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太太,这……”许至忠一怔,脸都皱成团了,他难的直搓搓手,原地转了好几圈儿,他道:“哎呦,我跟您明说了吧,要盘帐的不是我,我做不了主啊!”
许家嫡系虽则子嗣单薄,不过父子两人,但庶脉旁枝可是不少,不拘海城
还是老家,乌泱泱往出一站足足得有上百个,许元章健康无恙的时候,他们自然不敢蹦哒,老老实实当富家翁,坐等分红,但这会儿……
许元章心疾昏迷,许令则卒中瘫痪,庶脉肯定会有动作的。
让各地分店上交帐本,请求盘帐,不过小小试探而已,一旦许家人有半丝应对不得当,那……后续绝对一波一波接一波,全国十七家辅子,他们能给刮分的一家不剩。
“太太,您得给出个主意啊!”许至忠颤着胡子,一脸焦急。
“我,我一个内宅妇人,能有什么办法?”许太太眼都红了。
完全无计可施。
她就是个普通家庭妇女,平时领着丈夫给的零花钱,打打麻将,赏赏戏子,家务事都由管家负责,她万事不沾手,连嫁妆都交给丈夫打理了……还能懂个甚啊?
“太太,要不您,您出个面?”许至忠哈着腰,满面苦涩。
哪怕什么都不懂,戳那儿当个摆设呢,好歹也是正经主子,怎么都比他来的强!
“不行不行,我连帐本都看不明白,也不会打算盘,拿什么去盘帐?不得让人笑话死我,更何况,何况……”我也不敢啊!
许太太连连摇头,后退了好几步。
“太太,老爷和少东家是那个样子,您不出面谁出面?您是当家太太啊!”许至忠急的满头是汗,眼泪都快下来了,恭手频频劝着,他道:“会不会盘帐?懂不懂帐本什么的,都有老奴教您,您好歹看个表皮儿,能把场面事儿应付过去就行了,您又不是帐房,非得会打算盘珠子,没事儿,没事儿,有老奴陪着您呢……”
“不行,至忠,我真不行!”许太太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她是真不会,真不敢啊!
“太太……”许至忠眼眶瞬间润湿了!
主仆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局面便僵持住了。
气氛莫名紧张起来。
突然,“那个,娘,儿媳听至忠叔的意思,好像不过需要个撑场面的,您要真是不想露脸儿,那不如让儿媳来吧。”一旁,默默旁观的程玉小声开口。
“你……”许太太一怔,转头看向她,拧眉疑惑道:“你行吗?”语气里满是置疑。
“大事许不成,盘
帐总是会的。”程玉笑笑,轻声提醒,“您忘了,儿媳手下有三个嫁妆辅子呢!”
柳玉娘虽说是受封建教育‘荼毒’,三从四德长起来的,但要说一点本事没有,那绝对是污蔑,人家管家掌事的能力好着呢,手里三家嫁妆辅子更是日进斗金,更何况……
【跟许令则离完婚,柳玉娘不是做生意了吗?】狗子小声道:【我记得做的还挺好的呢!】
【是啊,海市第一布商,全国各地有十八家辅子,四个工厂,一千多员工……抗战最要紧的时候,她捐了二十万现大洋,正经的爱国商人,开国后都有名有姓的,正经好着呢。】程玉轻声叹息,【只可惜,好归好,这辈子到底没过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唉,可惜了了,多好的女企业家啊,要是没被许令则和李曼语‘妖魔化’,人家说不定能冲出亚州,走向世界呢!】狗子叹声。
【谁说不是啊!】程玉垂眸。
几句话间,她对面的许太太反应过来,“对啊,玉娘,你这些年一直管着嫁妆辅子,应该是懂这些事儿的!”她快步上前,伸手把程玉拽到许至忠跟前,连声道:“玉娘是许家少奶奶,我和相公只有令则一个儿子,她就是许家未来的当家主母,她出面盘帐,跟我出面没什么不一样的……”
“至忠,你看行不行?”
