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坚持不住的时候,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她咬牙看去,只见一人着了一身玄衣,足尖轻点马背,便飞身站在了她面前。
是顾迟!不知为何,谢莞竟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顾迟脱下身上的袍子,他迅速的转动着袍子,将疾速而来的箭尽数卷入其中。趁着空隙,他随手拔出一支箭,猛地朝着树上一掷,便有一个人应声摔了下来。
谢莞站起身来,背对着他站着,道:“我来挡箭,你把另一个人弄下来!”
顾迟没说话,只微蹙了蹙眉,便很顺从的将那个人掷了下来。
谢莞这才长舒了口气,她原本是提着一口气的,骤然松下来,才发觉自己已浑身是伤,从手臂到腿都疼得厉害。不过所幸是小伤,倒没有什么大碍。
有顾迟在,很快便将那些人解决了。
谢莞见没了危险,才将帘子掀开,冲着宋媪道:“二姐姐,没事了。”
宋媪点点头,将缩在里面哭泣的宋嬛拽了出来,半是无奈半是安慰的扶着她,道:“没事了,出来罢。咱们总该给人家道个谢的,是不是?”
宋嬛用帕子捂着脸,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宋媪身上,她实在是怕极了。
谢莞带着宋媪姐弟,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顾迟面前,淡淡道:“多谢殿下相救。”
顾迟看着她,目光深邃,又充满着打量,只略一颔首。
谢莞也不等他开口,便又带着一行人走到方才那个男子面前,那男子长相平平,却英气逼人,他着了一身青灰色的短打,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右眼尾处有一道明显的伤疤,他的肩背很宽厚,肌肉的弧线匀称、结实,肌肤呈小麦色,一看便是惯常在军中生活的。
谢莞看着他,就像回到了当年谢家军最鼎盛的时候,她粲然一笑,眼角有些泛红,像是隔了千年万年一般,有着说不尽的感慨,轻声唤道:“谢大哥。”
顾迟倏的抬起头,直直的看向他们,他握紧了手中的剑,连带着剑稍都有些发颤。三年了,他的心从未像现在这样,又有了跳动的感觉。剧烈的他几乎听得到它在胸腔里呐喊的声音,它沸腾着,迫不及待的告诉他,也许上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让阿莞能够回到他的身边。
可是,世上怎会有这样荒谬的事呢?顾迟不敢相信,只紧紧盯着谢莞的脸。
谢莞本是下意识唤的,她见面前的男子瞳孔剧烈的收缩着,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这才反应过来,便忙摆摆手,悻悻的笑着,道:“我是说,谢谢大哥。”
她面前的男子微微避过头去,回过头来的时候,便又恢复了如常的神色,他将嚼着的烟草随口吐在地上,歪了歪嘴,道:“无事。只是姑娘,那哨……”
他一句话没说完,便见谢莞踮起脚尖,用力捂住了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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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护送
她装着若无其事似的拍了拍他肩膀上的灰尘,实则是凑在他耳边,低声道:“明日巳时富春茶楼见。”
从顾迟的角度看去,她像是整个人都扒在那男子身上似的,他不觉眉头一蹙,大步走上前去将她拽了下来。
谢莞话还没说完,人就被顾迟抓了下来。狗男人出手又狠又准,完全不顾她的意愿,她嘴里“哎哎哎”的还没叫完,自己就已经稳稳当当的站在了地上。
她回过头去,怒目瞪着顾迟,道:“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顾迟挑了挑眉,一脸凝肃,沉声道:“和陌生男子挨得那么近,成何体统!”
谢莞一甩刘海,指着那男子的方向,趾高气扬道:“殿下看清楚,他不是陌生男子,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和救命恩人好好的说几句话有错吗?”
顾迟勾了勾唇,似是冷笑,又似是不屑,道:“宋四姑娘这话说的好,孤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这样和孤说话么?”
“我……”谢莞被他说的一时语塞,只茫然的张了张口,倒有些哑然。
顾迟见她吃瘪,眼里不知怎的,竟浮现出一抹笑来,只是在眸子里映出那男子面容的一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他看向那男子,郑重道:“谢将军。”
那男子眸光一闪,借着清亮的月光,他似乎很快就认出了面前的人是谁,可他却避过头去,像是全然没看到顾迟这个人似的,只和谢莞略一颔首,便翻身上了马,很快的飞驰而去。
顾迟看着他远去的方向,微微眯了眯眼睛。
“殿下!”三九带着一队侍卫赶了过来,三九首当其冲,闪身从马上跳下,落在顾迟面前跪下,道:“属下来迟!”
