟在马车外头的内侍忍不住摇了摇头,自家主子永远口是心非,面上嫌弃妹妹,可自打公主在路上的时候,他便着人给自己妹妹收拾了离自己最近的禅院,而且还一大清早就去了寺里的小厨房,亲自盯着御厨准备了点心。
“哥哥等我做什么?”徐鸾凤明知故问,她每每看到自家兄长口是心非的模样,就忍不住逗他。
二皇子瞪了徐鸾凤一眼,朝着自家妹妹的头就是一个爆栗,徐鸾凤疼得眼泪汪汪,她嘟囔道:“哥哥最坏了!还不如宗大人对我好呢!”
徐鸾凤下意识便冒出了这句话,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更别说被拿出来同别人比较的二皇子了。
她看着自家兄长黑沉的脸色,连忙笑着哄道:“瞧我这张嘴,哥哥就是顶顶好的哥哥,其他人比不得,比不得。”
二皇子看着自家妹妹嬉皮笑脸的模样,冷哼了一声,将食盒塞到她怀里:“吃。”
徐鸾凤见少年气鼓鼓的模样,笑着接过食盒放在一旁,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做工精细的荷包,上头系着五色彩绳,荷包面上绣了两只可爱的小老虎,正在追逐打闹。
她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打算将荷包收入怀里:“可惜这荷包了,原本打算给哥哥的,但哥哥生我气,肯定不会要了。”
二皇子看着那枚荷包,面上终于绷不住,别扭移开头,咳了一声道:“岁岁的荷包,哥哥自然喜欢的。”
徐鸾凤笑眼弯弯,将荷包递给自家哥哥,二皇子视若珍宝打算放入怀里,她笑着拉住二皇子的手:“哥哥,荷包戴着才好看。”
说罢,她替二皇子将荷包戴在腰间,二皇子看着自家妹妹笑意盈盈,不由心里一片柔软,他揉了揉少女的发顶,宠溺道:“好。”
就在兄妹两人说着话,马车稳稳停在禅院门口,徐鸾凤戴上帷帽,二皇子扶着徐鸾凤下了马车,两人正要进禅院,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二殿下,好久不见。”
徐鸾凤闻言身子一僵,还未反应过来,二皇子便将自家妹妹挡在身后,看着景王和身旁的少女,眼底露出几分寒意,冷声道:“有事?”
景王看着二皇子身后的女子,想起了徐鸾凤,不由冷笑,他还真以为二皇子和徐鸾凤情深义重,不然为何二皇子会亲自替她要那封和离书。
谁知徐鸾凤失踪,二皇子压根没派人去找,如今还金屋藏娇,景王不由摇头,果然这皇家人,都是最冷血的。
“臣不过许久未见殿下,便带着表妹过来给您请安罢了。”景王说罢,示意一旁的司楚念上前。
司楚念心里了然,别了别发间的青丝,有意无意露出戴在颈间的玉佩,低眉顺目朝着眼前少年行了一礼:“民女司楚念见过殿下。”
二皇子看着眼前两人装腔作势的模样,眼底闪过深意,薄唇未勾:“你这表妹,看着倒是眼熟。”
他说罢,便伸手握住了徐鸾凤的手,示意她安心,徐鸾凤站在自家兄长身后,看着少年宽厚的背影,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二皇子别在同景王纠缠。
景王闻言眼底露出笑意,拉着司楚念的手笑道:“陛下也说过和您一样的话,听闻您也有这样的半枚玉佩,不是是真是假?”
“什么玉佩?”二皇子明知故问,他当然知道景王话中何意,不过是引导他和司楚念有所交集,到时候顺理成章让他认了这个假妹妹。
司楚念闻言,取下颈间的半枚玉佩,托在掌心里,笑道:“正是这枚龙尾玉佩,是母亲就给民女的东西,也算是一个念想。”
她说着便擦了擦眼角,声音哽咽,几乎快要哭出来,徐鸾凤听着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司楚念还真把二皇子当猴子耍呢?
二皇子随意扫了一眼,继而淡淡道:“哦,看着样式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