“嘶,这……可以是可以,但是少奶奶,您,您行吗?”许至忠犹豫片刻,不太有底气的问。
毕竟,据他所知,少奶奶是老派人家出身,裹着小脚儿,脾气禀性比太太都虚软,和春堂是大药辅,各地掌柜都是老供奉,一个比一个脾气大,尤其他们这次到总辅归帐,根本没安好心,少奶奶但凡哪句说不对了,他们是绝对不会客气……
小媳妇家家没经过事儿,面子矮,别事儿没办完,在哭着奔家喽……
“娘,至忠叔,没事儿的,我知道这会儿家里困难,要有谁说难听的话,我就忍忍呗,反正爹和相公很快就会好,用不着我撑多久。”程玉轻声,脸上露出抹羞涩的笑。
“哎呦,玉娘,你真是个好孩子,娘没看错你。”不用自个儿出面受屈儿,许太太握着程玉的手,一叠连声的赞她。
这是自
许令则受伤之后,程玉从她嘴里听到的唯一一句好话儿。
“娘,您太客气了,咱们是一家人,那是我该做的。”程玉轻声。
“好好好。”许太太满目欣慰,眉眼带笑,把头转过去,她连声吩咐着,“至忠啊,我可把我儿媳妇交给你了,你得照看好她,千万别让人欺负了。”
“有老奴呢,太太您放心就是。”许至忠赶紧应声。
得了程玉的保证,知道这位不会受点委屈甩袖子就走,他多多少少有些放心,面上的表情也缓合了不少。
“我是信得过你的。”许太太含笑。
许至忠哈腰,“是是是。”
程玉垂脸儿,仿佛害羞。
至此,事情算是定下来了,由她出面盘帐!
【得!百年回春堂,御用许家老号,从此之后就要改姓程啦!】狗子仰头望天,径自下了定论,【肉包子打我,一去不回!】
——
临近年前,各地掌柜的们催的急,应下许至忠的差,程玉没多耽误,径自随他去了海城和春堂总辅。
毕竟,跟许太太不一样,她是懂帐本,会算盘的人,不需要提前‘培训’,她能直接‘上岗’!
不过,碍于身份问题,对各地药辅的掌柜们,她是没太强硬,只是‘低调奢华’的展示了一下她的才能——后世给柳玉娘平反之后,她是民国数得上名号的大商人——许家药辅的经营流程,她没深入参与过,不敢多做妄言,但简单的盘帐,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区区三天光景,十七家药辅的年帐,都让她盘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她还抓了两家做假帐的,并含蓄指出……
要知道,往年哪怕许元章亲自出面,都得忙碌月余功夫,而且,他从来没察觉过帐面儿有问题!
毕竟,他是个大夫,不是专业干这个的!
“少奶奶,景市和青县的辅子,都是老家族人管理的,往常老爷总爱跟我念叨说帐面儿不对,偏偏又查不出什么,这回您一出手就把他们脸皮挑破了,真真的,您绝对是这个!”对程玉一挑大姆指,许至忠满脸佩服,也愿意指点几句真心话,“只是,少奶奶,老爷和少东家虽则是许家嫡脉,可到底咱们家人丁单薄,且,如今又是那么个情况
,病病歪歪的,您抓是抓着了他们把柄,但……”
想要处置,恐怕没那么容易啊!
许忠至轻声。
“至忠叔,您放心,我明白的,这个事儿,你漏个话儿指点他们吧,把帐面抹平,这些年贪银子送过来,我就高拿起,轻放下,算给他们个面儿了。”程玉笑眯眯的回。
“哎哎哎,要不您是少奶奶呢,就是那么宽宏大量,慈悲为怀,这回您高抬手放了他们一马,日后我让他们过来给您磕头谢恩。”许忠至连连恭手,满面堆笑。
“行了,用不着那个,你们好好做事儿,老实忠心就好。”程玉瞥了他一眼,目光意味深长。
许忠至赶紧低头,冷汗都下来了。
给那两个做假帐的掌柜求情,他绝不是因为收了许家庶脉的银子……而是,唉,老爷和少东家的情况,昏迷的昏迷,瘫了的瘫了,太太和少奶奶都是女流之辈,哪怕不肯饶,就是要严惩,但,她们能怎么做啊?
难道踮着小脚儿跑景市和青县去处置人吗?
没那个道理!
轻拿轻放,两边含糊着,对所有人都好。
“唉,老爷和少东家,老天们保佑他们快点好吧,到时候少奶奶您就轻松了。”许至忠发自内心的叹息。
“呵呵!”程玉微微一笑,不可置否。
百年老号和春堂的年底盘帐结束了,程玉第一次在十七家药辅掌柜们的面前露了脸儿,留下个相对较好的印象后,暂时蛰伏起来,开始着手准备过年事宜。
只是,许家当家老爷和唯一独子都半死不活的躺医院里,大小便都不能自理了,许家这个年,家里只剩下两个‘娘们’,过的也是挺没滋没味的。
毕竟,许太太和程玉都是旧式女子,信奉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腊月二十七到正月十五,除了初二那天回了趟娘家,她们一直静守家中,气氛那叫个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当然,备感凄凉的只有许太太,不用到医院伺候许令则,程玉到是挺自在的,心情简直畅快极了,就差用‘满床打滚’来表示喜悦。
不过,快乐的日子都是短暂的,正月二十三那天的正午时分,昏迷了一个月的许元章终于苏醒过来,只是,醒归醒了,他的身体依
然非常虚弱。
连独立起床这么简单的操作,他都做不到!