顾迟声音淡漠,道:“起来罢。”
他道了声“是”,立即站起身来,看着那男子远去的方向,犹疑着道:“殿下,要不要派人去追?”
谢莞心里“咯噔”一下,若是因此泄露了那男子的行踪,只怕要给他惹上不小的麻烦。她心里想着,便故意在顾迟和三九面前晃来晃去,遮挡着他们的视线。
顾迟只轻瞥了她一眼,便挥手将她缓缓推到了一边,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不必了。”
他转过身来朝前走着,见三九不解的望着自己,似乎在说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不追,只怕就没有下次了。
顾迟脚下顿了顿,难得的耐着性子道:“有她在,还怕找不到人么?”
三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谢莞正站在那里,一脸怔忪的看着他们。三九立即会意,低头道:“是!”
见顾迟和侍卫们都上了马,谢莞便也招呼着宋媪等人进了马车,自己则纵身坐在车辕上,手中拽着缰绳驾起车来。
顾迟见她已然是精疲力竭,如今驾着车,一张巴掌小脸都青白了起来,却还是紧紧抿着唇,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知怎的,他的心竟猛地一吃痛,她脸上的神情,他从前是见过的。
那时他受了伤,阿莞也是这样勉力支持着他,她一句话都不说,看向他的时候,惨白的唇角仍在微微上扬,好像在告诉他,他根本没有多少分量。
他那时就在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倔强的姑娘?汴京城里的姑娘总是软的像水,她们出入都要人侍候着,吃的是精细的食物,穿的是柔顺的绫罗,看向你的目光,总是温柔又缱绻,有着欲说还休的意味。
可面前的阿莞却不是这样,她不戴漂亮的步摇,不穿绸缎制成的衣裳,她总是随意束着发髻,穿着一身红色短打,说话直来直去,看着别人的目光也总是清浅易懂。她喜欢你,她的目光就是无比炽热,她讨厌你,她的目光便清清楚楚的写着,仿佛根本不怕你知道似的。
他望着她额角的汗,脸颊上微微暴起的青筋和干净澄澈又有些憔悴的眼睛,不知怎的,像是受了她的蛊惑似的,看得入了神。
他的心剧烈的跳着,连带着搭在她肩膀上的的手指都微微发烫,又酥又麻。直到她发觉自己看着她,才回过头来,一双大眼睛满是喜色,道:“顾行舟,你盯着我看做什么?是不是……你这颗铁树开了花,喜欢上我啦?”
什么铁树,这是什么破形容词?
顾迟匆忙避过头去,长长的羽睫遮住了他眼底的嫣红色,半晌,他咬着牙道:“痴心妄想!”
她也不恼,只笑着回过头去,道:“没喜欢也没什么,我可是陛下为你定下的妻子,你就算不喜欢我,也不能娶别人。我啊,总能熬到你铁树开花的那天。”
他就算低着头,也能想象得到她眼底狡黠的笑意。不知怎么,他也跟着轻笑起来——只是他笑得很低,很低,像是笑在了心底。
许久,顾迟才回过神来,看向三九,道:“你去驾车,让宋四姑娘进去休息。”
三九怔了怔,指着自己的鼻子,见顾迟点了头,方才闷闷不乐的跳下马去。殿下,您这开的什么玩笑?我可是一等侍卫哎,高手中的高手那种!就让我驾马车?
