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欢想要看到她的恐惧感,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你是不见刀子不落泪是吧。”
闫欢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她刀子反射的阳光斑驳地照在她脸上。
你问她怕吗?
当然,她非常怕。
你是怕毁容吗?
不是,她怕陆柯离会因为她而发疯,做出不可逆转的事。
陆柯离一直在变好,她看得到。
但是在朝夕相处中,她也能发现他性格中改不掉的偏执,特别是碰到关于她的事,总是会忍不住多想,在床|上也有些难以启齿的癖好满满都是占有欲,都或多或少地让她强烈地感受到他对她过于浓烈的喜欢。
她每每被他抱在怀里,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想着他们还有那么漫长的未来,总有一天可以给足他安全感的。
未曾料到,变化来得这么突然。
只祈求,即使她遇难,陆柯离也不会做傻事。
“砰——”
“啊!——”
一声枪响,一声尖叫,刀临近她面颊时掉落在地,并没有伤到她。
黎欢痛苦地捂着手腕,血液从她的指缝间不停地流出。
陆柯离面无表情中透出一股血煞的狠劲,一手举着枪逼近黎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痛苦的表情,眼眸晦暗,深处一片黑,看不到底也看不清。
他转向闫欢,眼中终于有了情绪起伏,是心痛是怜惜是悔恨。
他嗓音喑哑,“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不关你的事。”
傻欢欢,怎么会不关我的事,如果不是我强行篡改我们之间的命运,怎么会引出着一系列本不应该发生的事。
一次两次,都让你陷入危险之中。
“我会替你解决好一切障碍的。”
他利落地上膛,对准黎欢。
黎欢脸色更加惨白,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了,忍着手上的剧痛,整个人颤抖着想站起来都没有力气,已经被吓软了腿。
“陆陆!不可以!”
闫欢高声喊停他的行为,不可以,一旦他致黎欢置于死地,事情就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
陆柯离握紧枪,一秒纠结。
“陆陆,不要在我面前杀人,我会做噩梦的。”闫欢哽咽道,她很清楚怎么样让他能清醒过来。
他的薄唇珉成一条泛白的直线,听着她低声哭泣,心都跟着她抽抽,他怎么舍得她因为自己做噩梦。
陆柯离强忍住将她千刀万剐的冲动,最后还是收回手。
他要做个好人才能配上她,至少,不能让她背上罪孽的阴影。
“算你命大。”陆柯离凉凉地扫过黎欢,她全身发寒缩成一团,毫无攻击力。
面对闫欢,他蹲下身子,怜爱地用手轻轻触碰她脸上的血痂。
“疼吗?”
有人疼,闫欢再也藏不住想哭的情绪,眼含泪水地点点头。
陆柯离心疼死了,也算是着了黎欢的道。
快速替她解开绳索,打横公主抱起她。
“我自己可以。”
“不要,我舍不得。”
闫欢没有再和他争,两个人也需要温存一下,互相安抚对方。
脑袋窝进他的胸膛,是满满的安全感。
突然,他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却还是死死地抱住她。
闫欢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他胸膛中流出,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她还没来得及去确认,就被陆柯离轻放下,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她一脚踹飞,偷袭的黎欢被狠狠地摔在地上,脑袋着地彻底昏死过去。
陆柯离全身瘫软倒在地上,这样闫欢就安全了,不用担心她会反杀。
刀子还插在陆柯离的心口,他白净的脸上沾上灰尘,以他为中心,地上的血迹不停扩大蔓延。
闫欢不可置信地看着倒地的他,如同看巨人倒下了坚硬的身躯。
她颤抖着双手,泪水模糊视线,惊慌失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脱下衣服堵住他的伤口,血液还是不断地涌出,浸湿那薄薄的外套。
她手中也沾满了鲜血,泪水不停地打在他的身上。她往他身上摸,掏出手机,却发现信号弱的几乎没有。
陆柯离伸手抹去她的连城串的眼泪水,还能笑的出来:“别哭,你一哭我就心疼,比这刀口还疼。”
“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闫欢悔不该当初,如果不是她阻止他,黎欢怎么会伤害到他。
“你是对的,我不能因为黎欢这种人把自己搭进去。”
闫欢一直摇头,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陆柯离的语调越来越虚弱。
“嗯?”