没办法,民国时代的医术,哪怕是西医,都没办法做个什么心脏‘搭桥’,只能生熬。
而中医,许元章自己给出的治疗方案,同样不过稳定情绪,好生静养。
然而,就目前许家的情况,许元章坐着轮椅在儿子病房里转了一圈儿,仔细诊断他的病情,给他把了把脉,结果……
呵呵,差点没把老头‘把’死在里头!
独子瘫痪了!还是全瘫,全身除了眼睛和眉毛,其余一点儿能动的地方都没有,这可怎么是好?
许家怎么办?那么大家业谁来支撑?谁来继承?他还没孙子呀!自己现生也来不及了,心脏病都那么那么严重了,他是不能有X生活的,百年老号和春堂,是要折他手里吗?
不行的!
他死了之后没法跟老祖宗们交代啊!
许元章‘泪流满面’,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偏偏,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和春堂还出了事了!
年前那会儿,关渠关大帅座下,位于景市的第六军团,从和春堂分店订了一批治疗外伤的药粉,结果那家分店刚好是许家庶脉的人管理的,他们今底合帐的时候让程玉扒出做假,需要填补好大一笔亏空,着实拿不出银子来,便生了歹心弄虚做假,把第六军团的外伤药给换了!
当然,他们不敢做的太过份,单纯就是以次充好,换了药方里几味贵重的药材,让药效少少的减了些……呃,顶多一半吧,本算不上什么大事儿,但是结果嘛……
可想而知!
分店被第六军团派人砸了个粉碎,辅子里有一个算一个——上到坐堂大夫,下到洒扫小伙计全抓进大狱里蹲着,这便算了,北三省地皮儿内,但凡归属关大帅麾下势力范围的和春堂药辅都被封了,足足十三家,一家都没放过。
要知道,和春堂百年老药辅,全国分店不过十七个,眨眼封了大半,许元章急的都抽抽了!
两眼往上翻儿,他捂着心脏,破口大骂,“疯子!有病!钻钱眼儿里不怕卡死!关大帅的银子是那么容易的贪的吗?敢对端洋枪的人弄鬼?真是嫌命太长,想吃‘花生米’了!”
跳着脚骂街,许元章脸都紫了。
把个许太太给吓的,连忙拉胳膊拍背,连声劝道:“老爷,我的老爷哟,您快消消火,别生气了,病都没好呢,万一犯了可怎么办?令则那个样子,不清不醒的,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啊,前儿你一病,我们娘们心急火燎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她哭天抹泪的劝。
许元章狠狠一甩袖子,怒声回:“关大帅封了咱家十三家辅子,不管有我没我,咱家的日子,都已经过不下去了!!”
第46章
许元章这个岁数,眼瞧奔六十的人了,他那心脏的情况真是挺严重的,好生养着都危险呢,更何况这么时不时的刺激一下?
咆哮怒骂,跳脚焦急,就‘蹦哒’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就有点受不住了!
脸色惨白,嘴唇青紫,身上一阵阵冒虚汗,许元章觉得心脏呯呯乱跳,仿佛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似的,“哎哟,呼~呼~呼呼~~”捂着胸膛,大口往进喘气儿,他闭上眼睛,控制不住向后倒。
“老爷,我的老爷,天哪……您别吓唬我啊!”许太太慌手慌脚的扶,都吓出哭腔来了,“来人啊,快来人!”她急声嚷。
屋里子,管家佣人,包括前来报信的许至忠,都团团围上来,抱胳膊抱腿儿的把许元章抬到床上,伺候他躺好。
许太太慌脚鸡似的端来药和水,小心喂他服下,半天,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便见他脸色好转,不会一波儿猝死,这才多少放了些心。
“呜呜呜呜……”坐床边捂眼睛,她闷闷的哭,“老爷,财钱身外物,终归您是咱们家的顶梁柱,性命都没了,要辅子有什么用?”
“咱们做了一辈子的夫妻,这回算我求你,咱们好好养病吧,辅子封了就封了,咱不要了还不行吗?守着海城的几家辅子,咱们又不是活不起了?何苦拿命去拼?”
丈夫儿子齐齐躺倒,得的还都不是好病,刹时间,许太太什么心劲儿都没了,满脑子只想求神拜佛,不拘有多大效果,起码得让儿子站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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