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看着她那模样,真真觉得两边肾都疼,深深吸了口气,强忍住揪她领子,扇她耳光的冲动,她冷笑着讽刺,“可惜啊,你们努力不了了!”
“你忘了吗?相公瘫痪了,因为你的原故。”
“那天跟我摊了牌,他是想去找你的,只是碍着腿脚不方便,就只打了电话,但是不知为了什么,怎么打都没人接,你家里还有人臭骂了他一顿,他私心着想,估摸是你们俩的烂事让你家人知晓了,又急又怕,他一个没控制住,直接中了风,如今已经瘫儿床上,神志都不清了!”程玉垂眸,强忍下兴灾乐祸的表情,做出副悲伤模
样。
“令则他,他……”到底是年轻,程玉又编的合情合理,李曼语根本没怀疑,径自全信了,心急如焚,担忧不已,她眼眶泛红,拳头握的死紧,身体颤抖着站起来,哽咽着问,“柳太太,令则的情况严不严重?医生怎么说?国内能不能治……”
虽然不懂医术,可她知道,卒中是很难治的病,无论中医西医,似乎都没有太好的治疗方案,但,但令则是她的爱人啊,他如此年轻,拥有如此才华,怎么能少年早疾,从此困居病床?
他本是大鹏鸟,理应翱翔天空的啊!
“你该知道的,家里老爷子是太医出身,伺候过皇上和娘娘,医术很是不凡,相公的病,按理他老人家该是有主意的,可相公是家里独子,他骤然急病,老爷子没承受住打击,同样病倒了,还是心脏上的毛病,劳累不得,刺激不得,我们谁都不敢打扰他,相公的事儿,就暂时拖下来了。”程玉轻声,眉头微蹙。
“许,许伯父也病了?”李曼语咬唇,脸色惨白。
“是啊!要不说你是丧门星呢,不过跟了我相公半年光景,便生克我许家老少两个当家……”程玉冷哼,面现愠怒。
李曼语喘息着,心里又挂念又担忧,根本反驳不出什么来,满面通红,强忍下羞辱感,“柳,柳太太,我想见见令则……”好半晌,她小声哀求。
“见?你见他干什么啊?”程玉心中一提,微微眯起眼睛。
“我,我想照顾他,想陪着他。”李曼语抽泣,泪眼朦胧的说。
她是真心爱许令则,一心一意的想伴着他,跟他一起度过难关。
但……
“呵呵,李曼语,你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哦,不对,你早跟我相公野合,算不上‘黄花’了,但,也算有家有业,有爹有娘,不是没姓没名的歌伎舞女,怎么能凭空住进我家里?照顾我相公?”程玉眉头一挑,冷眼上下打量着她,口口讽刺,“你算是哪一道呢?婢女?通房?妾室?还是什么旁的……”
“我,我……”李曼语满面胀紫,喃喃道:“我是令则的爱人……”
“你得了吧,我许家是老派风气,不认你们那西洋套儿,且,先不提我们家,只说你的爹娘,单
瞧你让他们关的把我相公都急卒中了,想来他们肯定也是不同意你们的,所以,什么爱不爱人?你跟我酸嚼显摆是没用的,不需我多言什么的,两家长辈就能把你们这对儿小鸳鸯的翅膀毛儿薅干净,打的你们东南西北都不分……”程玉嗤声。
“啊?那,那我该怎么办?”李曼语茫然喃喃。
“怎么办?我来给你指条明路啊!”程玉勾唇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卷书册,‘啪’的往桌子上一扔,她用下巴点了点李曼语,诱哄道:“来,你把这个签了吧!”
第47章
玫红色方格桌布,白瓷烫金咖啡杯,包厢里飘荡着优雅的小提琴,透过磨纱玻璃,来来往往的全是西装马甲小领结的服务员,在如此洋化,如此时髦的西餐厅里,程玉甩出的‘东西’,显得那么不合时宜,那么格格不入!
几乎有些刺眼了。
“这,这是什么?”李曼语双手捧着,看看那东西,又看看程玉,好半晌,怔怔发问。
“不认字吗?纳妾婚书啊!”程玉理所当然的回,“我已知你不是胡说八道,我相公又那么挂念你,我当然要替他把你纳进门了!”
“可是,可是我,我们是自由恋爱的!!”李曼语愕然喊。
“我知道啊,没不让你们自由,不让你们恋爱啊!”程玉挑眉,“我自认是个大度的主母,你进了门好生服侍相公,让他能静下心来好好养病,我便算你一大功,你们想怎么爱怎么爱,愿意怎么自由怎么自由,你放心,我不会管的!”
“额,我不能当小……”我和令则是平等的啊!
什么妾不妾?