“爱你我愿意为了你付出生命啊。想来这些都是我应得的,用我的一条命换你一条命,值得。”
“你在说什么傻话!”如果不是他现在这个状况,她真想捂住他的嘴,让他不要胡言乱语。
“傻子,你根本不知道我到底欠了你什么。”陆柯离觉得自己这辈子来就是来还债的。
闫欢捧着他的脸,郑重其事地和他说:“我只知道现在,这一辈,你我之间没有谁欠谁的。”
陆柯离眼神闪烁,不知道她到底知道了多少,最后欣慰笑了,缓缓闭上了眼睛。
“陆陆!陆陆!你给我醒醒!”闫欢喊他,拍他的脸,通通没有反应。
她抱着他哭得凄厉,祈求上天能不能再保佑他一次。
李渊处理好那边的事火速赶来,没想到会是这么惨烈的结果。
“闫欢小姐,陆少爷他……”
“快叫医生来,快点叫医生来啊!”
李渊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连镜框都没有扶,任由它垮掉。
“闫欢小姐,您可以到外面的车子帮我开下车门吗?我马上送少爷去医院。”
“好,好。”闫欢小跑跟在陆柯离身边,一路上紧紧握着他的手。
从温暖,慢慢变得冰冷。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写了停不下来,卡一半半我好难受,没想到写到这个点
预告一下,下一章是陆陆的番外。
第77章
温热的血液一点点流失,我的身体开始变得冰冷,唯有手感受到她的微薄的热度。
有水滴不停地掉落,在手背上炸开,炙热滚烫。
别哭。
我想拂去她的眼泪,安慰她,亲吻她。
可是不行,我从未如此无能为力,只能无用地心疼。
我们紧握的手被人分开,我被推进没有她在的另个空间。
我的意识开始涣散,被望不到底的深渊拽进无尽的黑暗中。
前世一生的过往在眼中浮现,脱离了自己的肉身,灵魂飘荡在空中,世外人般看着曾经愚蠢的自己。
——
我是陆柯离,别人口中的天之骄子。
从小,我就没怎么见过父母,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独自生活在一栋大别墅里,身边只有管家和佣人。
小时候母亲还会和父亲吵架,现在不会了。
母亲每次见我,爱中又掺杂着太多复杂的情绪,仿佛透过我看到了父亲,爱恨交织宁愿逃避。
父亲忙着工作,母亲忙着和别的太太们一起玩乐,对于共同的儿子,两人却不约而同地选择遗忘。
即使我再努力再优秀,也不过是得到一句口头上的表扬,父亲更觉得是理所当然,他会用陆家人的要求来约束我。
陆家人,本该优越。
呵,我优秀是我的事,谁跟你陆家,你有把我当做家人吗?
高中时期,我厌倦了承载着使命又无人在乎的努力,我所谓的叛逆期到了。
作为陆家唯一的继承人,人人追捧的对象,我能比一般人更加肆无忌惮。
各种夜场,酒肉朋友,灯红酒绿夜夜笙歌,搂着从未见过的女人拒绝纯情的女生,见那女生难过地流泪,大家肆无忌惮地笑得更开心了,女生极其难堪地逃离,我无所谓地笑。
身边的女人拨好水果皮往我嘴边送来,我没有瞥了她一眼没有张嘴。
识趣就应该滚远点,她没有,反而以为我是在和她调|情,画着浓烈彩妆的眼睛暴露着贪婪。
我敛了脸色直接踹开她,这种女人我嫌脏。
但是其他女人,我也不感兴趣。
外人看着我身边每天换着不同的人,谈起我的感情生活头头是道,丰富多彩;实际上,空白又空虚。
我开始飙车体验生死时速,火拼打架,抽烟逐渐娴熟,好像除了完全不能碰的那些底线,其他都感受了个遍。
学校爱去不去,我的舅舅是校董,老师都只能毕恭毕敬对待。
我翘着二郎腿,理所当然地坐在老师的椅子上听着他无聊的劝告。
我早已习惯这些人狗腿的态度,心知肚明如果不是陆家的身份,这些人怕是气的想将我剔除班级名单中,他们怎么在私底下叫我的?纨绔子弟,败家子还是败类、人渣……
“兄弟们”的女友怀孕吓得腿软,推到我身上,那些人也都信了。
我冷眼旁观地嘲笑,他们也太看不起我的审美了吧。
但是我没有反驳,默默接受这对于高中生而言极其荒唐的经历,陆凯康终于坐不住了。
他打电话过来时,我正在二环飙车,还没来得及按下接听键听他辱骂,技术高超的我也有翻车的一天,及时打了方向盘挽救也避免不了受重伤。
然后,我遇到了生生世世的执念。
闫欢她真的很普通,是平日里丢进大街里我都不会回头多看一眼的那种普通人。
却有着超越普通人的正直善良。