谢莞有些诧异的看着顾迟,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能驾车。”
顾迟面色如常,看都不看她,只淡淡道:“孤记得,宋四姑娘手无缚鸡之力,并不会驾车。”
谢莞手上一顿,登时就麻利的掀了帘子走进了马车里,边走还边很是悔恨的敲了敲自己的脑门,低声喃喃着:“对,我不会驾车,我怎么能会驾车呢……”
有顾迟一行人的护送,他们很平顺的就到达了宋府。
顾迟坐在马上,垂眸看着谢莞等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又齐齐走到他面前,屈膝行了礼,方才转身离开。
谢莞走在最后,在她就要踏入宋府大门的时候,顾迟轻声唤住了她。
宋媪回过身来,有些不安的看着谢莞。只见谢莞朝着自己点了点头,像是让她放心似的。宋媪本想再等等,可宋嬛已支持不住,一副要顺着她的手臂滑下去的样子,她也只得强忍着心头的不安,扶着宋嬛先行走了进去。
谢莞叹了口气,她就知道顾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认命的转过身去,迎着顾迟的目光,挤出一抹假笑来,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顾迟从马上跳下来,缓缓走到她面前。
谢莞心知不妙,她刚要向后退,便被顾迟握住了手腕,他猛地向前一拉,她便直直的撞在了顾迟的胸膛上,他和她贴的那样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鼻息。
谢莞的眸子剧烈的收缩着,眼底似震惊,又裹挟着浓浓恨意,她像是被烙铁灼烧到似的,忙不迭的向后退了几步。
顾迟见她要逃开,便一把松开了她的手腕,眯着眼睛看着她,语气里夹杂着淡淡的寒意,极具压迫感,玩味着道:“孤想知道,四姑娘何时会功夫了?宋家是书香世家,孤记得,宋府里的姑娘并不会武艺。”
谢莞忖度着顾迟方才并没有怎么看见她的武艺,想来只是炸她,便假意慌乱着,吞了口口水,结结巴巴道:“那个,我是在书里看的,方才也是随便比划的,这才受了这么多伤。”
顾迟没说话,只是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眸底的墨色也更浓,似期望,似痛苦,让人看不出他的心绪。
她闭了闭眼睛,安抚着自己的心,使她尽可能的看上去平静,可在顾迟看不见的地方,她的手却犹如针扎了一般,微微的颤动着。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变得前所未有的淡漠而和冷静。她松开了紧咬着的唇,冷笑道:“怎么,殿下连宋府的藏书都要搜搜看么?”
“照着书上学?四姑娘倒是天赋异禀。”顾迟玩味着看着谢莞,淡淡道,“依孤看,四姑娘的功夫怕是谢由教的罢?”
“自然不是……”谢莞猛地反应过来,顾迟真是狗啊!居然试探她。
她连忙补充道:“谢由是谁,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可顾迟却已经转身走了,只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薄唇微微的勾了勾。
宋婉,你到底是谁?你,是她么……
谢莞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顾迟一行人都走了,她才气得跳起来,重重的踩着地。顾迟,你居然敢给姑奶奶下套!你等着!
第24章晋江首发
翌日一早,谢莞便光明正大的从宋府的大门走了出去。倒不是她膨胀了,实在是因着这些日子顾迟替她解围,又送了她回来,全府上下但凡有点眼力见的便看出了顾迟待她的不同。大家都对她恭恭敬敬的,生怕她有一丁点的不悦。
既然如此,她也就懒得翻墙了。人嘛,由简入奢易,自古如此。
其实谢莞心里清楚,她和顾迟根本没什么,说到底,大约也就是个互相利用的关系。可既然别人这么看他们,她便也不能白让别人胡乱的揣测一番,总得收点利息。对于她来说,能不翻墙就出门,就是最大的利息。
谢莞掐着时辰,在朱雀大街上随意晃悠着,昨日因着打斗,她那把短剑上面已经满是缺口了,她便想着四处看看,若是能找到价格合适又制作精良的兵器,倒可以买一个。
倒不是她夸口,从刀枪剑戟到鞭子、流星锤,她都没有不会的。
快到巳时的时候,谢莞敛了目光,朝着富春茶楼走去。
汴京城里有许多茶楼,而富春茶楼便是其中最有名的茶楼之一,之所以有名,不在于它的装饰怎样的华丽,也不在于它的茶水怎样的好喝,而在于这里有旁的地方听不到的秘辛。
大楚民风开放,百姓们议论皇室之事,只要不是太出格都没什么问题。不过能议论是一回事,有没有消息又是另一回事。
在别的茶楼为了点子边角料的秘辛胡编乱造的时候,富春茶楼的老板早就另辟蹊径,给大家讲“后宫争宠的一百种方法”、“结爱·陛下的初恋”和“某某王爷的艰难爱情”了。他讲的绘声绘色,语言又质朴,广受赞誉。
因此,每天一开张,富春茶楼里就挤满了人,各个脚不沾地的捧着碗茶,随便找个地方靠着,津津有味的听着老板讲故事。人挤人当然是热,可就算是热死,也没人肯去别家,毕竟八卦是幸福之源,听那些老掉牙的书生小姐的故事,哪有八卦来得有味道。就着这些八卦,就算是喝白水也喝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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