李曼语满面惊怒。
“聘者为妻奔者妾,你和我相公无媒苟合,贞洁都没了……李曼语,我愿意亲自来迎你进门,已是看在你的确是良家女子,相公又真心爱你,我想让他病时心情舒快些,才会同意妥协,你不要得寸近尺!”程玉哼声,斜眼打量她,“至于你和相公说的什么离婚不离婚?你要当大妇……”
“呵呵,别开玩笑了!”
“我嫁进许家五年,上孝顺公婆,下照顾夫婿,家里家外打点的妥妥当当,又给老爷子和老太太守过孝,七出之条一条未犯,相公哪来的脸休我?”
“且,我柳家自来有训,族里只出守节妇,未有和离女,相公活的好好的,我怎会大归回家?更别说,眼下家里正遭劫难,药铺也出了事,这等风雨飘摇的时候,就该齐心协力共渡危险,和哪门子的离啊!”程玉扬声。
那意思很明显,绝对不可能同意离婚。
柳家女——只有丧偶一道,没有合离的说法儿!
把话斩钉截铁的往那儿一撂,李曼语瞬间怔住了,默默看着她,一句话没说。
到是程玉谈兴不减,含笑挑眉,
她道:“当然,哪怕你跟相公有了肌肤之亲,但如今不是前朝了,讲究个甚的新规矩,封建归封建,你要真不想进门做姨太太,嫌相公瘫痪了,我也肯定不能强迫你,终归你有好爹好娘,不怕嫁不着体面人家,只是,我想你口口声声和我相公是真爱,大姑娘家家脸都不要,一副不顾千难万险都要跟他的模样,便琢磨找你出来,好生问问你……”
“到底进不进门?”她一字一顿,连声追问,完全不给李曼语片刻考虑时间。
“我,我……”终归是个没见过大市面的小姑娘,被程玉咄咄逼人的态度唬住,李曼语不由自主的跟着她的思路走……然后就歪了!
彻底走进‘是否进门’的死胡同里,根本拐不出来!
而……唉,不得不说,哪怕程玉的口才不算顶尖儿,但唬弄小姑娘还是手捏把拿,西餐厅包厢里,两人促膝长谈三个多小时,最后,天色已经擦黑儿,太阳都要落山的时节,李曼语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几乎是颤抖着,在纳妾婚书上写下了她的名字。
还按了红手押呢!
没办法啊,她不按,程玉就不让她见许令则,又口口声声要亲自把她送回家,跟她爸妈好生说道说道‘野合’的事儿,请她爸妈把她赶快发嫁……被挤兑到墙角,李曼语着实没了主意,糊里糊涂的把自个儿给‘卖’了!
纳妾婚书一签,从此,她就是板上钉钉,跑不了的许家姨太太了!
——
好不容易甩了佣人跑出来,连纳妾书都签了,李曼语自然不愿回家,而是三催四催的想见许令则,对此,程玉当然是欢迎的,叫了辆黄包车,直接把她带回了许公馆。
那里,许元章病着,许令则瘫着,合府神智清明的,只有许太太一个。
眼见儿媳妇带回个大姑娘,她肯定是要问的,然而,就许太太那点本事,程玉简单应对了她两句,含糊下李曼语的家世,只说她是许令则养的外室,因多日不见找上门来,而她想着,许令则行动不便,她又因和春堂的生意见天奔波不着家,索性把外室纳进来,让她贴身照顾许令则,也是方便些。
对此,许太太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满口称赞‘儿媳贤德’,毕
竟,许公馆虽则佣人不少,可许令则个一百多斤的大男人,他还瘫痪在床,男仆照顾着不舒坦,女仆伺候着不方便,这会儿突然有个‘屋里人’送上门来,绝对是想磕睡从天上掉枕头,在没那么妥帖的了。
欢欢喜喜把人接纳下,许太太连许元章都没告诉,就直接把人安排到许令则屋里了。
而李曼语呢,她早让程玉忽悠瘸了,答应暂时瞒下家世,又着实惦记许令则,便一头扎进房里,坐床边默默望着‘情郎’,吧哒吧哒掉眼泪。
那模样,跟小寡妇守尸一样!
把个程玉给膈应的啊,两个肾一块疼!
捂住快被闪瞎的狗眼,她大步离开,转身上了楼,直接找到许元章,避重就轻的把李曼语的来历说了说,而许元章呢,他本就病的半死不活,家里又乱糟糟的都是事儿,哪有心思管儿子的‘艳情’?匆匆回了句‘知道’,便直接打发程玉离开。
程玉:我声明啊,这不是我没说明白,是你们不想听!