她不过是路过而已,却因为不忍心就一直守在昏迷的我,直到我醒来。
天旋地转,想吐。
她早有准备,我抱着垃圾桶吐时,能感受到一双温柔的手拍抚我的后背,整个人舒服不少。
她联系了陆凯康和林笙笙,一个在出差,听闻他没出大事就处理别的更要紧的事去了;一个还在小岛里度假,为了清净几乎没有信号。
闫欢第一次碰到这么不把小孩当一回事的父母,除了震惊外,我从她的眼中还看到了怜惜。
我冷眼上下打量她,全是不知名的廉价货,当时心里冷哼:到底谁更可怜。
明明不光她的事,因为性格良善,却承担下照顾伤残的他的任务。
面对我的冷脸、无情地嘲弄,她始终能用她的温柔无尽地包容他的任性。
她总是笑着,瞳仁黑白分明,明眸善睐,是他从未见过的纯粹。
眉眼弯弯很是温柔,身上持续不断地散发着我从未感受到的温暖,情不自禁地一再靠近。
我总是忍不住地会偷瞄她,在她看向自己时马上移开视线;有几次被撞个正着,我就会用难听的话来掩饰自己的窘迫,她只是笑笑,很释然。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把我当做是闹脾气的小孩子。虽然,当时确实如此。
面对感情,我幼稚极了,简直就是小学鸡水平,对于喜欢的人只想着欺负对方来博得她更多的关注。
我希望养伤的时间可以再久一点,就可以和她一直一直这么呆下去。
现实是,我恢复地比正常人还要快,这就意味着闫欢很快就会离开。
我很明白,她只是同情而已,我却贪婪地想要更多。
*
我着手调查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养女身份,还有,闫希的存在。
本是想和未来弟弟好好相处,谁知我敏感地窥探到他不该有的心思。
这个兄弟是做不成了。
冷眼旁观地默示跟屁虫们教训闫希,他这个人也是个硬骨头,肋骨断了也只是闷哼一声。
好死不死的,教务处主任正好在巡逻,所有人被抓了个现行。
“闫希,老师先送你去医院,我会通知你家长的。”
教务处主任瞪了我们一眼,转头给闫希班上的班主任打电话。
“陆少,我们赶紧走吧,叫底下的人来处理。”
他们每次犯事都有陆家人给他们撑着,还有专人处理陆柯离的惹祸事务,陆凯康可没有天天见老师的时间。
我神色淡漠,颔首,却听见“您好,请问是闫希的家长吗?是姐姐吗?闫希出了点事。没有没有,您别太担心,就是同学打架,人已经送到医院去了。”
几人招呼着要走,我定住脚步,“走什么走,做事就应该敢做敢担。”
“?”
陆柯离不走,没人敢动一下。
自己和闫欢的医院纠葛这么深,连重逢都在医院。
想到即将见到她,我表面不动声色,实则手心冒汗,有些紧张。
“老师您好。”
闫欢匆匆赶到医院,发丝还凌乱着,和老师打完招呼后看到我。
“陆柯离?”
老师讶异:“你们认识?”
“嗯,之前有过接触。”
我乖戾地点头,眼神不停地往她身上飘。
老师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我站在一旁垂眸漫不经心地听着。
“闫希姐姐你放心,这几个小孩我会好好教训他们的,周一让他们在国旗下给闫希同学道歉。”教导主任也叫不动陆董,只能略施小惩。
只是这样公开的惩罚对于一个青春期的孩子而言,很丢人。
想到他的家人的不管不问,闫欢默了几秒,问我:“陆陆,你要说两句吗?”
我抬头,心动了一下。
这是第一次有人给他辩解的机会。
只是,很可惜,教导主任说的是事实,面对满怀信任的她,我一次腾升起后悔的情绪。
我沉默地默认,闫欢抿了下唇,礼貌地笑着对老师说。
“老师,我和闫希说一下,我们私下解决就好。”
“啊……好,这样也好。”教导主任反倒松一口气。
“陆陆,你过来我和你聊一下。”
“你谁啊你。”小弟刺头得很,我路过狠厉地瞪了他一眼,脚乖乖地跟在闫欢身后。
另一个有眼色的拍那人的后脑勺:“你傻逼呢,能让我们陆哥这么听话,只能是嫂子。”
“不是吧,放着那么多漂亮小姐姐不喜欢,喜欢这?”刺头不懂,要是陆柯离在,他绝对死定了。
闫欢带着我到一个清净的楼梯口。
“为什么要打他?”
“他喜欢你。”
闫欢怔住:“什么?”
“你没听错,闫希喜欢你,我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