应付完公婆,看着李曼语坐房‘守尸’,色色安排妥帖了,她施施然甩甩袖子,便径自回房休息了。
【大玉,你拿了李曼语的帖子,是打算明天拜访关大帅吗?】眼见程玉洗漱完毕,换衣裳躺床上了,狗子出声问。
【对啊。】程玉边缠裹脚布边点头。
【哦,那行,反正你小心点儿。】狗子忍不住叮嘱,复又沉默好半晌,到底没忍住,小心翼翼的问她,【那个……咳咳,大玉,你把李曼语弄成许家姨太太什么的,算不算诱拐良家妇女啊?你要小心人家爹告你哟!】
【我记得她家里挺有势力的,她爹是个官啊!】
自古民不跟官斗,一个闹不好让李家人送‘进去’怎么办?
狗子狗脸担忧。
【溜儿,没事的,你不用害怕,拐卖不拐卖的,我明天不就去解决了吗?】程玉放下裹脚步,微微一笑。
【啊?解决什么?】狗子惊诧。
【李曼语她爹,叫李柏的是财务局副局长,海城里,他是高阶官员,民国这时期,国家内敌外患的,军阀和政府是绝对不能得罪的顶尖人物,不管是许家,还是柳家,论身份地位,其实都比不上李柏,就我目前的情况,按理不
该招惹他,只是……】程玉顿声,挑了挑眉,【柳玉娘的任务,李曼语是主要目标之一,地位完全跟许令则持平,甚至更甚,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放过她,肯定要把她扯进来的。】
【李家是我的‘敌人’这一点,我早就明白,对他们,我自然是有打算的。】
【观柳玉娘的记忆,李家的当家人李柏不过小商人出身,能有今天的地位,李家能风光如此,跟他的才华啊,能力啊,完全没有任何联系,所依所靠无非关大帅,所以……如果我能把关大帅拉到我这边儿,让他成为我的靠山,那无论李家、许家,甚至柳家,对我来说,都不足为惧了。】程玉微微一笑。
【可是,大玉,关大帅跟李家是血缘亲戚,有亲妈挂勾呢,你怎么把他拉过来?】狗子咧着嘴,小耳朵支愣着,狗脸不解,【尤其,许家刚卖了假药给人家,你们现在是敌对关系啊!】
【溜儿,你听没听过一句话?这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有的,只是永恒的利益,只要我给关大帅带来的,是李家的十倍,百倍,他又怎么可能不靠向我呢?】程玉挑眉,漫不经心的说。
【十倍?百倍?这,这……大玉,你要对关大帅做什么?眼下的情况,你跟人家一点关系都扯不上,甚至还大大得罪过他,你拿什么给他十倍?百倍?】狗子迟疑,瞪大狗眼,尖叫道:【你不是要搞什么骚操作?给人家下毒吧?】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跟你说,此方天地里,关大帅是驱除外敌,改变帝制的重要人物,你绝对不能乱来啊!】
程玉斜了它一眼,哼声道:【谁要乱来了?我是多正直的人,怎么可能做下毒这种事!人家是大帅啊,是海城军阀,手下握着三个省,我哪有机会能下毒?】
【不可能的事儿!】
【不是不想下,关键是没有机会吧!】狗子小声吐糟。
程玉恍若未闻,继续道:【我是要堂堂正正跟他建交,是跟他相互协作,共同进步的人呐!】
【进步?咋进?】狗子茫然,一脸懵懂。
【这个嘛……】程玉嘿嘿一笑,用手拍了拍床头,断然道:【我——要‘包养’他!】
扔下一句把狗子吓尿的话,程玉转头躺下睡着了。
把狗子给急的啊,又是疑惑又是好奇,百爪挠心了整整一晚上,又嚎了半宿,可惜,程玉如若未闻,根本没理它。
直至次日清晨,一夜好眠,程玉抻着懒腰醒来,先是洗脸换衣裳,又陪着许元章和许太太用过早餐,顺便瞧瞧守了一夜的‘尸’,眼睛哭的跟金鱼一般的李曼语……
【这是真爱啊,天崩地裂都不能分开,生离死别都不能阻止,区区瘫痪而已,那算得了什么?根本不放在眼里,他们终于能相爱相守,永生永世……嘤嘤嘤,太让人感慨了!】站门边儿往里望,那一坐一卧的一对儿‘碧人’,把程玉给的感动呀,眼泪汪汪的。
【大玉,我仿佛觉得……你在讽刺他们!】狗子听的直嘬牙花子。
【你这个‘觉得’,呵呵,很准确!】程玉耸肩,抬手把李曼语叫出来,叮嘱了她几句,随后,便出了门,坐上黄包车,直奔海城市政府。
那里,是关大帅的‘大本营’!
军政一家,北方三省里,关家军一手遮天。
绝对的大粗腿!
穿街越巷,一路急奔不停,黄包车很快来到了市政府门前,岗楼里,有数列步军严守,都端着长木枪,正来来回加的巡逻……
“行了,停下吧!”程玉出声。
“哎!”拉黄包车的车夫应声,把车拐到待角。
“你且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程玉颤微微的下车,转头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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